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的瓜是賣出去了,鄉親們也都收到錢了,可附加費用都是我出的。
當時我就後悔了,想著以後再不幫鄉親們賣瓜了,費錢費力費時還費人,太不劃算。
沒想到第二年開春,村裡又開始準備種西瓜了,還把賣瓜的重擔,又壓在了我的身上。
4
一年一年又一年,我辛辛苦苦費時費力幫鄉親們賣瓜,既有功勞也有苦勞。
就算是趕驢拉磨,也得喂草吧,我賺三分錢的差價怎麼了?
「不該拿!」
「你身為王屋村的鄉親,就該為村集體考慮,不能計較個人得失。」
「為鄉親排憂解難賣西瓜,是你的責任和義務,你沒有資格提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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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佔了便宜還往自己臉上貼金,你的臉皮怎麼這麼厚?」
「我就問你,你的車是哪來的錢買的?你家的房是哪來的錢蓋的?憑你的工資應該買不起那麼好的車吧?還不是你吸鄉親們的血,吃鄉親們的肉換來的?」
見我不承認自己有錯,白詩又站了出來,開始佔領道德制高點。
要不是看她是個女人,我都要動手揍她了。
這簡直是偷換概念,我他媽又不是聖母轉世,憑什麼就得無私付出?
「是啊豐收,這錢你不該拿,瓜賣不出去,那沒辦法,鄉親們自認倒霉。」
「可賣出去了,一筆就是一筆,你就不能佔這個便宜。」
「拿著大家伙的血汗錢享受,你良心上怎麼過得去?」
白村長緊隨其後,聲援他女兒。
其他鄉親們見狀,也紛紛開始跟風指責我。
5
「夠了,不要再說了!」
一直沉默的爸爸忽然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屋內頓時安靜了下來。
「豐收拿大家的錢不對,一斤三分錢是吧?我退,這些年凡是從豐收手裡賣過瓜的,把賬本拿來,該多少是多少,我一分不差退給你們。」
爸爸抹了把臉,對著所有人說道。
「爸,這錢咱應該拿,不用退!」
我急了,連忙阻止爸爸。
「豐收,你別攔著我,咱們李家雖然沒什麼大本事,可咱們活的硬氣,活的堂堂正正。」
「鄉親們不是覺得咱佔了他們的便宜嗎?咱退回去,砸鍋賣鐵也退!用不著讓人在背後說三道四!」
爸爸一把推開我,不容置疑地說道。
這一刻,爸爸彎了一上午的腰,再一次挺直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直。
「好,退,回頭我就把車賣了,咱們退錢。」
「既然這樣,那我也把話說清楚,從今以後,王屋村的瓜,我李豐收不賣了,誰有本事誰賣去!」
我掃視了在場的鄉親們一眼,鄭重其事說道。
6
鄉親們們臉上瞬間浮現出慌張的表情。
三分錢他們不想給我,可這西瓜他們還指望著我去賣呢。
「我賣!」
白詩又站了出來。
「離了你李豐收,大家還能餓S不成?」
「請鄉親們放心,我白詩今天把話撂在這,他李豐收能把瓜賣出去,我也一樣能。」
「以後王屋村的瓜,我去賣,保證不讓大家吃虧,保證不佔大家一分錢便宜。」
白詩不屑地衝我撇撇嘴,拍著胸脯向鄉親們保證。
「村長閨女有魄力,村長閨女真是好人!」
「還是村長閨女有良心,就憑這話,我支持白村長。」
……
鄉親們口風一致調轉,紛紛吹捧起白詩來了。
不久之前,他們也是這樣對我說話的。
人心啊!
當然,這個時候我不會搶了白詩的風頭。
因為我很清楚,現在她的口氣有多大,將來她的臉就會被打的有多疼。
不是我吹牛,王屋村的瓜,除了我李豐收,別人還真賣不出去。
「李豐收,人做了壞事是要接受懲罰的,你的懲罰快到了。」
被鄉親們簇擁著離開我家的白詩走到門口忽然停了下來,轉過身看著我,意味深長地說道。
當時我沒聽懂,但很快我就知道她所說的懲罰是什麼了。
話說出去了,退錢是肯定的。
當天下午白村長就帶著人來我家算賬了。
我幫著村裡賣了這些年瓜,除了第一年,剩下的都賺了差價。
我把車賣了,又拿出自己所有的積蓄,爸媽也掏出了家底,總算是把錢湊齊了。
鄉親們拿著錢喜笑顏開的樣子,好像是拿回了被搶走多年的傳家寶一樣。
家裡再也沒有以前門庭若市的樣子了,鄉親們見到我爸媽,都會把臉扭到一邊。
似乎和我爸媽說話,是件很丟人的事。
與此同時,白詩說的懲罰也來了。
有人向相關部門舉報,說我在職期間私自進行商業活動,低價買進高價賣出,牟利巨大。
而且還有聯名信證明舉報真實。
不用想我也知道,是白詩舉報的,至於聯名信,肯定就是王屋村的鄉親了。
我賣西瓜這件事,單位領導是知道的,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說好聽點,就是為了老家的鄉親分憂,至於差價,頂多算個辛苦錢。
如今被捅了上去,領導也沒辦法偏袒,隻能按規矩辦。
我被叫去談話,如實交代了事實經過,包括賺取差價的行為。
因為我的態度好,而且在接受調查之前就已經把錢退了,被寬大處理,給了個記過處分。
這個處分等同於沒有,在我們單位,除非有奇遇,否則是沒什麼升遷的希望的。
有沒有記過處分,都不影響我每個月領工資。
結果出來後,單位同事還專門請客為我慶祝,不過我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決定。
我辭職了。
雖然最近這段時間我有點倒霉,先是賠錢,又被舉報。
可我也想清楚了自己的未來。
與其一輩子待在單位裡混吃等S,為什麼不做出點事業來呢?
7
家裡如今的條件創了歷史新低,存款幾乎沒有。
作為男人,我要撐起這個家,作為兒子,我有責任讓爸媽的晚年生活得到保障。
小時候我最討厭的就是西瓜,拼命想逃離。
長大後卻又陰差陽錯和西瓜打起了交道。
如今,我給自己制定的目標,還是西瓜。
在農大讀了四年書,我有足夠的理論,也有專業的知識。
用西瓜來奮鬥,也算是學以致用了。
爸媽當年的願望實現了,他們的兒子兜兜轉轉繞了一圈,最終還是回來繼承祖業了。
我有計劃,也知道要做什麼,該怎麼做,跟爸媽長談了一次,他們很支持我的想法。
就在我們一家三口悶頭準備的時候,全村人都在圍著白詩轉。
眼瞅著西瓜就要熟了,鄉親們都在翹首以盼等著白詩兌現承諾,把他們的瓜賣出去。
可他們做錯了兩件事。
一件是對不起我,一件是相信了白詩。
白詩這個丫頭,雖然壞,但也蠢。
愚蠢加上自以為是,那就是蠢到家了。
她跟著我去了幾趟超市,目睹了我如何談成了一筆生意,就天真的以為她也可以。
她爸爸雖然是村長,在王屋村有威望。
可離了王屋村,誰知道白村長是誰?又有誰認識白詩?
更何況,我賣了這些年西瓜,人際關系都是我精心維護的。
很多客戶認的是我李豐收這張臉,而不是王屋村的瓜。
西瓜哪裡都有,可李豐收隻有一個。
白詩自信滿滿地去了趟省城,學著我的樣子去那些超市推銷西瓜。
可人家根本就不搭理她。
S磨硬泡見了幾個採購經理,對方開出的條件白詩又不能接受。
同樣的西瓜我去談,人家可以出八毛收,可換成白詩,人家隻願意出五毛。
不是看她是個女的就欺負她,而是這裡邊有門道。
價格是人定的,白詩偏偏不知道怎麼才能把價格抬上去。
而且她也隻知道把西瓜往超市推銷,其他的渠道她根本不懂。
來來回回折騰了半個月,最後隻談成了一筆五百斤的訂單。
五百斤,一戶瓜農收瓜時的損耗都不止這些。
慢慢的,鄉親們開始懷疑白詩是不是真的能把西瓜賣掉了。
話說的再漂亮,那也沒有拿到手裡的錢實在。
隻要白詩一露面,鄉親們都會追著她問西瓜什麼時候能賣掉。
「快了快了。」
「馬上馬上。」
「有眉目了。」
……
每次,她也隻能用這些含糊不清的拖辭應付。
能看得出來,她確實在很努力地賣瓜,可賣不出去也是真的。
至於是為了面子硬撐,還是真心為了鄉親分憂就不得而知了。
這天我正準備去趟省城,剛出門就被碰到白詩。
「豐收哥……」
白詩衝我嫣然一笑,熱情地打招呼。
「打住,我這種自私自利厚顏無恥昧著良心貪黑心錢的人,當不起你白大小姐叫我哥。」
我打斷白詩,繞開她準備走。
「豐收哥,我知道你記恨我,我錯了還不行嗎?現在西瓜賣不出去,鄉親們都很著急,你就幫幫我吧,好不好嘛,求求你了。」
白詩拉住我的胳膊,開始撒嬌。
8
「跟我有關系嗎?」
我嫌棄地甩開她,冷笑一聲反問道。
「怎麼沒關系?你是王屋村的人,你有責任也有義務……」
白詩又搬出了那套上綱上線的說辭。
「閉嘴吧你,王屋村的人多了,就我一個嗎?論責任和義務,你白大小姐和村長也該排在我前邊吧?」
「不用跟我玩什麼道德綁架,有這時間還是多想想怎麼才能把瓜賣出去吧,不然,我今天的樣子就是你明天的下場。」
我不耐煩地推開白詩,繼續往前走。
不料白詩又腆著臉追了上來。
「不許走,我以村長女兒的身份命令你,必須把王屋村的西瓜問題解決了!」
白詩張開雙臂攔住我,板著臉說道。
「噗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