那一晚,陸澄失眠了。
他知道,這場家庭倫理鬧劇中,陸湘才是那個最無辜的人。
他一邊揣著對陸湘的愧疚,一邊含著對陸淺的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每天活得像個隱形人一樣。
不去看不去聽不去想。
仿佛這樣,那些令他煩惱的事情,就不存在了。
所以當充滿好奇的同學提到陸湘時,他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能不能別那麼八卦?!我不想聽到關於她的事!」
同桌哦了聲:「看來你倆的關系確實不怎麼好,我說段如風怎麼連你的面子也不給,帶那麼多人去後門那堵你姐——哎,我話沒說完呢,你跑去哪?!」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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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撂倒最後一個人的時候,一個人影翻過學校的牆頭。
嘴裡還大吼著:「段如風!你放開我姐……」
一陣塵土飛揚後,時間仿佛靜止了。
段如風躺在地上,又羞又怒地看著我。
我右腳SS踩在他胸口上,張大嘴巴望著從天而降的陸澄。
陸澄半蹲在地上,驚恐地望著灰頭土臉動彈不得的段如風。
我們三個人的眼神形成了一個完美的閉環。
我眨巴眨巴眼睛。
如果剛才我耳朵沒出毛病的話,陸澄剛才嘴裡說的是,我姐?
我跟陸澄四目對視,看到他的表情從驚恐變成了尷尬。
段如風用力推了幾下我的腳,壓根兒推不動。
他漲紅了臉,對陸澄說:「大澄子!快幫我求求你姐,我……我快喘不過氣來了……」
我看著陸澄欲言又止,很好心地抬起了腳,走到旁邊的臺階上坐下。
陸澄把段如風扶起來,然後一拳捶在他肩膀上。
「長能耐了?!敢欺負我們陸家的人?!」
段如風辯解:「還不是淺淺因為她受了委屈,我豈能坐視不管?」
「閉嘴吧你!還好意思說?對女人動手?要不要臉?」
段如風龇牙咧嘴地看著我,一臉見鬼了的表情:「不、不是女人……」
「嗯?」我不悅地提高了聲線。
段如風指了指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的還在呻吟的幾個小混混,哭喪著臉看向陸澄:
「1V9 啊!你見過哪個女人,能 1V9 把我們全撂倒啊?!」
我吹了吹指甲。
想我前世,草原上的巴圖魯都沒有幾個是我的對手。
何況這幾個毛都沒長齊的孩子。
陸澄表情復雜地看了我一眼。
「喂,你哪裡受傷沒?」
我揉了揉肩膀。
「剛才打得太用力,忘了熱身,肌肉有點兒拉傷。」
他走過來,將我的書包拎起來背在背上。
「走了,回家,家裡有活血的藥用噴霧。」
我扶著他的手臂站起來,抬步剛要走。
身後一個嬌弱弱的聲音喊道:「哥——」
我回過頭,差點把這個始作俑者給忘了。
陸淺這回是真的在打哆嗦。
她眼裡含著淚,有些懼怕地望著陸澄的背影:「哥,你不要我了嗎?」
可是,陸澄沒有回頭。
他說:「我有好幾次都在想,你,還是我的妹妹嗎?」
說完,他拉著我的手就走。
任憑陸淺在身後撕心裂肺地呼喊他,他也充耳不聞。
回到陸家之後,陸澄幫我噴了藥,就一言不發地回了房間,整晚都沒有出來。
我理解,他需要時間去消化。
陸澄這人,還沒算壞到頭。
晚上,我放下剛做完的一套試卷,準備去一樓的廚房端點宵夜的時候,聽到陸淺的房間裡傳來了爭吵聲。
「哥!陸湘回來才多久,你就變了!原來,血緣才真的是最深的羈絆,所以,你會毫不猶豫地站到陸湘那一邊!」
「跟那些沒關系!陸淺,我已經給了你很多次機會了!你自己想想,陸湘才是整件事裡最大的受害者!她明明什麼都沒做錯。」
「那我就做錯了嗎?!我就活該在你們找回來真正的血脈之後被你們一腳踢開?!既然這樣,當年又為什麼要收養我!」
陸澄沉默了片刻,語氣裡有說不出的疲憊。
「陸淺,沒人要一腳踢開你。你是我妹妹,是爸媽的女兒,這個事實是誰也改變不了的,陸湘也不能。但前提是,從今往後,你給我安分守己。」
陸澄說完,打開房門轉身下樓離開了。
我虛掩著房門,聽著陸澄的腳步聲越來越遠,這才走出來。
可我剛關上房門,準備下樓的時候,跟我住在同一層的陸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我背後。
11
陸淺臉上掛著楚楚可憐的表情,搓著雙手向我求和。
「我以前不懂事,做錯了很多,以後我不會了。姐姐,你能原諒我嗎?」
見我面無表情,不置一詞,她急得要下跪。
我冷眼看著她演戲。
我倒要看看,她還能玩出什麼花來。
見我並不阻止,陸淺咬著唇,彎下了腿。
就在她低下身體的瞬間,在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她猛地起來,一頭頂上了我的胸腹。
我吃痛地後退兩步。
身後就是三樓的欄杆。
沒有片刻遲疑,我大叫起來:「爸媽!陸澄!陸淺要S我!」
她微一愣神,要推我的雙手頓了一頓。
我抓住這個機會,尖叫一聲,一個後仰,從三樓的欄杆處翻了過去。
陸澄聽到聲音打開房門跑過來的時候,正看到這一幕。
「陸湘!」
他目眦欲裂,三步並作兩步奔上三樓,一把推開還在愣神的陸淺,抓住了我的手。
我看著不明所以的陸淺,勾唇露出一個笑。
是的,我留了後手。
剛才翻過去的時候,我的雙手早就抓住了三樓的欄杆。
即便陸澄沒有聽到我的呼救及時趕到。
我也能靠自己的力氣爬上去。
至於我為什麼要冒著這種危險,去陷害陸淺。
是因為我看得懂人心。
一條毒蛇,怎麼可能會因為別人的幾句話就輕易收起獠牙呢?
隻不過是敵人目前更強大,她逼不得已,要暫時先收起獠牙,蟄伏起來,伺機而動罷了。
演戲而已,誰不會?
陸澄氣喘籲籲地把我拉上去時,陸父陸母才披著衣服趕到。
待問清前因後果之後,陸父鐵青著臉,讓陸澄先送我進房間休息。
我這邊剛關上房門,就聽到一聲重重的耳光聲。
我抬眼看了下旁邊的陸澄。
他面有不忍。
「怎麼,心疼了?」
陸澄點點頭:「可我知道,這是她該受的教訓……我也該被教訓。陸湘,我也曾……對不起。」
「知錯就好,」我拍拍他的肩膀,「我不介意,幫你重塑下還沒徹底長歪的三觀。」
我跟陸澄相視一笑。
這個時候,我的房門被敲響了。
陸母站在房門口,欲言又止。
「湘兒,媽媽想跟你商量一件事……今晚的事,你能不能,當沒發生過?」
12
我原本上揚的嘴角垂了下來。
「理由?」
陸母緊緊抓著我的雙手,一臉懇求:「淺淺她,畢竟還小,你這個當姐姐的,就多擔待些,好不好?」
「小?她的思想已經成熟到要S人了。」
「可你不是什麼事也沒有嗎!為什麼就不能大事化小呢?!」
我冷眼看著聲調忽然大起來的陸母,心中莫名悲涼。
第二次了。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目睹陸淺要S「我」了。
可她仍然選擇要保下陸淺。
她知不知道,她舍棄了十五年的親生女兒,其實早在剛到陸家的時候,就已經S了?
我轉身看向陸澄:「你怎麼說?」
他看了眼陸母,別過了臉:「你才是受害者,我無權替你做任何決定,無論你想怎麼做,我都支持你。」
「陸澄!你是不是想害S你妹妹……」
「媽!」陸澄紅著眼睛大吼,「不要再溺愛她了!這是人命關天的事,你若是再當什麼也沒發生過,才是真的想要害S陸淺!」
我點點頭:「我已經決定了,我會報警。」
「不要,不要……」
「不許報警!」
陸父走進房間,厲聲道,「你想摧毀我們家嗎?陸淺是做錯了事,可是,我們家裡內部解決就可以,報警,你想都不要想!」
「如果說我一定要報警呢?!」
陸父看著我,聲線有一絲陰冷:「你現在還未成年,監護權還握在我的手裡。你若是不聽我的,執意要報警,我會收走你所有的證件,讓你連高考都不能!」
「爸,陸淺三番兩次要害我,她值得你這麼護著她嗎?」
陸父冷笑一聲:「沒人值得我費這個心思護著!陸淺若是牽扯上命案,雖然她年齡小不會判刑,可你爺爺那邊的遺產,鐵定是沒她的份兒了。陸湘,你別忘了我是為什麼接你回來!」
我緊緊握著拳頭,指甲掐進肉裡,又疼又痒。
「好,我聽爸爸的。」
陸父的臉色和緩了一些:「算你懂事……」
「可我有一個要求。」
「你說。」
「我可以不報警,可是,你必須將陸淺遠遠送走。她這種人,再留在陸家,隻會禍害人。」
「這個沒問題。」
我走出房間,看著在外面被罰跪的陸淺。
她正一臉怨毒地看著我。
「陸湘,你真是夠狠的。為了要趕走我,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自保而已。陸淺,但願我們這輩子,再也不會相見。」
13
陸淺離開陸家之後,之前本對我有一絲親近了的陸母,忽然又冷淡起來。
她認為是我趕走了陸淺,所以她拒絕跟我親近,也拒絕跟我交流。
我無所謂。
從那天她讓我當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的時候,我就知道,我這輩子都不可能真的跟她親近起來。
而陸父,更是一個自私且自大的男人。
這種人,更應該要離得遠遠的。
全家隻有一個陸澄,我還願意說上兩句話。
日子就這麼波瀾不驚地朝前走著。
陸澄在我每天的監督和催促下,順利地考上了華炎的高中部。
而我,也即將迎來人生的第一個大關。
高考。
沒了陸淺在我身邊作妖後,我的成績直線提升。
高二升高三的時候,我是全班第三、年級第三十五升的。
等到三模結束後,我已經升到年級前十了。
原來並不出色的英語現在反而是我成績最好的一門學科。
陸父對我的進步表現得非常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