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外賣隻是我的其中一份工作。
白天我在醫院兼職護工，因為我媽住在這裡。
這幾年她老得太快，從前落下的病根全都發了出來。
「小安，讓我出院吧。」
她已經不止一次想要放棄治療。
但我不肯，不僅僅是因為她是我唯一的親人，更因為這是我活著僅剩的信念。
江辰說得沒錯，我還是自私。
「小安，聽說了嗎？隔壁 VIP 病房來人了。」
護工阿姨悄悄對我說：「誰去肯定賺得多。」
可護士妹妹說這種人家一般都是直接安排的，輪不到她們去推薦，無奈我隻好不停去門口晃。
企圖抓到一些蛛絲馬跡。
「冉安？」門內發出一個聲音。
我一看居然是江辰。
「你怎麼在這裡？」
我看他一身全須全尾的，心裡放下心來。
這時護士長從裡面走了出來：「江先生，那我就看著安排了，一定給江老爺子照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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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辰點點頭後繼續問我：「你生病了？」
「哦，這是我們這裡的護工小安。」
護士長左看右看：「江先生認識？」
江辰正要回答，我連忙搶答道：「之前見過。」
然後我看到江辰臉上風雲變幻。
他輕輕抬了一下嘴角，轉過頭對護士長說：「就她吧。」
護士長笑眯眯：「那我來跟你說一下注意事項。」
我下意識要拒絕。
「我看看有沒有別的……」
「你剛剛結束了上一單，我記得的。」
沒想到護士長平時這麼注意我。
算了，哪有到手的錢推出去的道理。
江老爺子不是什麼大病，所以我晚上並不需要留夜。
但我沒想到江辰也一直待著。
「你找了護工，可以回去的。」
「你什麼時候回去？」
我想了想，覺得是個機會。
「我晚上不走，一會兒男朋友給我送飯。」
聞言江辰臉色一變，好看的薄唇抿到了一起。
9
下樓的時候，江辰一直默默跟著我。
我回頭看他，他就一副「又不是你家的路」的神情。
以前怎麼沒發現他臉皮還挺厚。
「你別跟著我，一會兒我男朋友會誤會的。」
「你哪來的……」
他還想反駁我，但小山哥已經搭上了我肩膀。
「寶貝，這是誰呀？」
瞬間我感到一萬隻螞蟻從腳底爬過，但我忍住了。
「是個老同學。」
「哦哦，你好啊，一定成績不錯吧，能和我寶是同學。」
江辰臉色很黑，根本不去看小山哥伸出來的手。
小山哥一臉茫然，然後捏了捏我的肩頭。
「你同學怪怪的，對了，咱媽今天怎麼樣？」
他還記得問候我媽。
這些年，雖然小山哥從未免過我分毫，但也不曾暴力催收，不僅如此，因為我媽的醫藥費不便宜，他還另外借了一些。
用他的話說，從此多個打工人。
我對他是有幾分感激的。
「還是那樣子。」
我倆淺淺地聊著，真就如同普通的情侶一般。
江辰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他的背影一消失，我便從小山哥的懷裡掙脫出來。
「喲喲喲，過河拆橋是你快。」
「他就是你那個前男友？」
我淡淡地嗯了一聲。
「你怎麼知道他不願意替你還債？」小山哥問我。
我看他一眼：「你一定沒女朋友吧？」
小山哥啐了一口，正想大罵。
「他那時候有多困難我最清楚，我明著偷著想給他塞錢，他一概不收非要自己賺，我當時也不明白為什麼白給的還不要。」
「現在明白了？」
「不是那麼明白，但，就是不高興他受委屈……」
「那現在他不還是委屈。」
「他或許也沒那麼討厭我，可能隻是覺得那時候被我耍著不甘心吧。」
小山哥撓撓頭，這才想起把懷裡的外賣給我。
他還真給我帶飯了。
「喜歡就在一起，哪兒那麼多嘰歪。」
他嘟嘟囔囔地朝裡走去：「走，去看看咱媽。」
10
我以為以江辰的自尊心，這件事已經結束了。
結果第二天他又來了醫院。
還自顧自給我帶了早飯。
「你……」
我呆呆地接過豆漿和包子，他居然還記得我不能喝牛奶？
「別誤會，順便，我今天沒事。」
作為一個商圈新貴，他未免太闲了。
但我很忙，早上做完基礎的工作，我會和另外的護工交接，下午偶爾可以騰出時間去兼職 NPC。
「一會兒江老爺子醒了讓護士檢查就行。」
我想起了就順便叮囑他。
他看我包都拿好了，不禁皺了眉頭：「你不待著？」
「我隻是兼職。」
想了想我又解釋道：「這個錢我不多賺。今天就剩一個檢查，我和護士交代過了，你放心。」
「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抄起衣服跟我出門：「我送你。」
我想拒絕，但我確實趕時間。
「好，那麻煩你。」
他送我到了知名鬼屋，看著員工出口進進出出的牛鬼蛇神不禁抱手蹙眉。
「你也要穿成這樣嗎？」
我邊走邊脫外套：「當然啦，不然我這麼漂亮能嚇誰？」
我想到他也有不俗的打工經歷，於是假裝苦惱地開玩笑道：「沒辦法啦，沒有你這種腦子可以做家教，我就隻能出賣身體啦～」
剛要推門進去，江辰攔住了我。
「我，去過鬼屋，知道是什麼樣。」
對了，我想起來我確實騙他去過鬼屋。
目的，當然是鬼出來的時候可以撲到他懷裡撒嬌揩油了，那會兒還有個女鬼被人誤傷臨時退場。
從此不管我再怎麼威逼利誘，他都不肯再去。
「這裡多少一場？」
我有種不祥的預感，但我攔不住一顆消費的心。
果不其然，江辰找到老板說下午包場。
老板：「啊？我們這個流水席，沒包場啊。」
江辰：「沒關系，算滿流量。」
不知為何，明明不是我的錢，我的心卻在滴血。
這個敗家子，有了錢就忘了當年苦嗎！
「你別管他，老板，他腦子有病的。」
老板看看我，又看看他。
「小情侶玩兒我是吧。」
最終他決定聽我的：「那還是聽女朋友的，小年輕就是衝動，知道那是多少錢嗎？」
他念念叨叨地回去後臺，而我狠狠白了江辰一眼後趕去候場。
他這樣顯得我以往的窮苦形象多虛偽啊！
以後還怎麼讓老板同情我！
可我還是小看了江辰。
11
沒想到這小子劍走偏鋒。
他摸清了我的出場，接著每次都站在附近警示玩家。
真的下頭。
除了賺錢，這還關乎我的好評率。
連續三場之後，我終於忍不住決定偏離我的軌跡線。
我知道他其實怕黑又怕鬼。
那次和他去鬼屋，雖然是我哇哇地撲進他的懷裡，但瑟瑟發抖的都是他，所以他反過來摟緊我的時候，我更加欣喜若狂。
我繞了個圈到斜對面的角落。
等到他再次出現在我的位置時，我不期然地就上前給了他一記突臉。
正準備嘲笑他，我被旁邊的女生肘擊了。
黑不溜秋，我摔倒在地順便還帶倒了周圍的人。
完了，要被投訴。
顧不上手腕撐地的劇痛，我連聲道歉。
大燈亮起，老板從後臺趕過來跟著我一起道歉。
「這人怎麼回事，怎麼從那邊過來，不是說了黑的地方不會嚇人的嗎！」
「抱歉抱歉，最近我們也想著改一改驚嚇模式，沒把握好，這單不要錢了，你們看要不要繼續玩。」老板把我往後一推示意我滾出去。
我低著頭灰溜溜地走了。
看來工作也保不住了，指不定還要賠償損失。
換了衣服之後，我從員工通道出來。
江辰就在那裡等我，他表情欲言又止：「對不起，怪我。」
本來想找人發泄的心一下子泄了氣。
「我的問題，」我把手背在身後，「但你別搞我了。」
「手給我看看。」
我後退一步：「沒事的。」
「那你讓昨天那人來接你。」
「小山哥？」我表情一愣，那可是另外的價錢。
「沒什麼事的，我自己先回去。」
我找到一輛共享單車，但我太高看自己了。
根本握不動把。
一隻手繞過我把車摁住。
「你騙我對吧？你又騙我。」
頭頂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們站得很近，就像是，我在他懷裡。
「我還有……」事。
「你再說一個不字，我就會把你扛走。」
我咽了咽口水，真像是我會說的話。
「江辰，你不答應，我可要親你咯。」
12
江辰送我回了家。
我在門口躊躇著不肯進去。
「你要麼送到這裡？」
江辰：「你沒收拾怕我看到？先進去我替你處理一下擦傷。」
我嘆了口氣，還是開了門。
倒不是沒收拾，而是家徒四壁，實在潦草。
「你的小山哥沒來過吧？」他越發確認我是在騙他。
所以動作也越發隨意。
「昨天我確實很生氣，但我冷靜了之後想明白了。」
我拿出藥箱遞給他。
「想明白什麼？」
「即便是真的，我也不是沒有機會。」
他小心翼翼地在我的傷口擦拭，像是捧著什麼稀世珍寶。
「好痛——」痛得我都想流淚了。
「我輕一點。」
他放下棉籤，又抬起我的手腕輕輕吹著。
媽媽小時候總說，吹一吹就不疼了，好像是真的。
可是淚怎麼就流下來了。
「你這麼有出息了，怎麼還想著做小三，這樣不對的。」
可我的淚流得太兇，這話聽起來像是撒嬌一樣。
「怕痛還不讓我送你回來，骨頭有沒有哪裡痛？」
他撫去我臉上的淚痕，又託起手腕轉了轉。
江辰從來沒有這麼溫柔過。
「你怎麼回事，你不是江辰吧？」
他被我逗笑，一邊收拾藥箱一邊刮了下我的鼻子：「哦，那你說我是誰？」
他的態度太過親昵，我說不出話來。
隻覺得心跳得很快。
江辰轉過頭，看著我，深深嘆氣。
「如果你現在，過得很好，我不會打擾你。」
「所以你告訴我，你過得好嗎？」
他的眼神太過真誠，讓我無處遁形。
我又想起林芸的話，想起小山哥的話。
溫潤的觸感落在我的鎖骨處，那裡有一個淺色的文身。
「A thousand times over, for chen. 」
那年江辰 20 歲生日。
我特地文了，很痛，我哭了很久。
可是給他看的時候，他隻是皺著眉叫我別再做這種事了。
「你男朋友不介意你身上有別人的名字嗎？」
「洗了更痛！」我不甘心地嘟囔著。
「你不是不喜歡嗎？」
江辰的手從鎖骨劃過我的側頸，然後捧住了我的臉。
「是不喜歡，因為你怕痛。」
他緩緩靠近我：「所以，你現在過得好嗎？」
他還在等我回答。
「我……」
還沒說完，門外忽然響起巨大的敲門聲。
男人站在門口：「冉安，你出來。」
我一愣，連忙站起來推開江辰。
13
我把江辰攔在門內。
可這薄薄的門又怎麼能阻止他聽見我的窘迫。
「誰在裡面？你媽回來了是不是？」
「我就知道你們有錢，快拿出來給我！」
我的養父，居然回來了，還找到了這裡。
我拼命把他往外一推，回身把門關死：「沒有人！」
他早就不是當年意氣風發的樣子，形容枯槁，滿臉褶皺。
我的頭發被他拽在手裡：「小兔崽子！」
「白養你們這麼多年，快把錢拿出來！」
頭皮被他拽得生疼，可我硬忍著：「沒錢，問一百次也是，沒錢！」
「你他媽……」他一巴掌甩在我的臉上。
「你不是跟秦山走得很近嗎？他不是包養你了嗎？」
「廢物東西，跟你媽一樣晦氣！」
我被他推倒在地，剛剛擦了藥的手腕再次傳來劇痛：「你要麼，今天弄死我。」
我咬著牙抬頭看他：「休想從我手裡拿走一分錢。」
「你以為我不敢！」
他抬腳就要往下踩，這時門被打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