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你馬上過來一趟,再給他做個心理測試。」警察估計是在給我的主治大夫打的電話,「這種人怎麼可能出院啊!」
6
半個小時之後,何醫生就到了。
了解了前因後果之後,他萬般無奈地看了熊孩子爸爸一眼:
「你說你惹這個活閻王幹嘛?」
他掰著手指頭細數我之前的戰績:
「因為被人撞了一下,一個人拎把砍刀追著三個人砍,追得對方口吐白沫,一個月下不來床。
「坐擁全院唯一一個單人間,沒有人敢和他一個宿舍,之前有個躁鬱症的大漢和他是室友,但一周之後就變成了社恐。大灰狼變成小白兔。」
醫生嘆了一口氣:「送進來是因為他和別人吵架,氣不過,用勺子差點把人家眼睛挖出來。」
熊孩子爸爸的表情越來越惶恐,舌頭和打結了似的:「都都都,都挖人眼睛了,不坐牢?」
「因為他當時隻有八歲。」
「……」
警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給他做個心理測試吧,我懷疑他不適合出院。」
醫生撇了一下嘴,慢吞吞地掏出平板,調出試題。
「有什麼用?他題庫都背下來了,結果出來,比正常人還要正常。」
這句嘀咕說得很小聲,隻有我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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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孩子爸爸在刷精神病砍人無罪釋放的新聞,看著看著,雙腿發軟,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渾身發抖。
一百道題,我三分鍾不到做完。
要不是網卡,我能縮短到一分鍾。
結果顯示,我是個善良溫柔,情緒穩定,不喜歡使用暴力的好人。
「這能是好人?」
熊爸瞪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剛才差點把我剁成肉醬,誰家好人是這樣式的啊?」
他不知道。
在我出院的那天,院長親自來送,還找了一支喜事樂隊,又拉橫幅又敲鑼打鼓。
全院的醫生護工們,整齊地站在門口,和我揮手作別。
給錢,給臉,給介紹工作。
就是有一點要求:
「千萬別再回去了。」
「是啊,正常人。」醫生睜眼說瞎話,「你看看這五官,一個不缺,眼睛不多不少,正好兩個,可不是正常人嗎?」
他麻利地收拾背包:「我家煤氣罐要炸了,先走一步。有事電話聯系……最好別聯系了。」
警察沉吟片刻,對我說:「既然已經出院了,就好好地過正常人的生活,別再惹事了。」
又對著熊爸:「有什麼情況,就報警,我們會在第一時間趕到……希望你來得及。」
那家伙嘴角一癟,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大哥對不起,我一時衝動,冒犯了您老人家,您就把我當個屁放了吧。」
我十分大度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叫大哥就生分了……叫爹。」
「……」
他不說話。
我捏著他的肩膀,微微一笑:「叫不叫?」
「……爹」
「真乖。」
然後我倆趴在桌子上寫保證書。
我一直搞不懂這東西有什麼用,保證不做了就能真不做了?
正常人的社會是講道德、講信用的。
我就不一樣了。
我壓根兒沒道德。
我就寫了一行字:【保證今天不殺他。】
他寫了幾頁,從他家寶貝兒子做錯事,寫到對我的冒犯,又寫到他上有老、下有小,可勁兒地賣慘求放過。
洋洋灑灑幾萬字。
看得我「嘖嘖」稱奇。
我認識一個叫李雲舟的爽文作者,天天卡文,要是他能有這男的一半水平,也不至於被讀者追著罵。
7
寫完保證書。
我們雙雙出了警察局。
他和踩了兩個風火輪似的,跑得飛快。
一眨眼的工夫,就沒影了。
要是博爾特看見,估計都要把他列為勁敵。
可是有用嗎?
沒用!
剛才寫檢討的時候,我看到了他放在桌上的身份證。
上面有他詳細的家庭住址……
不著急,我有的是耐心和他慢慢玩。
我去藥店買安眠藥,藥師竟然不賣,要我出具醫院的證明。
又去超市買砍刀,因為我衣服上有血跡,導購直接叫來了保安。
這都是什麼世道。
殺個人這麼麻煩?還有沒有天理了?
我於是給醫生打電話,讓他幫我弄幾瓶安眠藥。
他很警惕:「你要這玩意兒幹嘛?」
我說:「我要把他們一家都放倒,然後分屍,裝進行李箱,去河邊拋屍。」
他大驚:「你怎麼能這麼幹?!」
我說:「難道你有更好的辦法,說來聽聽?」
他說:「我是讓你別殺人,誰要和你討論殺人方法啊,混蛋!」
我說:「為什麼不能殺?」
他沉默了好久,聲音顯得疲憊: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殺人犯法啊!還為什麼!你把他殺了,你不也完蛋了?」
「那我要是不被抓住,不就可以了?」
「你怎麼油鹽不進……天啦,大哥,現在到處都是攝像頭,你怎麼跑?!」
「所以我要注意攝像頭是吧,謝謝你的提醒。」
「……我累了,毀滅吧……」
「我的小學老師曾經和我說過,有志者事竟成;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
「這種事情就不要說得這麼勵志啊,我服了……」
8
後面幾天,經過我的踩點和實際勘察。
發現醫生說得確實有道理。
就不說那些無孔不入的攝像頭。
光是大數據就足夠讓我頭疼:買啥都有記錄,各種 App 身份證綁定,隻要我敢犯事,一分鍾不到就會被找出來。
在這個年代,殺個人真難。
白看了一肚子解剖書。
全無用武之地。
現在,我頗能理解古人懷才不遇的心境了。
但是我這個人就是睚眦必報,殺不了你,那我就折磨你。
我在他們家附近租了一個房子。
每天啥也不幹,就跟在他們屁股後面。
很快地就摸清了他家的活動規律。
我發現他家還真是狗看了都搖頭。
垃圾隨手亂扔,明明走兩步就是垃圾桶,他們非要丟在地上。
小區掃地大爺問他們怎麼就不肯多走兩步。
他們說自己是業主,付了物業費,就要享受服務,不然要你們掃大街的幹嘛?
小孩也皮,一放學就滿小區亂竄,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按人家門鈴,然後大笑著跑開。
周末的時候還喜歡守在電梯裡面,每一個人按的樓層他都給取消掉,然後笑嘻嘻地看著別人。
你再按,他再取消,再按,再取消。
你要是敢動手,他就朝你吐口水,然後跑開。
我親眼看到一個外賣小哥,求他不要再玩了,他的訂單要超時了。
然後那個小孩就更起勁,整個人躺在電梯門口,就是不讓電梯走。
小哥沒辦法,爬了三十多樓送的餐。
我小時候頂多算狠,他這比我賤多了。
還有那個孩子爸,當初在警局就差給我跪下來了。
洗心革面的態度很誠懇,但是一轉眼就翻臉。
他喜歡在監控死角,找一些比他好的車,然後偷偷地用鑰匙劃。
越好的車他越開心。
嘴裡還念叨著:「開這麼好的車,錢來得幹淨嗎?我來為民除害,嘿嘿。」
一家子人都很抽象。
他們沒素質,我沒道德,也算是棋逢對手了。
9
我開始跟蹤他們。
其實也不算跟蹤。
畢竟我都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他們面前了。
比如早上,孩子他媽正在吃早飯,剛盛一碗粥,我呵忒,朝裡面吐一口痰。
她媽回頭看到是我,表情相當精彩:
剛開始是盛怒,然後是震驚,慢慢地變成驚恐,朝四周看了看,大概覺得周圍都是人,我不敢拿她怎麼樣。
馬上就硬氣起來了,問候我全家:
「你個要死的,怎麼往人碗裡吐口水?」
她這倒是個好提議,我於是又吐了一口。
這次是朝她臉上。
她「啊」的一聲大叫,氣瘋了,抄起筷子就想砸我。
我頓時興奮起來:我查過,如果她先動手的話,就算互毆,如果我把她打死了,我也大概率不會判死刑。
我期待著她砸過來,手已經暗暗地握住了口袋裡的折刀。
可惜,她膽子太小了,又放下筷筒,急匆匆地跑了。
沒勁。
大的不敢動手,我就去折騰小的。
每天堵在小屁孩的學校門口,等他放學。
拎著一個雞,當著他的面破肚開腸。
把腸子掏出來,纏在雞脖子上,打個蝴蝶結。
極具藝術美感。
但是小孩就怕得不行。
雙腿當場失去行走功能,癱在地上,和沒有脊椎似的。
說實話,我不知道這種場面有什麼可害怕的。
小時候,大概七八歲,我在家門口的菜市場抓到了一條蛇,然後把它頭剁下來,纏在脖子上玩。
我玩得很開心。
但是其他小朋友都怕得不行。
說我滿臉是血的樣子,像個屠夫。
我很高興他們都是懂我的人——我的夢想就是當一名連環殺手。
隻是從那以後,他們就不肯和我玩了。
於是我隻能和小貓小狗玩,然後把它們都殺了。
10
正常人的世界我無法理解,也一直融不進去。
這麼多年,我還挺孤獨的。
我看這小孩也夠壞,說不定和我是同類。
於是我就嘗試著和他交朋友。
往他抽屜塞一些蛤蟆、蜈蚣。
希望他喜歡。
他應該是喜歡的吧?
每次看到開心得都哭了。
我也很高興,這次偷偷地往他書包裡,塞了幾條蛇。
他一打開書包,看到一團纏在一起、飽滿偾張的可愛小蛇,朝他吐信子。
何止是高興得要哭,甚至還尿了。
當場翻了個白眼,幸福地暈了過去。
老師打了 120,醫生也不敢靠近蛇。
打電話叫來消防員。
費了老大勁兒了。
這期間,那小孩醒了,看到蛇還在,昏死。
又醒,又看到,又昏死。
反復幾次,大小便失禁,口吐白沫,精神也有點不正常了。
這次從醫院回來之後,小孩說什麼都不肯上學了。
他媽也不上班,就在家裡陪著他。
這下沒得玩了,我就隻能玩他爸。
他爸是另一種玩法:
我每天跟著他上班、下班,然後不停地拍照,把照片放在他的工位上、廁所裡,以及一切他能看見的地方。
比如他上完廁所回來,老板拿著他帶薪拉屎打王者的照片,問他怎麼回事。
比如他開完早會,發現自己瀏覽小網站的照片,被到處瘋傳。
比如他劃車的證據,被我貼在了小區大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