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加快腳步,打算趕快遠離這些人,身後卻傳來了打鬥聲。
許安新衝過去,一拳打在嘲笑我的那個男生臉上,那個男生人高馬大,許安新身子瘦弱完全不是對手,對方把他按在地上,揮拳朝他臉上打去。
我撲上去,一腳踹在那個男生的脖子上,把他從許安新的身上踹了下去。
我S命地掐住那個男生的脖子,把這段時間埋下的所有憤怒都宣泄在他的身上。
他的眼睛裡反射著恐懼的光,甚至忘記了反抗。
許安新從後面抱住我,用力地把我往後拖。
「姐!姐!松手!你會把他掐S的!」
我被許安新拉開,那個男生倒在地上拼命地咳嗽。
滿眼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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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掙脫許安新的束縛,衝上去一腳踹在那個男生臉上:「笑話我可以,敢碰我弟弟,我就弄S你!」
說完,我轉身狠狠一巴掌抽在許安新臉上:「還有你!沒能耐裝什麼大瓣蒜!」
他已經習慣了挨我的嘴巴,隻是看了圍觀的人一眼,才小聲撺掇著:
「我就是聽不得他們笑話你。」
我指著教學樓:「滾!上課去!」
10.
中考結束,我和許安新同時考上了市裡的重點高中。
不同的是,我是全市第一,許安新排名三百二十九。
而我能夠順利地進入重點高中,全仰仗著市教育局敲鑼打鼓送來的三萬塊錢助學金。
那天,我頭一次在父母臉上看到了他們隻有對許安新才露出的笑容。
我知道,他們是為那三萬塊錢而笑,是為自己在村裡揚眉吐氣而笑,唯獨不是為自己的女兒感到自豪而笑。
於是高中三年,我更加努力地學習,幾乎到了瘋魔的程度。
每年的寒暑假都是我最難熬的日子,不僅要去海邊幫忙,還要收拾家務。
不過許安新隻用了一句話,就免除了高中三年我全部的勞役。
「同學們都補課,我姐是年級第一,讓她假期給我補課吧,還能省下補課費。」
父母聽到這話高興壞了,直誇他長大了,變得懂事了,知道父母掙錢不容易。
隻有我知道,他其實是為了讓我有更多學習的時間。
我也是懂得感恩的,自從上了高中以後,我幾乎沒有再打過他。
所以平時在家我們倆都是各學各的,隻有他碰到不懂的問題時,才會小心翼翼地湊上來問我。
我也會盡量控制自己的情緒,隻有第一遍講解他沒聽懂時才會動手打他。
11.
三年的高中生涯結束,我迎來了人生的轉折點——高考。
我發揮得不好,隻考了 647 分。
許安新發揮得更差,隻考了 490 分,比平時模擬考試少了整整 50 分。
他決定復讀一年,而我則被要求去織造廠報到。
隻因為這次市裡的教育局沒有敲鑼打鼓到村裡送錢。
「學得再好,將來也是要嫁人的,上再多的學又有什麼用?」
「要我說,早點掙錢,早點享福,那大學上完又能怎麼樣?就不嫁人了?」
「你是大人了,凡事不能由著你的性子來,家裡也需要你承擔起責任來。」
面對七大姑八大姨的七嘴八舌,我媽甚至開始給我打包行李,打算把我安排進織造廠的工人宿舍。
而此時,我已經收到了北遼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看著父母熱烈地討論我以後每個月的工資分配,我說出了我的決定。
「我不會去打工的,我要去上學!」
這句話換來的自然是一頓毒打,兩個人被我氣得不輕,排班輪流打我,生怕我緩過勁兒來。
我從牆角抽出一根粗鐵絲抵在脖子上:「要麼我現在去S,你們白養我十多年,要麼讓我上大學,畢業了再掙錢。」
我說得平靜,鐵絲的尖端刺破脖子上的皮膚,一條鮮血順著領口鑽進我的衣服裡。
他們兩個不說話了,憤怒地看著我。
「家裡現在沒錢,我和你媽的工資還要攢著給安新上大學,你要想上學,學費和生活費你自己想辦法。」
「就是,知道我託了多少關系才把你塞進織造廠的嗎?我是你媽!還能害你嗎?」
我不想再和他們廢話:「讓我S?還是讓我上學?」
12.
最終,在我的以S相逼下,他們兩個人還是選擇了妥協。
但是,生活費和學費他們卻堅決不出。
「養你十多年,現在該是你報父母恩的時候了,家裡沒錢,你要是想上大學,自己去想辦法掙。」
無良的父親扔下這麼一句冰冷冷的話,起身出了屋子。
我媽恨恨地瞪了我一眼,也跟著出去了。
我揉了揉被打腫的胳膊,扯起一張衛生紙隨意擦了擦脖子上的血跡,拿起電話撥通了錄取通知書上招生辦的號碼。
電話接通,對面是一位女老師,我把我的情況簡單和她說了一下。
她柔聲安慰了我幾句:「同學,你不要有任何的顧慮,你先來學校報到,剩下的學校會給你想辦法。」
她的話仿佛是遞給將要渴S之人的一杯清水,讓我甘之如飴。
掛斷電話前,她特意叮囑:「姑娘,不要放棄希望!」
聽到這句話,我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哭出來:「我知道了,謝謝老師。」
13.
等待開學的這一個月,我去了鎮子上的食品加工廠當了廠妹。
食品加工廠會在假期招收短期的學生工人,工資不如正式的工人多,但對於我來說,這一個月的工資也不啻於巨款。
工作滿一個月,我領到了工資,回家收拾行李。
我發現我的行李少得可憐,一床舊被褥、兩雙鞋、三套衣服,加上個人洗漱用品,就是我的全部家當。
臨出門時,我爸我媽又堵在了門口。
「我去打聽了,你這一個月掙了兩千多,你一個女孩子出門要那麼多錢幹嘛?家裡正好要給牛買精飼料,你拿一千五百塊錢出來。」
我爸手裡掐著一根煙,理所當然地對我說。
我攥緊了手裡的背包帶子:「不可能!那是我以後的生活費!」
我媽上來就搶我的背包:「不行!你拿那麼多錢出去,我們不放心。」
我們兩個正拉扯時,許安新跑進來:「爸,咱家牛跑出去了!」
聽到牛跑了,兩個人再也顧不上我,趕緊出去追牛。
「姐,快走!」
他抓著我的手,帶著我跑出家門,鑽進旁邊的胡同,七拐八拐地朝著村口跑去。
「是你把牛放跑的吧?回去你怎麼交代?」
他的眼裡閃現出一抹狡黠:「我就說我忘了把柵欄門關好,他們又不會怪我。」
到了村口,他從兜裡掏出一沓錢塞給我,最大的一張是一百的,最小的是一塊的,皺皺巴巴的摞在一起,大概有三四百塊錢。
「我這陣子沒亂花錢,偷偷攢了點,你留著當生活費吧。」
看著他那張熟悉的臉和遞過來的錢,我再也沒辦法把他和上一世那個冷漠自私的混蛋重合在一起。
我朝他伸出手,他條件反射地以為我又要抽他,縮著脖子往後躲。
我摟著他的脖子把他拽進懷裡:「姐走了,你好好復習。」
他身子一震,抱著我喊了聲姐,小聲哭了起來。
「哭個屁!就知道哭!」
我用手給他擦了擦眼淚,又把他流出來的大鼻涕蹭到他的衣服上,拎著行李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
身後傳來他的喊聲:「姐!路上小心!」
我背對著他隨意地揮了揮手。
我不敢回頭,因為我怕他看到我洶湧的眼淚。
14.
一天一夜的硬座火車,我終於到達了終點站。
下了火車,我聞到了空氣裡幹燥熾熱的味道,比海邊腥鹹潮湿的空氣要舒服得多。
我終於自由了,終於逃離了那個讓我痛苦了兩世的家。
身邊的行李袋子突然被人拎了起來,我嚇了一跳,以為有人搶包。
「閨女,我幫你拎吧。」
說話的是一個大概四十歲的中年人,滿臉橫肉,穿著短袖的胳膊上是一片猙獰的紋身。
「不用不用……」
我連忙要去拿我的袋子,他卻換了隻手不讓我碰:「走吧,幫你拎一段,你是來上學的?」
「嗯。」
一路上,我都小心戒備著這個陌生人,生怕他拎著行李袋子跑了。
雖然袋子裡隻有衣服被褥,但是被搶了對於我來說也很麻煩。
走到出站口,他把袋子放在我腳邊,衝我咧嘴一笑:「行了,走吧,出門在外注意安全。」
那個笑容真心不好看,但我卻感覺那是我這輩子見到的最讓我安心的笑容。
他擺擺手,融入了人群。
直到他消失在人群裡,我才回過神來,朝著他的方向感激地鞠了一躬。
「謝謝。」
15.
轉了兩路車,我終於站在了北遼大學的校門口。
幾個路過的男生知道我是新生,熱情地幫我拎東西,把我領到新生報到處。
我見到了和我通話的楊老師。
楊老師了解了我的情況,表示會給我申請助學貸款,還熱心地聯絡了後勤,把我安排在食堂打短工。
好像自從進入校園,一切都變得順利了起來。
學校的寢室是雙人間,和我同住的女生是隔壁市的,叫謝勝男,典型的東北女孩,非常熱情,非常自來熟。
熄燈後,她笑嘻嘻地鑽進我的被窩,開啟了夜聊模式。
僅僅一個晚上的熱聊,我的家底就被她掏得一清二楚。
「你不會是你爸你媽撿來的吧?就算撿來的也不能這樣對你啊?」
她震驚於我家幾乎病態的重男輕女,我也同樣震驚於她是家裡的掌上明珠。
16.
我在食堂的工作相對來說非常輕松,我隻需要每天早起一個小時去食堂幫忙,中午和晚上在窗口幫著打飯,每個月不僅有工資拿,食堂還免費為我提供一日三餐。
光一日三餐這一項,就極大地節省了我的日常開銷。
食堂的幾位阿姨從楊老師那裡聽說了我的情況,被我從小的遭遇氣得不輕。
「哪有這樣的爹媽?簡直就不配為人父母!」
於是,阿姨們開始嚴防S守,稍重一點的工作都不允許我做,廚師大叔偶爾還會偷偷給我開個小灶。
這種溫暖,是我在家裡從未感受過的。
沒有任何人因為我在食堂工作而心生鄙夷,甚至我的同學在食堂因為打到了比平時多的菜量而遭到了眾人的眼紅。
其他同學打飯都是「再來點再來點」,到了我同學這裡就是「夠了夠了,吃不了」。
經常有男生腆著肚子打著飽嗝邊走邊罵:「癟犢子許安寧想撐S人不償命!」
頗有點趾高氣昂和凡爾賽的味道。
我也因為食堂窗口的工作,儼然成為了班裡所有人的心頭肉。
東北人獨有的熱情感染了我,我很快就融入了集體。
這裡沒人有重男輕女的思想,在他們的認知裡,「女性能頂半邊天」才是正常的思維模式,女兒也有繼承權,在家庭中,女兒的地位甚至要高於男孩。
搬東西、抬重物之類的體力活,從來都是男生的工作,有幾次我看他們搬得吃力,想上前去搭把手,都會被他們「粗魯」地推回來。
「這就是老爺們的活,你一個女的跟著瞎摻和什麼!去上一邊待著去!」
聽起來非常不耐煩的話,卻讓我感受到了一種別樣的溫暖。
17.
進入十一月,氣溫驟降,秋天好像隻是草草露了個頭,就被冬天給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