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了咬牙,不想回話。
「你不是在好奇為什麼我會知道這些嗎?」
確實,作為敵軍,他未免知道的也太多了。
「江昭儀是我的妹妹。」
楚淵的母親是大慶國公府的小妾生的。
後來為了拉攏北川。
國公就將她送給了北川王。
難怪北川王會不喜歡楚淵,因為他身上留著一半的大慶人血。
「我就是想看看,把你送回去他會做出什麼選擇。」
原來是想借我的手,看笑話。
看看我們這些爛魚爛蝦,能在他的局裡怎麼攪得天翻地覆。
楚淵隻待了兩天,給我留下了點吃食。
他告訴我,第三日就是婚宴遊街的日子。
我會見到我想見的人。
到了那日,我著了一身火紅的衣裙,將頭發盤起。
發簪還是三年前剛跟著陸淮身邊時他送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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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摩挲著上面的珠寶,有些走神。
外面鞭炮聲響起,我對著銅鏡將口紅紙抿了一下。
街道上兩隊禁軍將中央隔開。
轎撵緩緩從宮門駛出。
紅簾垂在前面,隱隱約約能瞧見裡面依偎的人影。
我的手不知覺的蜷在一起。
指甲深深嵌進肉裡,都感受不到疼痛。
鞭炮聲聲入耳。
我的雙眼死死的盯著轎撵上的人。
是陸淮。
他的懷裡攬著的是江昭儀。
忽然人群中有幾個黑衣人騰空而起直逼轎撵。
頓時場面一陣混亂。
楚淵動手了。
我的後脖頸猛地一陣酸澀,便失去了知覺。
疼,全身像是被火焚燒。
模模糊糊的人影在我眼前忽遠忽近。
一聲鞭挞抽打在我的身上。
「你說他回來救你,如今你已是花甲之年,怎麼還不見他的人影。」
我看著那被五花大綁的蒼老人影。
嚇得睜開了眼。
原來是一場夢!
「陛下,公主殿下醒了!」
8
一旁的侍女驚喜的跑了出去。
我坐起身,環顧四周。
竟然是我還未出京城前,在皇宮所居住的地方。
就連被褥也未曾更換。
門外很快就響起了嘈雜的腳步聲。
哐當。
門被用力的推開。
一身黃袍的陸淮站在我面前。
一別數月,他依舊是容光煥發。
卻絲毫不見看見我的驚喜,他的眼裡滿是慌亂無措。
上前兩步,死死的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這才知道,昨日楚淵擄走了江昭儀。
「玄陽,昭儀她細皮嫩肉的,若是她有什麼閃失朕無法向國公交代。」
他喚我玄陽,可明明他從前隻喚我乳名桑桑。
他說桑之若以,未有絕時。
登基數月,我在他身側他從未在我面前自稱朕。
他說那樣未免太過疏遠。
如今呢?
我看著他焦急的模樣,有些茫然。
到底為什麼。
前朝公主哪有他值得掛念的。
不是隻是為了請兵才娶他的嗎?
他力氣極大,我的手臂開始泛疼。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楚淵會出現在京城。
他想讓我再次體驗被拋棄的感覺,就如當年國公拋棄他一般。
我們都是棄子。
見我不說話,陸淮更加急切。
他抓著我的肩膀,「玄陽,你在那待了那麼久你了解他,朕答應你隻要她回來,朕什麼都答應你。」
我抬眸自顧自地問道,「是嗎?」
陸淮被我盯得愣了一瞬,隨之點頭。
「那如果我要皇後的位置呢?」
9
我並沒有立刻答應他。
我十三歲時遇上從宮裡逃出來的陸淮。
那時的他,被官兵追捕掉進水潭裡。
是母親不顧一切的跳下去將他救上來。
卻被水草纏身,沒能爬上岸。
我以為是母親跟我玩躲貓貓的遊戲。
還站在岸邊上安撫陸淮,「沒事的,我和娘親經常……」
沒等我說完,街邊的商販打斷了我的話,「落水了!落水了!」
岸邊的人們大聲呼喊著。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隻看見娘親驚慌的眼神。
最後消失不見。
從那之後,陸淮就一直帶著我。
他說,他會好好保護我,永遠陪在我身邊。
說保護我的人如今卻傷我最深。
回過神來,我坐在娘親的墳前,摩挲著上面的墓碑失聲痛哭。
我後悔了。
若是沒有陸淮。
我的阿娘又怎麼會離我而去。
若是沒有陸淮……
我又如何會變成這副模樣。
我最終還是答應了陸淮。
隻是為了成全自己。
那日風大,陸淮很是擔心我,他讓人給我做了披肩,還有另一件是粉色的,看起來豔麗無比。
我摩挲著手裡黑色的披肩,苦笑了一聲。
從前我也是什麼都會得到最好的,阿娘疼我,給我買喜歡的衣服,好看的發簪。
我喜歡亮麗的顏色,她每日都會給我送一束花。
相比之下,養尊處優的公主殿下確實要比我尊貴的多。
我收回視線,直直的望向大門口的地方。
我看見一襲白袍的楚淵帶著江昭儀走過來。
他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晦暗不明。
嘴角勾起似有若無的笑,露出一絲嘲諷的意味。
隻叫我難堪。
江昭儀的頭發亂糟糟的,整個人神情恍惚。
我見過他們對俘虜的手段,猜想這幾日楚淵或許讓她吃了不少苦頭,畢竟他們有著私人恩怨。
江昭儀幽怨的看著我。
相比她在那待的生不如死的日子,我反倒是頗為享受。
她咬著牙,一副要把我吃了的模樣。
我感受到身邊的陸淮身形頓了頓,他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楚淵。
他心疼了。
「北川王就是如此對待我大慶公主的?」
10
楚淵嗤笑一聲,一把將其推了出去。
江昭儀踉跄幾步差點跌倒在地,幸虧陸淮及時出手將她攬入懷裡。
楚淵輕挑眉梢,「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你身邊的這位才是公主,你懷裡的不是皇後嗎?不過比起皇後,公主殿下確實算得上人間極品。」
他朝我露出一抹包含深意的微笑。
我皺眉,看著他轉身離開。
有些疑惑,他不是來帶走我的嗎?
江昭儀受了極大的驚嚇。
楚淵沒有帶走我,在我意料之外。
卻也是意料之中,畢竟我出身貧寒,對於他來說並不重要。
一個沒有價值的人留在身邊也是無用。
又或許,他想看著我們鬥個你死我活。
從我踏入京城開始,便一直常伴陸淮身邊。
在皇宮裡我有自己的住處。
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是我精心挑選。
隻是我許久沒回來,院子裡已經落灰了。
聽說江昭儀回宮後便大病一場。
陸淮每日陪著她,像是已經快要忘記了我這個人。
我看著院子裡角落的那棵美人松走神。
忽然有人闖了進來,她語氣囂張,「娘娘叫您過去。」
是江昭儀身邊的貼身丫鬟,珠翠。
我到翊坤宮的時候,江昭儀倚著貴妃榻,身邊的侍女給她遞茶。
見我進來,隻是微微抬了抬眸子。
「放肆,見到皇後娘娘,還不跪下!」
珠翠怒喝一聲,一下踹在我的膝蓋上。
我吃痛的悶哼一聲。
但依然保持站立。
陸淮登基的第一道旨意便是免了我的跪拜禮。
無論是對誰,我都有不跪的權利。
他說,沒有我就沒有今日的他。
見我沒有反應,珠翠就要上手教訓我。
江昭儀揮了揮手,讓她下去。
自己起身走到了我的面前。
一隻玉手輕輕抬起我的下巴,尖銳的護甲死死的抵著我的下巴。
「本宮知道你愛慕皇上。」
她一開口,我便像是墜入冰窟,身子情不自禁的顫抖起來。
見我慌張的模樣,她很是滿意,「你以為他愛你嗎?你怕是不知道,本宮與他青梅竹馬,即使沒有我身後的國公府,他也不會娶你一個鄉下來的野丫頭。」
一字一句的在我耳邊說著,看著我顫抖的模樣,她放肆的大笑。
「那個孽障居然敢綁本宮,憑什麼?憑什麼你就能好好的回來,賤人!」
11
江昭儀雙目猩紅,死死的掐著我的脖子。
一股無力的窒息感將我籠罩。
我想掙扎,全身如同瀕臨死去的魚。
她猛的將我甩到一邊,拍了拍身上莫須有的灰塵,「你不是愛他嗎?本公就讓你嘗嘗失去一切的滋味。」
我精疲力盡的回到院子裡時。
墨蘭見我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樣,嚇了一跳,趕忙將我扶起來帶進去。
她是我從府上帶出來的丫鬟,我和陸淮的一切她最清楚不過。
墨蘭心疼的將我扶起來,「姑娘你又何必呢?若是夫人還在世,一定不願意看見你這副模樣。」
說完,她小聲啜泣起來。
是啊,若是娘親還在。
她一定不會讓我這樣的。
江昭儀的心狠手辣我早有耳聞,也曾看見過她手底下的丫鬟把人打得半死不活的拖出宮裡去自生自滅。
見到我還會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知道她是在挑釁我。
但她找錯了人。
我將自己關在院子裡寫寫畫畫。
有時是畫院子外的美人松。
松樹上的針葉有些搖搖欲墜,落下來甚是好看。
院門被敲響。
忽然闖進來一隊侍衛。
墨蘭下意識的擋在我跟前,「你們做什麼!」
領頭的人將我押下,我被帶到了乾坤宮。
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陸淮了。
聽說西北戰事告急,城池連破數十座。
見楚淵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是一個有野心的人,這樣的一個人又怎麼會放過這大好的時機。
陸淮顯然有些疲憊,這幾日朝政繁忙,他的黑眼圈都熬出來了。
看見我,眼裡閃過一絲憤怒。
江昭儀站在他身邊,對我揚起一個勢在必得的笑。
下一瞬,陸淮將面前的案臺上擺著的一捆卷軸朝我砸來。
我來不及躲,被硬生生的砸在了額頭上。
我隻感覺到一股劇痛,額前瞬間湧出一股暖流。
緊接著,血珠順著鼻梁滑落,掉在光滑的地板上,嵌進了地毯裡,妖冶至極。
「尤桑,你好大的膽子!」
他憤怒的看著我,眼裡滿是厭惡。
陸淮很少叫我全名,他會喚我桑桑,會喚我Ṫṻₜ玄陽,第一次叫我全名還是剛認識的時候。
我不明白他說的什麼,於是拿起卷軸看了起來。
眼前被鮮血模糊了一片,我隻能勉強看清上面的內容。
是大慶的城防圖。
「朕還在疑惑,為何北川屢屢能夠找到大慶的城防點位置,為何次次都在大軍將至前全身而退。原來是這樣,難怪你回來時毫發無損,難怪……你竟然為了他背叛朕!」
砰的一聲,他將案臺上的墨板重重的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