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經理……」
他一臉為難。
「宋總交代了……說……說讓你給他回電道歉才能進……」
前臺的兩名員工聽到了我們的動靜，見怪不怪地繼續忙著手頭的工作。
跟著宋瀝的這幾年，這樣的招式他得心應手。
去年為了歡迎他的一個發小回國，他和他的一眾朋友找了家會所玩到凌晨。
而我在家裡抱著電腦，為了他的方案熬到頭禿。
半夜三點的時候，他給我打了個電話，醉醺醺地命令我：
「姜砚，我哥們兒好不容易回國一趟，你趕緊給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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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聲好氣地跟他解釋：
「我現在還在改方案呢，你知道這個方案對你多重要……」
對面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夾雜著他朋友的嬉笑。
「哎喲，瀝哥，不是說你女朋友對你百依百順的嗎？」
「是啊，瀝哥你別不是在吹牛吧！」
「還說愛你愛得S去活來，打臉了吧哈哈哈哈！」
那邊的宋瀝似乎推打了誰幾下，語氣不耐煩起來：
「別廢話了啊！我給你十分鍾化妝，二十分鍾打車，半小時後我要見到你。」
「不來的話後果自負！掛了！」
我對著電腦愣了幾秒，還是沒有去。
笑話。
我去了他倒是開心了。
明天要是交不出方案，被他媽媽罵得狗血淋頭的是我不是他。
第二天，頂著兩個黑眼圈帶著方案的我，被攔在了公司外。
8
宋瀝闲闲地坐在大廳，看著我滿臉寫著得意。
好說歹說他就是不放我進去。
眼看會議時間快到了，宋瀝的媽媽打電話過來催我，把我罵了個狗血淋頭。
看來這頓罵是怎麼都沒躲過去。
我點頭哈腰跟他道了歉，他還不肯罷休。
「今晚當著我朋友的面跟我道歉，我就放過你。」
我說了聲好，他才滿意地放過了我。
此刻再次被攔在公司門口，我隻覺得無語。
「姜經理，你看……」
門衛搓著手，眼巴巴地看著我。
我把手中的辭職信遞給他：
「那我就不進去了，辛苦你幫我把辭職報告送到前臺，轉交給人力資源部門吧。」
門衛瞪大眼睛，愣在原地。
我把辭職報告塞到他手裡，推門走了出去。
身後還斷斷續續傳來他跟宋瀝打電話匯報的聲音：
「宋總，姜經理……她……她沒進去，還讓我把……」
到了醫院刷碼籤到後，我疲憊地坐在候診大廳裡打了個哈欠。
辭職報告倒是好寫，但是我手頭上所有項目的工作交接是真的很繁瑣，熬到了快天亮。
平時我不隻要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還要收拾宋瀝那家伙的爛攤子。
甚至宋瀝媽媽還會分出來一些棘手的項目交給我。
美其名曰是為了我好。
「姜砚，阿姨也是想多鍛煉鍛煉你。」
「畢竟要當我宋家的兒媳婦，沒點真本事可不行的。」
我每次都會無奈地解釋：「阿姨，當時您好心借給我這麼大一筆錢，我說好為你們宋家服務七年，不是……」
可宋瀝媽媽總會言之鑿鑿地打斷我：
「別解釋了，我都懂，整個京市誰會不想嫁給我兒子這麼優秀的人呢？」
「你對阿瀝那點心思，我都看在眼裡的。」
「放心，隻要你忠心對待阿瀝，我是不會棒打鴛鴦的。」
9
宋瀝爸爸去世得早，宋氏集團幾乎是他媽媽一手發展起來的。
我知道宋瀝媽媽同意我和宋瀝在一起，並不是真的多麼喜歡我。
而是她性格強勢獨斷，又站在權勢頂端太久，並不想讓一個同為豪門的兒媳婦進來影響到她的位置。
像我這種沒有家世、學歷和能力尚可的人，對她來說就是最好的棋子。
何況在她心裡一向篤信，我對宋瀝痴情得不得了，S也不會離開他。
但很快她就會明白，她真的是想多了。
「姜砚？你哪裡不舒服？」
我抬起頭。
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顧森堯。
他穿著白襯衫，袖口挽起，一過來就吸引住周圍人的目光。
我的視線落在他身後的院長模樣的人身上。
顧家的生意主要是和醫療相關，國內外大大小小的醫院幾乎都和他們有合作。
「你來這裡談項目？」
顧森堯點點頭，走回去和後面的人說了幾句什麼。
隨後他過來坐到我身邊。
我往旁邊挪了挪。
「你哪裡不舒服？」
他又開口。
我輕輕抬了下腿。
「沒什麼，不小心摔了下。」
他側頭看過去，眼神了然。
這時我才想起，昨晚路漫語他們提到的把視頻發到了群裡的事情。
既然他們特地艾特了顧森堯來看，想必他都已經知道了。
我隱約有些不自在。
「對不起。」
顧森堯突然向我道歉。
10
察覺到我的茫然，他開始和我解釋。
「還是因為高中時的那封情書？」
「這麼多年，因為我這個S對頭，他沒少給你設置考驗來證明你對他的感情吧？」
情書……
我的思緒又轉回到青蔥的高中時期。
我和顧森堯本來是同班同學。
他是數學課代表，我是語文課代表。
我剛轉到宋瀝的班級沒多久，顧森堯也轉了進來。
在這之前，宋瀝是那個班裡最耀眼矚目的學生。
顧森堯出現後，無疑分走了他一半的風頭。
宋瀝桀骜尖銳，敢惹事不怕事。
顧森堯看似深沉，卻也不會一味忍耐。
兩人之間礙於家族的面子，勉強維持著表面上的和氣。
直到那次情書事件。
我發作業本的時候，顧森堯接過隨手打開，裡面赫然是一封情書，還是打印版的。
周圍頓時炸開鍋圍了上去。
顧森堯飛速看了我一眼，另一隻手就要把情書塞進抽屜。
可眼疾手快的路漫語已經搶了過去，一字一句地念了出來。
「生活很枯燥，身邊的人很難搞，但你的出現，讓我明白了，靈魂的共鳴有多麼重要……」
她還沒念完，宋瀝就一腳踹飛了椅子。
「這情書不是我的。」
我淡淡瞥了眼周身散發著寒氣的宋瀝。
四周一片噓聲。
學生時代的這類小八卦，輕易就能讓人嗨起來。
宋瀝深深看了我一眼，繞過路漫語就和顧森堯廝打起來。
晚上我被宋瀝的媽媽叫到了宋家。
「你是怎麼回事？」
「我不是讓你看好阿瀝的嗎？」
「現在好了，整個京市都在笑話我宋家和顧家為了一個區區……」
「媽！你講講道理好不好？不關她的事！」
宋瀝下樓打斷了他媽媽沒說完的話。
他嘴角紅腫，額頭上還貼著創可貼。
被他塞進車裡時，我遞給他一張寫滿解析的試卷，卻被他一把打落。
「畢業前都不要跟那個姓顧的說話。」
「不然……」
他沒有說完。
不然什麼？
停了我媽媽的醫藥費？
我撿起試卷遞給他，點了點頭。
雖然礙於宋瀝和顧森堯的家世背景，學校沒有給出任何處分和警告。
但兩人之間從此結下了梁子，成了S對頭。
11
「姜砚。」
屏幕上的叫號聲將我從回憶裡拉了出來。
我站起身，顧森堯跟著站起。
「跟你沒關系，不用道歉。」
宋瀝就是這樣的人。
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他變成莫名其妙的醋壇子。
有時候我也在懷疑，他是真的太喜歡我，還是隻是在我身上找到了別樣的反差感和佔有欲。
我對他事事上心，卻從未直面表達過愛意。
聽話能忍，可也經常不順他的意。
也許見慣了天鵝，偶爾看到一隻怪僻的小鴨子確實會覺得新奇有趣吧。
醫生幫我檢查了下，骨頭沒有傷到。
就是山上的沙石太多，我摔了太多次，蹭得比較厲害，有些發炎。
消毒完傷口拿了藥後，我在醫院門口又看到了顧森堯。
「還沒談完事情啊？」
我簡單打了個招呼想走，卻被他叫住。
「你的腿不方便，我送你？」
我搖搖手機：「不用了，我叫車。」
他眉眼舒緩，唇邊漾起笑意。
「其實我是想和你談談，你手上那個夭折的行雲項目。」
我心中微動。
行雲系統我著手研究了一年，但是宋瀝媽媽並不看好。
沒有她這個一把手的支持，我也就拿不出人力和資金來落實。
我在這個項目上投注了極大的熱情和心血，是我能力和夢想的證明。
「跟我合作吧。」
12
咖啡廳裡，我還在思索著顧森堯提出的合作一事。
「還是燕麥奶？」
他低聲詢問。
我停頓了下。
「對，謝謝。」
從我媽媽生病起，我就幾乎不喝咖啡了。
那段時間實在是太黑暗。
明知道是無底洞，明知道希望渺茫。
但我真的放不了手。
別人沒有義務搭進去那麼多醫藥費，但我不行。
那是我的媽媽。
隻要她還在這個世上，我就還是有媽媽的孩子。
就好像還有個根留在這裡。
在媽媽的生命面前，其他所有都喪失了意義。
為了擠出醫藥費，我焦慮。
宋瀝媽媽借給我錢後，我為了這麼大一筆恩情而焦慮。
媽媽手術後，我又因術後並發症和極高的復發率而焦慮。
每一天的失眠都成了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後來心理醫生告訴我，焦慮症的恢復可能是一個漫長又反復的過程。
我已經夠睡不好了，所以更不敢喝咖啡和茶葉了。
「不好意思，可能有些冒犯，我從一些渠道已經知道了你從宋氏集團辭職的事情。」
我算是發現了。
宋瀝愛考驗。
顧森堯愛道歉。
他的消息倒是夠快，我甚至要懷疑宋氏集團有他安插的眼線了。
13
「你有沒有興趣和我合作呢？」
「其實你的行雲系統和顧氏集團的醫療相關項目是更為匹配的。」
「宋瀝媽媽的確很能幹，但也比較守舊傳統。」
「很多新概念的項目在她那裡是很難推展的。」
顧森堯的語氣很真誠，就像他的外表給人的印象一樣。
他從身後拿出一份文件，推給我。
「別怪我心急。」
「但你離職的消息在那個群裡已經炸開了鍋，我怕宋瀝很快就找到你，把你勸回去。」
「那我可要心痛S了。」
他說得輕松又不冒犯，帶著些許詼諧的意味。
宋瀝和他是同歲，顧森堯明顯要成熟許多。
其中大概也有他父母早亡的緣故在。
聽說他大學畢業後，為了從叔叔手裡拿回顧氏集團一把手的位置，鬧出不少動靜。
這樣的人，沒有人會小覷他的本事。
但我是今早提交的離職，他現在就能拿出來一份計劃書？
我總覺得他還藏了些什麼。
「你可太抬舉我了。」
我拿過計劃書，剛翻開第一頁，身後就響起椅子被撞倒的聲音。
「姜砚。」
宋瀝喘著粗氣站在我面前。
額前的劉海沾上了汗意，凌亂地垂在他滿含怒氣的眼眸上。
他掃了眼顧森堯，冷冷一笑。
「趁火打劫是吧？」
顧森堯注視著他，嘴角勾起一抹譏笑。
「宋瀝，你的腦子是不是在十七歲就停止發育了？」
眼看兩人又劍拔弩張起來，我趕緊站起身。
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