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的西瓜下來後,我忙前忙後的去找銷路,不想卻被村民們說我黑他們的錢:「他和收購商定的價格,比給鄉親們的報價要高三分錢。」
「每一斤西瓜,他李豐收都要賺三分錢,全村有多少地?種了多少瓜?一年下來,光是這黑心錢,李豐收就要拿走幾十萬。」
「你們還把他當恩人,還把他當成全村的希望,你們都被騙了!」
「我既然是咱們王屋村的一份子,就有義務為鄉親們負責,發現這種昧著良心賺黑心錢的行為,我就要揭發,就要反對,我要維護鄉親們的利益,不能讓大家被李豐收佔了便宜。」
望著一臉妒火的村民們,我笑了。
我就該你們的唄,跑前跑後,還一分錢不能賺。
這瓜我還就不賣了,我看你們誰能賣!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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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剛過,我也跟著忙了起來。
每天早出晚歸,找客戶,聯系批發商,給全村的西瓜找銷路。
作為全村唯一的瓜販,我們全村的西瓜,都是我幫忙賣的。
而且我的價格也公道,隻拿一斤裡的三分錢,每次給村民們借款,都是現錢。
不過,西瓜不是那麼好賣的,每年西瓜快上市的時候,我都得東奔西跑。
這天,我還沒起床,一大早就被爸爸打來的電話吵醒了。
「豐收,你快回來吧,出事了!」
我套上衣服,臉都沒顧上洗,開車就往回趕。
一路超速,終於趕在中午之前到了。
我家依舊人山人海,這種情況我已經見怪不怪了,不過鄉親們看我的眼神都透露著古怪,甚至有些氣憤。
因為爸爸的電話,我沒心思想這些,停下車撒腿就往裡跑。
爸媽都在屋裡坐著,四周站滿了鄉親,兩人像是犯了什麼錯誤,耷拉著腦袋。
「爸,出什麼事了?」
我連忙走過去問道。
爸爸抬起頭看了我一眼,嘴巴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嘆了口氣又把頭低下去。
「豐收,你老實說,你是不是黑大家伙的錢了?」
白村長走過來問道,語氣中沒了往日的客氣,像是在審訊。
黑錢?
這一句話把我問糊塗了,我什麼時候黑過鄉親的錢?
「村長,你聽誰說我黑錢了?說話得有根據吧?」
怔了片刻之後我反應過來,有些不高興地問白村長。
「小詩說的,她說親眼看到賣西瓜的時候,你跟收購商談的價格比給鄉親們報的價格要高!」
白村長突然抬手指著我的鼻子,那語氣那表情,就好像在指證一個罪犯的罪行一樣。
我眉頭一皺。
白詩是白村長的女兒,也是村裡出來的第二個大學生。
雖然隻是一所再普通不過的民辦大專。
在平均文化程度隻有小學的王屋村,她一直以高知識分子自詡。
去年白詩畢業後就回到了村裡,說看不上外邊的工作,要考公務員。
可這都快一年了,也沒見她考過。
鄉親們私下裡都說白詩在城裡找不到工作,混不下去才回來的。
畢竟作為村裡的第一個大學生,我當年考上的可是 211,畢業後也費了很大勁才找到工作。
白村長似乎有意把女兒當接班人培養,今年特地拜託我帶著白詩一起去給村裡的西瓜找銷路,說是跟著我見見世面。
可這小丫頭沒什麼耐性,昨天跟著我去了幾家超市,下午就借口有事走了。
我還以為她真有什麼重要的事。
不過一聽白村長這話我就反應過來了,這小丫頭是跑回來告我的狀了。
「白詩呢?讓她出來說話,敢打小報告,就沒膽子見人嗎?」
我心裡忽然竄出一股火,環視四周沒有看到白詩,提高音調叫道。
這小丫頭也太沒良心了。
不說這幾年她家的西瓜都是我幫著賣的,她考上大學那年,白村長連學費都湊不齊,還是我給拿了一萬塊錢。
這兩天跟我在省城,我也是好吃好喝招待著,她就是這麼回報我的?
2
「李豐收,你喊什麼?」
白詩從門外進來,瞪了我一眼。
說完,她轉過身,面朝著屋裡屋外的鄉親們,像村長那樣伸出手指著我,一點一點。
「鄉親們,就是他,李豐收,他喪了良心,賺大家的血汗錢。」
「昨天李豐收在省城跟幾家超市談西瓜價格的時候,我就在旁邊。」
「他和收購商定的價格,比給鄉親們的報價要高三分錢。」
「每一斤西瓜,他李豐收都要賺三分錢,全村有多少地?種了多少瓜?」
「一年下來,光是這黑心錢,李豐收就要拿走幾十萬。」
「我想問問鄉親們,你們誰家辛辛苦苦種瓜,一年能賺幾十萬?」
「這幾十萬本來應該是咱們大家的,全被他李豐收昧著良心貪下了。」
「你們還把他當恩人,還把他當成全村的希望,你們都被騙了!」
「我白詩既然是咱們王屋村的一份子,就有義務為鄉親們負責,發現這種昧著良心賺黑心錢的行為,我就要揭發,就要反對,我要維護鄉親們的利益,不能讓大家被李豐收佔了便宜。」
白詩義憤填膺地向鄉親們歷數我的「罪狀」,慷慨激昂地表著決心,有點大義凜然的意思。
還行,不愧是大學生,起碼知道加減乘除,能大概算出我每年能賺多少錢。
「所以,這就是你給我定的罪名?」
我有些無語地看著白詩,三分錢而已,至於激動成這樣嗎?
看那氣勢洶洶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刨了她家祖墳呢。
「難道不夠定罪嗎?幾十萬啊,那都是鄉親們一鐵锹一鋤頭一瓢水,頂著烈日弓著腰辛苦賺來的。」
「憑什麼你動動嘴皮子就要把屬於鄉親們的血汗錢據為己有?」
「我就看不慣你這種投機取巧,把佔別人便宜當本事的人。」
白詩雙臂環胸,揚著下巴,不屑地說道。
好家伙,這丫頭幹實事的本事我沒見著,可這挑撥是非的本事真是不小。
幾句話就把我推到了鄉親的對立面。
一開始我還覺得白詩就是年輕氣盛,自以為是覺得我賺差價這事不合理,想要堅守一下心中所謂的正義。
可現在看起來,這丫頭不僅蠢,而且壞。
估計是這幾年看到我幫村裡賣西瓜,在鄉親們心裡的威望越來越高,擔心我威脅到她爸村長的地位,逮著這個機會開始使壞了。
白村長走街串巷賣了一輩子西瓜,我就不信她不明白差價這東西是合理存在的。
「聽明白了,你這是要打算跟我翻臉了?那鄉親們呢,你們也覺得我李豐收不該賺這三分錢嗎?」
我沒有和白詩爭論,而是把目光看向了四周的鄉親們。
在王屋村,白詩就是個小角色,要不是她爸是村長,有誰會正眼瞧她?
真正和我正經相處打交道的,還是這些鄉親們。
我覺得他們應該不會不通情理到連這三分錢也要跟我計較吧。
畢竟這些年因為我,他們也沒少賺錢。
「豐收啊,叔說句話你別不樂意聽,這錢你真不該拿。」
「三分錢不多,可那也是鄉親們出苦力換來的,一斤你拿三分,十斤就是三毛,一百斤就是三塊。」
「一畝地呢?一戶人家呢?全村兩百多戶,你拿這錢心裡不虧嗎?」
孫叔迫不久待開口了,似乎忘了當年他是第一個找上我爸,求我幫忙賣瓜的。
「豐收,你幫鄉親們賣瓜,大家伙都領你的情,可你要拿錢,這不是佔鄉親們的便宜嗎?」
錢叔也跟著說道。
「是啊豐收,這事是你辦的不地道,都是鄉裡鄉親的,怎麼能這麼做事呢?」
「虧得嬸子還誇你有良心,為咱們王屋村著想,你就這麼回報鄉親們對你的信任?」
「要不是白村官,咱們還被蒙在鼓裡呢,被人佔了便宜還誇人好,」
……
鄉親們七嘴八舌地說著,都是在指責我。
我的心,一下子寒了。
3
這屋裡的人,都是從祖輩就認識了,我以為幾輩子的交情,這情分應該不小吧。
可這交情,還是抵不過利益。
我還天真地認為他們應該有點良心,不至於因為白詩的幾句挑撥,為了這三分錢跟我計較。
我是賺了這三分錢,可西瓜是誰賣出去的?
我能幫他們把西瓜賣出去,他們才能從每斤西瓜裡拿到那幾毛甚至幾塊錢,三分錢多嗎?
我要不幫他們賣西瓜,他們連一分錢都拿不到,隻能看著西瓜爛在地裡。
可現在,他們卻覺得是我佔了他們的便宜,是我侵犯了他們的利益。
是我沒良心,是我對不起他們。
他們,憑什麼?
他們忘了當初因為西瓜賣不出去,愁眉苦臉的時候了嗎?
他們忘了西瓜賣出去後,拿到錢的那一刻,笑得有多開心了嗎?
是誰讓他們走出苦日子的?是誰把他們那些本應爛在地裡的西瓜變成錢的?
是我,李豐收。
升米恩鬥米仇,我見識到了。
「好,大家的意思我明白了,都覺得我不該拿這三分錢是吧?」
等鄉親們數落夠了,我才開口問道。
鄉親們都理所當然地點頭。
我看了白詩一眼,她竟然在笑,一臉得意的笑。
顯然,她對鄉親們的態度很滿意。
「可我要告訴大家,這錢,我李豐收該拿,拿的理所應當。」
「為什麼?因為大家的西瓜是我賣出去的,知道我是怎麼賣的嗎?」
「我請客,我喝酒,我送禮,我求爺爺告奶奶求著人家把王屋村的西瓜買下的。」
「請客花不花錢?喝酒花不花錢?送禮花不花錢?」
「當年我第一次給村裡賣西瓜,知道我搭進去多少錢嗎?十三萬,除了我爸媽,有誰給我過一分錢嗎?」
「這些年的西瓜都是我在賣,也都給大家賣出去了,市面上的西瓜多得是,人家憑什麼買咱的?」
「還不是靠我說,靠我求,靠我請?」
「我家的瓜不愁銷路,我還累S累活地幫大家賣西瓜,我圖什麼?圖你們跟我說兩句客氣話?」
「你們摸著良心說,沒有我李豐收,你們的瓜能賣出去嗎?這三分錢,我不該拿嗎?」
我看著在場的鄉親們,大聲問道。
當年第一次給村裡賣瓜,我整整折騰了一個多月,才幫鄉親們把瓜賣出去。
事後我算了一筆賬,把自己都驚到了。
鄉親們賣西瓜都賺到了錢,我一分錢好處沒拿到,反而還搭進去十多萬的積蓄。
買賣這事的兩廂情願才行,不是我想賣,人家就會買。
想把西瓜賣出去,可不是張張嘴就能辦到的。
我從單位請長假,全省各地到處跑,和那些經銷商採購員打交道,總不能光說話吧,不得吃點喝點?
人家也知道我著急找銷路賣西瓜,不光壓價格,還想著法佔好處。
膽子小的蹭幾頓飯,收幾瓶酒拿幾條煙。
膽子大的直接明示暗示讓我給回扣。
我給不給?
不給人家就不要我的瓜。
這些錢可都是我出的,還有去外地找銷路的車票住宿,哪樣不得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