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淮讓我冒充公主去替他的白月光和親。
他說,「等我幾日,我定會帶人來救你。」
後來,他終於帶著人來了。
卻是參加我與敵軍首領的婚宴。
1
京城長街上掛滿紅面燈籠。
結親的轎撵停在宮門口,接人的嬤嬤催了又催。
侍女素素為我描完最後一筆眉,偏頭擦去眼角的淚花。
「姑娘……」
我插上波光粼粼的珠翠,堵住了她的話,「現在當喚我玄陽公主。」
最後一眼再望京城城牆,城樓上那抹玄色的身影。
背著月光而立,他的眸子深如水。
我轉頭扎進轎子裡。
2
元和三年,大慶王陸淮登基。
卻接了前朝的爛簍子,邊塞三族部落聯合攻打大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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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首的北川攻進皇城。
為求一線生機,眾大臣上書行和親之舉。
但皇宮裡隻有一位前朝的公主,是國公府唯一的子嗣,身份尊貴。
無奈之下陸淮隻得將身邊最信任的侍衛封為公主嫁去北川。
我就是那個侍衛。
3
北川的軍隊已經到了皇城山腳下。
喜轎一停,那些送行的侍衛和丫鬟立馬被殺的一個都不剩。
轎撵的簾子被寒劍挑開。
我抓著腰間的匕首飛快的刺了過去。
那人側身一躲,輕巧的躲開了我的襲擊。
抓著手腕將我從轎子裡扯了出來。
刺眼的陽光透過蓋頭照進眼裡。
一陣微風襲來,頭上蓋頭隨風飛走。
我看著眼前的人,瞬間汗毛林立。
手裡的匕首應聲而落。
3
楚淵,北川的部落首領。
繼位三月,飛快的吞並了北川周圍的所有蠻夷小卒,將其合並。
以極其毒辣的手段收服了所有不服眾的部落國家,實力強大。
我被捆得嚴嚴實實押進帳篷裡。
大胡子士兵圍著我看了好幾圈,氣憤的說道,「這大慶真把我們當傻子了,這副模樣怎麼會是公主。殿下,他們這是在耍我們,要不……」
確實,我骨骼清瘦,看起來營養不良。
看起來就與傳聞中嬌生慣養,身處閨閣的公主完全不符。
楚淵懶懶的抬起手,示意他退下。
他起身走到我跟前,身上的盔甲摩擦發出乒乒乓乓的摩擦聲。
眉毛微蹙,用我剛剛掏出的匕首輕輕挑起我的下巴,「我記得你。」
4
回京前,我曾跟著陸淮在北川待過一些時日。
在那裡見過楚淵。
北川的部落關系混亂,頭目混雜。
私生子頗多,掌權者通常是長子。
楚淵是北川首領和一個小侍女廝混時生下的。
那個小侍女是大慶人。
楚淵遭北川侍衛在大街上抽打,我看不下去就出面攔下。
他的眼神像極了我從前在野外碰見過的豺狼,兇狠又皎潔卻又楚楚可憐。
「他竟然會把你送過來。」
楚淵摩挲著我的臉,冰冷的刀尖劃過我的臉頰。
血珠很快就落了下來。
我的心陡然一顫。
那時候我與陸淮兩廂情願,你儂我儂。
他自然是知道我們之間的關系。
這話是在嘲諷我。
我咬了咬牙,「既然你已經發現了,要殺要剐悉聽尊便。」
楚淵撲哧一聲笑出來,周圍的士兵也跟著哈哈大笑。
我有些莫名其妙,卻沒等來他的後話。
楚淵派人給我扎了一頂帳篷。
看他的樣子,絲毫沒有要撤兵的意思。
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難道這和親隻是他口頭上說說。
我想出去,這帳篷被侍衛圍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除了吃飯的時間,屋裡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更別提逃出去。
正當我一籌莫展的時候,有個士兵闖了進來。
他神色慌張,從懷裡掏出一封密信遞給我。
那密信上印著的是蘭花標志。
蘭花是大慶的國花。
我大喜過望,連忙將信封展開。
一眼就認出這是陸淮的字。
「和親之事身不由己,待我軍休整些時日,我必定親自率兵將你救回。」
短短一句話,隻叫我心潮澎湃。
夜裡Ţûₚ楚淵親自給我端來了吃食。
我看著對面細嚼慢咽的男人,有些尷尬。
忽然,我猛地想起桌上的信件還沒收起。
頓感不妙。
還沒起身,就被他一把扯了回來。
溫熱的鼻息噴撒在我的耳尖,「去幹什麼?」
明明是句再普通不過的話,我卻感覺好像充滿了威脅的意味。
我想反駁。
帳簾被猛地掀開。
兩個士兵拖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走了進來。
我嚇得尖叫出聲,連連後退好幾步。
這才看清那人的臉,是昨晚給我送信的人。
楚淵收回剛剛的嬉皮笑臉,站起身一把拽起男人的頭。
那張臉滿是血汙,差點讓我把剛剛吃進去的東西吐出來。
「公主殿下可認得他?」
5
他的語氣森冷,我的手心都被汗水浸湿。
或許從一開始,他就已經發現了奸細的存在。
他是故意的。
楚淵步步緊逼,我大聲叫道,「你別過來!你要是再過來,我大慶的士兵終究有一天踏破你的北川。」
說完我就後悔了。
楚淵頓了頓,輕笑兩聲,一把將桌上的信紙拿了起來。
借著燭火將其點燃。
信紙瞬間燒成灰燼,落入泥土中。
楚淵輕挑眉梢,「你該不會以為他真的回來救你吧?你可知他要娶真正的公主了?聽說他們是青梅竹馬。」
我瞬間愣在原地。
楚淵口中的公主,是前朝國公府唯一的千金。
是陸淮被趕出宮前的青梅。
也是我此次代替和親的對象。
我連連搖頭,「不可能!你在騙我,他怎麼會……他怎麼會……」
楚淵慢條斯理的理了理衣襟,「會不會,你心裡最清楚。」
說完,他轉身離開。
我跌坐在床榻上,想起臨走前陸淮說的話。
他說,和親隻是權宜之計,前朝公主若是交出去,他就沒辦法依仗國公府了為大慶翻身。
大慶兵力匱乏,而國公手裡有數十萬精兵駐扎江南。
前朝公主江昭儀是國公府唯一的子嗣。
哥哥是前鋒位大將軍。
即使是改朝換代,陸淮也沒將她同那些前朝宮人一樣流放。
楚淵不過是挑撥我與他之間的感情。
他知道,陸淮能有今天。
我也有一份力。
為了復仇,他夜夜苦讀成了科舉探花,再到後來又成了朝廷重臣。
而我冒著砍頭的風險,給他偷來科舉策論的試題,又替他處處打點朝廷的關系,拉攏民心。
否則他又何來如今這般安生。
他絕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北川再次攻打京城的時候,楚淵受了很重的傷。
他是被士兵們攙扶著回來的。
血淋淋的傷口上插著一支很鋒利的箭。
楚淵也不知道是抽了什麼風,一定要讓我去服侍。
我心想,如今他深受重傷。
要是我能夠刺殺他,是不是就替陸淮了了一樁大事。
這麼想著,我把匕首帶上了。
Ṭûₘ結果剛到了主帥的帳篷就被人收刮了個幹淨。
走進去的時候,楚淵躺在床上。
血色慘白,那張俊俏的臉染上一絲病態。
我悄悄的走過去,正想著該如何下手時。
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怎麼,公主殿下這就迫不及待地要送我走了?」
即使是身受重傷,他的力氣依舊很大。
我的手被勒得生疼。
不小心摁住了他得傷口,他才吃痛得松開。
我惱怒的看著他,「你如今受ṭűₛ了傷,當知道我大慶的厲害,還不速速放我回去。」
他站起來,眉眼含笑。
像是聽見了什麼極其好笑的笑話。
「行軍在外哪有不受傷的道理?再說了大慶王提的要求裡可沒有讓我放你走。」
我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什麼意思?」
6
「他說隻要我肯歸還城池,就讓我穩居塞外,這洋洋灑灑的條例之中可沒有要我放了你。」
楚淵從懷裡掏出一封染血的信扔在我面前。
我顫抖著雙手撿起來。
確實是他的字。
楚淵看著我,帶著嘲諷的意味,「公主殿下,這下你可相信了?」
「不會的!這是你偽造的,你騙我,你還想挑撥我們之前的關系。」
我發了瘋一般的甩開信,朝著外面跑去。
外面的士兵攔著我。
楚淵在身後道,「讓她走。」
像是勝券在握。
我頭也不回,扎進暮色之中。
腳下穿著的紅繡鞋被泥濘所覆蓋,看不清原本的顏色。
等我一步一步的走到京城時,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
城門上掛著的紅燈籠,貼著巨大的喜字。
與一月前我離開時的蕭瑟截然是Ṫűₐ兩幅模樣。
我踉踉跄跄的走進去。
大街小巷張燈結彩,我拉過一旁嘮嗑的婆子問,「這是怎麼了?」
婆子上下打量我一眼,「你是外鄉來的吧?陛下要迎娶前朝公主咯。」
我呆滯的看向她,回過神來又急切的問道,「那玄陽公主呢?」
婆子皺了皺眉,「你說前些日子送去和親的?那不過是陛下的緩兵之計,國公府的軍隊要三日才到京城,可不就是讓她過去拖延時間嗎?」
轟隆。
天空忽然一聲巨響。
豆大的雨砸下來。
那婆子還要說些什麼,見我呆若木雞跑走了。
我失魂落魄的遊走在街上,嘴裡呢喃著,「緩兵之計,拖延時間。」
不知不覺到了宮門口,頭腦發暈栽倒在地。
再次醒來我身處狹隘的柴房。
簡易的木桌,一張床榻便是全部。
我看清了坐在我身邊的人,是楚淵。
我被他嚇了一跳,連連退到角落。
卻被他一把牽著腳踝扯了回去。
「一雙白皙嬌嫩的玉足被你折磨成這副模樣。」
他語氣古怪,手輕柔的給我抹著藥膏。
我掙脫不開,隻能任由他放肆,「你為何能進來?」
京城外有國公護衛把手,他一個敵軍首領是怎麼進來的。
楚淵沒接話,我忽然想起他身上的傷。
腳下一用力,死死的踹了他胸口一腳。
他紋絲不動。
「你……你是耍我?」
7
我頓時感到不對勁,那日他傷的嚴重。
怎麼可能一晚上就追上我來京城。
楚淵看著我,眼神平淡如水。
我被他盯得不自在,偏過頭去。
忽然他爬上床榻,拉過我的手放在胸膛,「是不是耍你,公主不妨看看?」
厚顏無恥。
我不清楚他為什麼來京城,但他終歸不是為了我。
但我依舊是沒想明白,為什麼他把我放走了又要追到這裡。
「你應該已經聽說了吧,三日後就是他們大婚。」
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