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的墨水四濺,周圍的丫鬟侍衛跪倒一片。
我才知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大慶連連戰敗,楚淵精準的打擊。
他懷疑是我做的。
我自嘲的冷笑一聲,強撐著抬起頭來目光如炬的看著他,「陛下認為是我做的?」
12
或許是我現在的樣子太過於狼狽,他頓了頓,像是在回憶什麼,眉頭緊緊的攥在一起。
又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不然呢!這城防圖是皇後在你宮裡搜出來的,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就為了這麼一張破圖?」
我站起身,將面前的卷軸用力的扯開,竹條散落一地。
我用了很大的力氣,手指被勒出了好幾道傷口。
江昭儀嚇了一跳大叫道,「你瘋了!」
ṭū¹我略過她,將視線落在陸淮身上。
從前我們並肩前行,如今他身處高位。
從前我以為我們互相情愫,如今我倒是明白了這一切都是我自相情願。
我不想爛在回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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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呼出一口氣,我平靜如水,「陸淮,我與你相伴數十年,陪你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你說若是有朝一日成了皇帝,我便是母儀天下的皇後。我不要名分,也不需要權勢,默默無聞的陪著你。如今你猜忌我,厭惡我。你的心跟她一樣早就被這四角皇宮給封死了。」
陸淮的臉上終於開始有了裂縫,大概是想起了從前。
從前的尤桑和從前的陸淮。
我苦笑,「也可能我們相遇就是一種錯誤。」
原來年少情深,也可以走到相看兩厭,涼薄之人,如何偕老。
13
我被關進大牢。
江昭儀很聰明,她怕陸淮對我心軟,所以將事情大肆宣揚。
滿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玄陽公主是叛國賊。
陸淮將我關進了地牢,這裡昏暗潮湿,一眼望不到頭。
我本來也可以沐浴陽光的。
透著地牢的窗,我看向那湛藍的天空,心裡像是被猛得攥緊,疼痛難忍。
四肢被牢牢的拷住,心也像是被上了一道枷鎖。
叫我疼痛難忍。
咔噠,大牢的門被推開。
陸淮走到我面前。
他嘆息一聲,輕輕撫上我的臉。
那雙手冰冷,卻不及我的心。
他說,「隻要你認罪,朕也不會讓你太難堪。即使公主說的是錯的,朕也要顧全她的面子。」
我連笑都笑不出來了。
他明明知道我不會是那樣的人,卻還是要為了所謂的……
所謂的皇位,讓我成為不可原諒的罪人。
若是我認下,這天下百姓如何看我,那些流離失所的難民如何看我。
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體面,「陛下……咳咳咳……該說的我都說了……沒做過的事我是不會認的。」
「你又何苦如此!朕知道你無辜,可是朕也沒有辦法,桑桑。」
他看著我,像是變回從前那個隻有我的陸淮。
讓我心動,讓我難忘的陸淮。
他親啟薄唇,一雙眼睛溫柔似水,「桑桑,你不要為難朕……就算是為了朕,你認下好嗎?」
心好像猛得被挖去一塊,這麼些天的疼痛遠不及如此。
我知道我們都回不去了。
我聽見自己說,「好。」
14
他讓我在京城百姓面前認罪。
我被放出來的前一晚,江昭儀找到我。
不知道為什麼,她對我的敵意總是那麼大。
明明我們之間沒有恩怨。
她說,「現在你看清楚了嗎?他根本不愛你,為了天下,一個你算什麼。你又拿什麼跟我鬥?」
我輕笑,「是啊,他連相伴數十年的恩人都能放棄,你就不怕哪天他也會為了天下放棄你嗎?」
說完我放肆大笑起來。
她氣急敗壞,用鞭子抽打我。
不過,我已經感受不到痛了。
看著她癲狂的樣子,隻叫我覺得痛快。
我被放出來的那天,陽光刺眼。
長時間處於黑暗之下,身上的傷口都像是撒滿了鹽。
我的雙手被死死地銬住,士兵們將我推著走出去。
我現在的模樣一定難看至極。
靶場邊上,佔滿了來看熱鬧的百姓。
不知是誰帶頭拿著手裡的東西砸向我。
「砸死這個叛國賊!砸死她!」
「這樣的人趕緊去死!」
……
陸淮走到我身邊,輕聲安慰道,「沒事的,不要聽他Ŧűₓ們說什麼,很快就好。」
我心裡冷哼,他還真是心大啊。
江昭儀坐在轎撵上一雙丹鳳眼居高臨下的看著我。
就像是看一隻小醜,「隻要你今日給本宮道歉,本宮就勉為其難的原諒你。」
我冷哼一聲,下一瞬就將手裡的發簪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場上頓時炸開了鍋。
陸淮焦急的走過來,「桑桑你這是做什麼!」
15
他每每走近一步,我的簪子就逼近她的脖頸一些。
「陛下,你不是在找真正偷城防圖的人嗎?」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道,「就是……」
一支利箭迅速的擦過我的臉頰。
削斷了我耳邊的碎發。
我不可置信的看著陸淮。
他舉著弓,雙眼犀利而陌生。
「桑桑,把她放開……」
咔噠一聲。
我的大腦像是斷了線一般,一股無名的憤怒與羞愧包囊著我的全身。
原來他知道,他全都知道。
還讓我來做這個替罪羊。
他不是陸淮,他是騙子。
我高高的抬起手,將簪子就要插進公主的脖頸裡。
嗖!
又是一支利箭射出。
這次,箭頭射進了我的右臂。
我吃痛的甩開江昭儀,單膝跪在地上。
一掙脫我的束縛,她像是瘋了一般,用力的將我踹倒在地。
她迅速的將掉落一旁的簪子狠狠插進我的腹部。
一下又一下。
「賤人,賤人…去死!去死!」
恍惚間,我聽見有人叫我名字。
陸淮驚慌失措的扔開弓箭朝我跑來。
一把帶了血的簪子被隨意的扔在我身邊。
上面染上鮮紅的血。
這是陸淮送我的及笄禮物。
我企圖拿起簪子,可此刻我早已無力,眼簾也逐漸變黑。
「桑桑……」
是楚淵!
我看著他將驚慌的陸淮踢到一旁。
隨後我陷入黑暗……
16
一年後
「姑娘,首領回來了!」
我放下手裡的茶杯,立馬站起身朝著門口走去。
丫鬟興高採烈的告訴我,說是打了勝仗。
一身戎裝的楚淵從屋外走進來。
和兮的風吹起他耳邊鬢發。
我朝他微微一笑,替他收了鬥篷。
「我離開的這幾個月,你可有好好養傷?」
他摘下盔甲,瞥了一眼我的腹部。
在那裡有好幾處傷口。
我點點頭。
他這才滿意的攬著我入懷。
月光照進來,他的睫毛忽閃忽閃。
這一覺睡得安穩。
清晨睜眼,身邊已經空無一人。
丫鬟給我洗漱,說殿下在招待貴客。
楚淵沒有什麼朋友,哪裡來的貴客。
我很好奇,找了個借口溜了進去。
大殿的棋桌邊上,兩個男人對弈。
「朕知道,桑桑在你這,你要什麼我都能給你。」
坐在楚淵對面的男人,我從未見過。
但不知怎得,一見到他。
心總是慌得厲害。
「要什麼都能給?」
楚淵笑了笑,精明的眸子微微眯起。
我知道那是他生氣的樣子。
半晌,黑子落定,「隻是,本王什麼都不缺,我隻要她。」
隻要桑桑?
桑桑是誰?
從我來之後,以前的事情我不記得,隻記得楚淵說他是我的未婚夫,並未在北川皇宮裡見過其他女人,楚淵每天除了朝政就是帶我散心。
出徵的這幾個月,難道是遇見了新姑娘?
我的心有些慌亂,一不小心就被地毯絆倒在地上。
發出悶哼。
大殿裡的兩人聞聲轉過頭來,楚淵連忙跑到我跟前將我扶起,擔憂的問道,「怎麼這麼不小心,我看看。」
說完,他就要伸手抓我的腳踝。
我害羞的躲開,慌亂的看了一眼他身後的人。
這裡還有外人, 他怎麼這麼……
似乎是明白了我的意思,楚淵並未回頭開口道,「人你也見了, 走吧。」
我被他抱回寢宮。
腹部上的傷口被撕裂了, 他將我抱在懷裡一邊給我上藥一邊重重的嘆了口氣,「真是拿你沒辦法。」
我心裡甜滋滋的, 敷完藥他便叫我快些入睡。
聽見他離開的腳步聲。
說是有政務在身,去忙了。
我剛想探出頭, 又聽見外邊的聲響, 以為是他落下了什麼東西。
結果一眼就看見了在大殿裡的那個男人。
我被嚇了一跳,尖叫出聲。
他趕忙捂住我的嘴。
我死死的咬住了他的虎口, 他才吃痛的松開。
我大叫道, 「你是誰?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來人!來人!」
「桑桑。」
他神情受傷, 到像是我欺負了他。
我有些無語, 「你到底想幹嘛。」
「你不記得我了麼?我是……」
他忽然哽咽, 等了好久也沒接下一句。
「我管你是誰, 滾出去。」
我氣憤的看著他, 也就是這個時候,院子外傳來嘈雜的腳步聲侍衛到了。
他被「請走」的時候似乎無聲的對我說了一句對不起。
包含著復雜的情緒, 我讀不懂。
趕來的丫鬟告訴我, 那個人是大慶的皇帝陸淮。
陸淮, 我呢喃Ṭúₘ著總覺著有些熟悉。
沒等我細想, 外面刮起一陣寒風。
冷的我直哆嗦,剛剛的思緒瞬間飄散。
丫鬟連忙叫我,「姑娘回屋裡吧, 要變天了。」
我點了點頭, 搓了搓手, 呼出一口熱氣。
轉身扎進屋裡。
我不知道, 那個叫陸淮的人走了,他離開了北川。
隻是走前, 他怔怔地望著北川宮殿許久, 隨後又好似下了什麼決心, 直奔著大慶皇城而去。
剛進皇宮,翊坤宮的宮女就急忙趕來。
聽到江昭儀要尋短見的消息,陸淮隻覺得怒火中燒。
翊坤宮……
如若不是國公府, 如若不是江昭儀。此刻, 桑桑就會是他的皇後, 他又怎麼會輸了桑桑……
陸淮看著拿著白綾的江昭儀, 隻剩一聲冷笑。
她若真是要尋死, 為何早不死晚不死,偏要在他剛回宮的時候上演這一出?
陸淮怨恨的神情刺痛了江昭儀虛偽的面具。
她忽然大笑起來,兩淚縱橫指著陸淮, 「陸淮,你何必怨我一人?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也少不了你的功勞!」
「若是沒有你的惡毒, 桑桑根本不會離開我!你該死!」
陸淮拿起侍衛的大刀,走向江昭儀。
刀入腹部,而江昭儀手中的簪子也正好扎進陸淮的胸口。
死前,陸淮是笑著的。
他以為桑桑的簪子丟了, 就如同他和桑桑的感情一樣消失不見了。可現在,它就扎在他的心口,就好像桑桑也還在他的身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