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那天,我接到了宋瀝被綁架的電話。
我按照綁匪的指示,冒著雨跑進荒山,搜了大半夜都沒發現宋瀝的蹤跡。
當我一瘸一拐地趕到山腳時,宋瀝正和他的一眾朋友哄笑。
「好了,訂婚前考驗你一下而已。」
「誰知道你這七年是不是裝的。」
「現在你通過考驗了。」
後來他生日,我遞給他一張訂婚請柬,上面是我和他S對頭的名字。
他紅著眼將那張請柬撕了個粉碎,聲音顫抖:「別跟我開玩笑了好不好?」
Advertisement
我掏出第二張遞過去:「抱歉啊,我的考驗你沒通過。」
1
當我一瘸一拐走到山下時,隱隱看到前面停著幾輛跑車。
我吸了口氣,忍著膝蓋和腳踝處的刺痛,往前挪了幾步。
人群中的宋瀝依然顯眼,簡單的 T 恤牛仔褲在他身上也散發著極致的少年氣。
這個男人,似乎停留在青春時期再也沒被歲月侵蝕過。
一旁的路漫語被他攬住肩膀,長發如瀑。
「宋瀝……」
我的聲音終於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看到我一身的狼狽,幾人頓時哄笑起來。
「宋哥,你真是不懂憐香惜玉哦,你的準未婚妻被你整得糗大了哈哈哈。」
「窮人家庭出身的是能吃苦哈,這點咱們比不上。」
「看來宋哥調教得不錯,夠忠心!」
宋瀝嘴角淡淡一笑,看向我的時候卻皺起眉,眼神不悅。
怎麼,是這一刻的我灰頭土臉太難看,給他丟面子了麼?
到了這份上,我才徹底明白了所謂的「綁架」一事是多麼可笑。
晚上剛接到那通「綁架」電話的時候,我還以為是詐騙電話。
可接下來宋瀝慌亂的聲音讓我的心提了起來。
「阿砚!救我!」
我下意識想報警,宋瀝卻像看穿了我的想法。
「千萬別報警,聽綁匪的話,不然他們會撕票的!」
當時的我是真想不到,宋瀝的演技會這麼爐火純青。
「哎喲,這腿流了這麼多血,不會瘸了吧?」
「阿瀝,你可要帶她好好檢查檢查,別最後娶了個瘸子回去。」
路漫語推了一把沉默不語的宋瀝,語氣裡的惡意都快要溢出來。
2
我一個個看過去,這群京市中最耀眼肆意的富家子弟。
此時他們臉上輕視嫌惡的笑容,在黑夜中尤其扎眼。
「還好吧?」
宋瀝走到我跟前,他比我高出快一個頭。
腿受傷的我半彎著,隻能盡力仰頭才能看清他池水般清透的眼眸。
還好?
我心底生出一絲譏諷。
看來他是瞎了。
不然也不會問出「還好吧」這樣的蠢話。
我按照「綁匪」的指示,在這個荒山來來回回繞了大半夜。
手電筒的亮度並不足以照清崎嶇的山路,我不知道摔了多少次,啃了多少泥,甚至差點滾下山去。
在山上四處搜尋的時候還不覺得,現在冷靜下來,身上、腿上的傷越來越痛。
痛得我差點忍不住眼裡的湿意。
我才不會在他們面前哭。
這樣隻會讓他們覺得更有意思更好玩。
「原來你沒事啊,宋瀝。」
我的嗓子啞得幾乎要發不出聲音。
那是在山上哭喊著叫他名字太多次數的緣故。
沙啞得像鴨叫。
宋瀝的朋友又爆發出一陣歡快的笑聲。
「宋瀝~你在哪裡~宋瀝~我來救你了~」
路漫語誇張著模仿我在山上的呼喊,花枝亂顫。
宋瀝一個眼神過去,她尷尬地收了聲。
「好了,訂婚前考驗你一下而已。」
3
宋瀝把我攬在懷裡,胡亂地揉著我的頭發安撫著。
像是在哄一隻聽話的小狗。
「誰知道你這七年是不是裝的。」
「現在你通過考驗了,來,笑一個。」
耳邊的低語震得我發痒。
我輕輕推開他,有些晃神。
七年了啊。
曾經在言情小說和偶像劇中看到男女主等了七年,總覺得好久好久,像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到了自己身上,卻發現好像也沒那麼難。
隻是確實累了。
我定定看著他,直看得他眼神開始不安。
「這麼多人在這呢,別耍脾氣啊。」
「等回去……」
我沒等他說完,轉身就走。
身後傳來幾句起哄聲:
「呦,宋哥的小舔狗生氣了!」
「別說那麼難聽,小心宋哥發火。應該是宋哥的小嬌妻生氣了~」
可惜我的腿傷得厲害,沒幾步就被宋瀝追上,攔腰抱起。
4
回去的路上,他車開得飛快。
見我一直沉默不語,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座椅有什麼東西硌著,我伸手去摸。
是一隻口紅,不是我的,是路漫語常用的那一隻。
剛到宋家,宋瀝的媽媽就下了樓。
「姜砚,你又去哪玩了?公司的事還沒處理完你就跑了?」
「阿瀝剛接手公司,很多事情需要你幫著的呀!你……」
看到我一身泥濘和一瘸一拐的狼狽樣子,她愣在原地。
「哎呀,怎麼瘋成這個樣子?」
「我就說阿瀝這麼愛玩肯定是被你帶的!」
「我一直怎麼跟你說的?好好照顧阿瀝!」
這樣的話我聽了七年,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七年前我媽在宋家公司上班時突然暈倒,後來確診了癌症。
是宋瀝媽媽的資助,支撐了我媽的治療。
「雖然我們宋家錢多得花不完,但也不是濫發好心的。」
「聽說你和我兒子在同一所高中,還是年級第一名,以後我兒子的學業就交給你負責了。」
後來我順理成章被調到宋瀝的班裡,成了他的同桌。
「你知不知道你的樣子很衰啊?」
初見宋瀝時,他笑眼彎彎,說出的話卻狂妄得討厭。
「我是年級第一名。」
「切,小爺我多有錢知道嗎?」
「我是年級第一名。」
「小爺家的公司能養活多少人你知道嗎?」
「我是年級第一名。」
他過分俊朗的面容終於破防。
「第一名有什麼了不起的?!」
「你考得到嗎?」
「……」
宋瀝似乎發現和我較勁很有意思,慢慢容忍了我整天跟在他身邊。
之後的七年,我盡心盡力地履行著宋瀝媽媽給我安排的角色。
家教、保姆、爛攤子收拾者。
整個京市都知道,我是宋瀝最忠誠的小跟班、小舔狗。
「你跟我過來。」
宋瀝繞過他媽媽,拉著我的手上了樓。
5
「今天你在山上的表現還不錯。」
宋瀝換了身家居服,乖順地牽住我的手。
我想掙開,卻反被他拉進懷裡。
氣息交織間,他的視線逐漸炙熱。
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打斷了房裡曖昧的氛圍。
我不自覺地舒了口氣。
宋瀝隨意點開語音,一連串的嬉笑聲傳來。
「宋哥,我們已經把姜砚在山上發瘋的視頻發到群裡了哈哈哈哈哈!」
「還特意艾特了你的S對頭顧森堯來看,不是傳聞高中那會他暗戀姜砚嘛!」
「現在讓他看看姜砚對你那副舔狗樣,憋屈S他哈哈哈哈!」
「還有……」
宋瀝手忙腳亂地退出微信,從身後拿出一個盒子,試圖轉移話題:
「這是我為你準備的訂婚禮服,託朋友在國外買來的,看看喜不喜歡?」
我淡淡瞥了眼,借口去洗手間,打開了手機。
某平臺上,我在山上搜尋宋瀝的視頻已經登上了同城熱搜。
不知道是宋瀝的哪位「好朋友」替他上傳的。
他們用的那臺無人機應該很貴,把我的樣子拍得還算清楚。
我看到視頻中的自己,崩潰得像一個精神錯亂的瘋女人。
評論區各種玩梗和嘲諷,熱鬧極了。
早知道就打扮一下了,至少化一個防水的妝。
我自嘲著想。
出來後,宋瀝已經沒了蹤影。
桌子上放了一瓶碘酒和幾塊紗布。
路漫語這時給我打來了電話:
「阿瀝來了沒有啊?我扭到腳了,他讓我在原地等他的啊。」
我邊清理著傷口邊回答:
「應該在路上快到了,麻煩提醒他別耽擱太久,明天他還有會議。」
電話那邊的她嗤笑一聲:
「你的心機還真多,難怪阿瀝那麼說你。」
「不就是想讓他回去陪你嗎?笑S。」
我嘆了口氣。
很好笑嗎?
如果我現在走了,他們會不會覺得少了很多樂子?
我在房裡等了一夜,宋瀝都沒有回來。
顯然他已經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
更是忘了早在一周前,他就說要陪我一起度過這一天。
在公司系統提交了辭呈後,我收拾了下自己為數不多的行李,悄悄出了門。
剛走到路口,就碰到了被路漫語攙扶著的宋瀝。
看到拉著行李箱的我後,本來還有幾分醉意的宋瀝瞬間變了臉色。
6
路漫語摟住宋瀝的手沒有松開,反而更緊。
「這麼拼啊?一大早就趕著去出差?」
「難怪現在別人都說你是宋氏集團的大能人呢。」
我揚眉輕笑:「謝謝誇獎。」
其實她是一個很優秀的女孩子。
能歌善舞,臉蛋好,身材好,家世好。
高中時期的文藝匯演上,一襲白裙彈鋼琴的她,幾乎成為了全校所有男生的夢中情人。
臺下的我也被她的光芒所吸引,由衷地羨慕著她的自信美麗。
年少時,我偶爾也會幻想出一個多才多藝、光鮮亮麗的自己。
落落大方地穿著精致名貴的小裙子,接受著眾人的矚目。
但在看到病容滿面的媽媽時,這份幻想便又伴著愧疚自責而終止。
路漫語的璀璨,在遇到宋瀝之後就變得黯淡下來。
為了有時間跟著宋瀝四處玩,她退出了所有社團和課後補習班。
當我成為宋瀝的同桌,並在他媽媽的授意下和他越走越近後,路漫語更急了。
本來對我還算禮貌友好的她,越來越尖銳。
「呦,瞧瞧這腿,怎麼也不好好包扎下?這不是故意想讓你家阿瀝心疼嗎?」
宋瀝的醉意似乎消了大半,甩開路漫語的手走到我面前。
「你去哪?」
「別跟我說又在耍脾氣,還是吃醋了?」
「聽話,你一向最乖了,別鬧了。」
他眼裡掛著紅血絲,生起氣來臉上仍帶著一絲孩子氣。
我心底一陣好笑。
好虛假的表演。
這幾年,利用路漫語和其他女人讓我吃醋的戲碼反復上演。
我表現得越不開心越痛苦,他的眼底反而越興奮。
「宋總,我沒鬧。」
聽到我的稱呼,他的表情冷了幾分。
「那你拿著這麼多行李是什麼意思?跟我示威?」
他按住我拖著行李箱的手,大有追問到底的架勢。
我瞥到一旁停下來的車,轉身坐了進去。
「我叫的車到了,拜拜。」
宋瀝像是真動了怒,拍打著車窗。
「不許走,把話說清楚。」
7
他怒視著前排師傅,眼裡帶著威脅的意味。
可惜即使他在上流圈子再尊貴,也不是所有人都認識他這張臉的。
師傅餘光掃了他一眼,果斷地開了車。
緊緊扒著車窗的宋瀝差點被閃了個狗吃屎。
「小姑娘不要怕,這樣的男的我見多了。」
「就算是自己做錯了事還一副他有理的樣子,反過來倒打一耙。」
「甭理他,跟有病似的。」
師傅看起來四十多歲的樣子,熱情地開導著我。
「沒事,謝謝您。」
我剛下車,宋瀝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拒接幾次後,手機終於安靜了。
到了公司大廳,門衛小跑上前攔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