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一腳踹出來，將男人翻倒在地。
這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在害怕什麼，害怕這種惡臭的生活沾上江辰那身白淨的襯衫。
我抓住江辰的褲腳，帶著央求：「你快走。」
江辰一直死死盯著地上的男人。
直到男人轉過頭看到他又開始另一番破口大罵。
他拍下照片後隻將我扶起護在懷裡。
我們回了他的別墅。
一直到他又拿著藥箱到我面前，我們都沒有說話。
我不知道說什麼。
他不知道怎麼說。
最後他再次清理完我的傷口，將我抱進了懷裡。
「我聽到你的答案了，冉安。」
「所以不管你說什麼，做什麼，我都隻做我想做的事情。」
「像你當年對我一樣。」
江辰埋進我的頸側。
好像有什麼順著我的鎖骨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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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呢？
那幾年我怎麼會以為他討厭我呢？
我想起來了。
偷偷去看他上課那天，我聽到有人問他：「江辰，你打算留在這裡嗎？」
「不吧，去南方。」
「啊，那冉安怎麼辦？跟你一起去嗎？」
「和我沒關系。」
那之前，我一直以為自己的心是鋼鐵做的。
後來，我連分手也隻敢發短信給他。
這晚我一直無法入睡。
腦子裡反反復復都是這些年發生的事情，還有江辰。
江辰見狀給我拿了一杯酒。
「度數不高，喝完早點睡。」
他坐在床頭，隻是陪著我，我突然就有很多話想跟他說。
說我這些年打了多少工。
說我這些年還了多少錢。
「我以前都不知道，原來做 NPC 嚇人這麼難，很難叫的。」
「嗯，你真了不起。」
「還有些臭不要臉的男人，就想著來佔便宜，有一次我推了回去，他還投訴我毆打他！」
「他真不要臉，那後來呢？」
「後來……老板看了監控，給他堵回去了哈哈哈。」
說著說著，我就睡著了。
隻記得江辰一直拉著我的手。
14
第二天我是在他懷裡醒來的。
他就著昨天的姿勢側臥在一邊。
睡著的樣子像極了當年那個少年，我碰了碰他的眼皮、鼻梁，還有嘴唇。
真好看。
忽然他就睜開了眼睛。
「睡得好嗎？」他睡眼惺忪地問我。
我局促地往後退了退：「還不錯吧。」
忽然想起來今天要去醫院。
我連忙翻開被子，被子下還是昨天的衣服，有些打褶了。
可還沒下床又被他撈了回來。
「再睡會兒。」
「不行，要去醫院。」
「我讓護士長找人替了你的工作，今天可以不用去。」
「啊？你跟護士長？怎麼說的？」
「就說我女朋友以後不做護工了。」
他怎麼自作主張？！
我在他懷裡扭著要下床，可他拿被子一裹，嚴嚴實實。
「我把你媽媽換到 VIP 病房了。」
「你可以當我還你的，那時候你沒少幫我還有我弟弟墊，我知道。」
我忽然就冷靜了下來，說得是。
「可我不是要你還我才……」
「我知道。」
他把下巴擱在我的頸窩：「再睡會兒，我打了好幾個電話，好困。」
說完他就閉上了眼睛。
我抬手輕輕點在他的眼皮上：「江辰。」
「嗯？」他悶悶的聲音真是性感。
「你好像打算包養我。」
「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可能會覺得無聊。」
可他明明已經知道我的情況了。
「昨天的事情……」
「再說話我要吻你了。」
我閉上了嘴巴，但轉念一想，我幹嗎要聽話，他吻好了。
就這麼一直睡到了下午。
我已經很久沒有睡懶覺了，真的好困。
醒來時，江辰不在身邊。
15
也不在別墅裡。
我推開門去，居然見到了林芸。
「你真的在這裡？」她見我一身不堪入目的衣服，露出鄙夷的神情。
我撓撓頭，警覺：「你怎麼在這裡？」
她朝天翻了個白眼，然後從沙發後面拿出一堆袋子。
都是從前我喜歡的衣服牌子。
「這……」
「忙碌的江總拿錢砸我，我能怎麼辦？」
她一件件拿出來，一邊說著自己是怎麼挑的，有些是導購建議的，有些是她選的。
場面有些荒唐，但卻讓我鼻頭一酸。
我有多久沒有買新衣服了。
洗洗補補好像都能穿。
「我現在在江總手下做事，喏，你試試吧，不許說不好看。」
我吸了吸鼻子：「眼光比我是差一點。」
林芸哼了一聲：「知足吧，你以為我很闲嗎？」
「還以為什麼緊急任務，一大早給我打電話，沒事吧他。」她嘟囔著。
我上前抱住了她：「辛苦你哦。」
她一把就把我推開了：「去去去，別來沾邊，髒死了。」
行吧，我看起來是不太幹淨。
林芸說江辰今天會很忙，所以讓她來陪我。
他推了所有我今天的工作，還找了個人看著我。
所以是怕我受昨天的影響嗎？
有點小看我了。
但今天，我有點累，我也做個烏龜縮起來。
我告訴媽媽明天去看她，她還問我怎麼給她換病房了。
「貴不貴啊小安，不必要的。」
「沒事的媽媽。」
林芸叫了一桌子菜，有日料，有牛排。
「怎麼這麼多？」看得我口水直流。
她正在擺盤，二話不說把手機丟給我：「自己看吧，我都說不出口。」
我打開她的信息列表。
最上面的就是江辰，備注：死去的青春。
我笑了笑點開聊天框。
裡面發了一堆圖片和鏈接，下面是江辰的囑咐。
「我記得這幾家她都愛吃，你看著買吧，多買幾種。」
「這麼奢侈啊老板。」
「她太瘦了。」
我臉一紅，這幾年確實瘦了一些。
沒以前那麼前凸後翹了。
「看完了沒有，看完了來吃飯了啊，吃完我還得幹活呢。」
「狗情侶真煩人。」
我隻好親自給她切了一塊牛排：「林總消氣哈。」
她一邊發泄在牛排上，一邊對我說：「得，我也算將功補過。」
「什麼意思？」
「幾年前你剛消失的時候，他發了瘋似的找你。」
「找不到就去等，去你家，去宿舍，去火車站……誰都勸不住。」
「後來沒辦法，就和他弟弟一起 P 了張你和別人的照片。」
「他看了之後一言不發把自己關在宿舍裡很久，我以為他想開了……過了幾天他出來當著我們的面把照片撕了，然後讓我們誰也別再提起你。」
原來如此。
但她可能不知道，江辰是個 PS 高手。
林芸苦笑一聲：「我還以為自己有機會。」
「你說得對，時機很重要，我已經晚了。」
我無法安慰她，誠如我所經歷的, 即便他人再理解也無法感同身受。
「行了，我不需要安慰。」
「得不到他的人, 就賺他的錢！」
這話不假。
16
一直到晚上林芸走後江辰才回來。
我換了幹淨的睡衣, 安靜地在客廳等他。
他進門就對我伸出手。
我像是等待丈夫歸家的小媳婦。
跳著撲進了他的懷裡。
「歡迎回來。」
「真好。」
「但我沒有留飯, 林芸說你回來得晚。」
他身上有淡淡的煙味, 可我不記得他會抽煙。
「今天很忙嗎？」
「嗯, 很多事情，但好在都很順利。」
他拉著我的手坐到沙發上：「我有話跟你說。」
他, 後悔了嗎？
後悔沾上我這個累贅了嗎？
但我已經為這幾日偷來的時光感到慶幸了。
在我還在想著一會兒該怎麼表態時，他屈起食指敲在我的額頭：「想什麼呢。」
「我今天去找了秦山。」
小山哥？糟糕, 小山哥可不會說什麼好聽的話。
「呃, 他和你說什麼了嗎？沒有為難你吧？」
江辰搖搖頭：「他倒是告訴我有個傻子為了保護我給人磕頭。」
我就知道沒好話！
「也不全是, 當時沒辦法了。」我低下頭。
然後他將我攬進懷裡。
「他人還不錯，給我打了個九折, 說當隨禮了。」
「什麼意思？你——你替我還錢了是不是！」
我抬起頭來, 心裡說不上多高興。
那是好大一筆錢，是我要還的養育之恩。
「是, 而且不想瞞你, 你就當現在我是債主, 還我就好了。」
「我不想你每個月還要見他。」
他才是傻子, 大傻子。
於是我立馬掏出紙給他立了字據。
最後我正正經經地蓋上了我的指紋：「我不賴賬, 一定還。」
江辰一本正經：「嗯，那我還要算一下利息。」
「好，你算多少, 我給多少。」
看著我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然後他告訴我，他已經做好了我會大罵他一頓摔門而走的準備。
因為知道我和他一樣自尊心太強。
「但我已經想清楚, 冉安。」
「我不想因為沒用的自尊心再浪費我們的時間，就算你會氣我, 我也要和你, 糾纏一輩子。」
一輩子這個詞我還以隻有年少時大言不慚才敢用。
「可你當時不是很討厭我？」
「你是這麼想的？」
「你從來不回應我，你還說以後我去哪裡和你無關。」
想想還挺讓人氣憤的。
「那……我沒有不回應你，我隻是那時候不知道吃軟飯的好。」
江辰紅著臉回答道。
「還有我什麼時候說和你無關？」
「你和你同學說的，我聽見了！」
江辰一臉黑線，他抓住我的臉狠狠揉了一把：「那是因為你前一天和別人去玩到很晚。」
「所以你吃醋說氣話嗎？」
「你好幼稚哦, 江辰,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
我哈哈大笑, 隨即被惱羞成怒的他撲倒在沙發上。
「也許是那時候我並沒有自信吧。」他最後說道。
睡衣帶子早就散了。
我們抱著彼此, 像被碎成兩塊的玉佩終於圓滿。
17
尾聲
我找了一份朝九晚六的工作。
我想也是。
「我我」這天是我的生日，江辰帶我去了一趟監獄。
見我的養父。
原來他不僅放高利貸欠債不還，出逃的時候還肇事逃逸。
起初江辰隻是拍下他的照片給小區保安以防他出入, 沒想到小區保安認出他來。
後來他去找秦山, 秦山得知後立馬配合警方動用了他的弟兄們。
抓捕很順利，除了他一直嚷著要見我。
江辰沒有告訴我, 直到這天秦山不小心說漏了嘴。
「我去見他。」
江辰陪著我, 見到了隔著玻璃那個頭發已經花白的男人。
可能我從來不曾表達過。
我也曾感恩過他收留了我們母女，我們也擁有過一段很美好的家庭生活。
在我記憶不深的童年生活裡。
一直有他的影子。
我感激他的養育，也憎恨他的拋棄，卻沒有權利指責他的過錯。
因為我曾是受益者。
「你要和我說什麼？」我看著他一夜老去的模樣, 說不上多痛快。
「安安，爸爸對不起你們。」
他或許已經忘了打罵我的嘴臉。
一個被生活逼到絕處的人可以醜陋到什麼地步？
大約如此吧。
「我們兩清了，這樣很好。」
我們都會回到該在的地方。
我們都會為曾經犯的錯吃下惡果。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