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道長老今日行事如此詭異!
上一世,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欣然接受了這門婚事。
這一世,我斷然要將前世今生的種種疑雲,探查個清楚。
7
主意打定,我運起所有的靈力,生生將結界撕開了一條口子。
對比起長老遠勝過我的力量,此次破界,輕松得讓我不敢想象。
甚至來不及讓我疑惑,一陣奇異的輕煙意外從結界破損處升起。
直覺不對,我匆忙閉氣,卻還是未能來得及。
我軟軟地癱了下去。
幸而維持住了一縷神識。
門,打開了。
兩重腳步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一道我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響起:
「長老,您就再幫晚生一次,若此番沒了她的血,進貢的寶珠保不了品質,藺家的生意可就全完了……」
長老滿含怒意的聲音緊隨其後: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你祖上那些養珠育蚌的手藝,倒是在你這丟了個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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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輝諾諾稱是,又道:
「眼下獻祭的小妖已然無法保證寶珠的品質,她若不肯嫁我,我又該如何诓來她的血為我藺家滴血養珠?」
神識感受到一絲微疼,長老俯下身,用靈力劃開了我的手腕。
我試圖掙扎,卻始終難以清醒。
但聞長老開口:
「你休要操心這些小事,逼嫁一事自有老夫籌謀。你隻要保障,來日幫老夫將她除掉,保障老夫能以妖身行走人間,有人間居所庇佑,不遭天道責罰,穩坐蚌族首領的寶座之外,還能享受這人世間的紙醉金迷。」
長老猖狂的笑聲將我的怒火點燃,隻是眼下我無能為力,唯有眼睜睜見著我的鮮血淅淅瀝瀝地落入他手中的玉瓶內。
直到最後,他甚至還不忘用靈力將我的傷口掩飾起來……
憤恨幾乎將我焚燒。
前世今生,原來他們早有勾結。
我竟從未想過,殺向我的刀鋒裡,不僅有我摯愛的情人,竟還有我視為親人的同類。
冠冕堂皇,虛情假意,到頭來隻是為了自己的一場榮華富貴。
為此甚至不惜以族人的血肉獻祭!
遙想上一世,連珠兒莫名失蹤,我曾用盡全力都尋不到她。
最焦心時,藺輝還曾安慰我。
如今想來……
新仇舊恨,在那一刻徹底迸發。
天道雖立下規則,不許妖族枉殺人類。
卻不曾規定,不能以他人之手,懲戒罪人。
天道有隙。
這一次。
該由我來執掌乾坤。
8
在此之前,我需要一位盟友。
我的心中已有人選,那便是——
惠陽公主,馮錦煙。
一位縱容小皇帝用攝政王位換稀世寶珠的公主殿下。
可實際上,到了最後。
推倒小皇帝的是她,登上九五至尊位置的還是她。
而眼下她應該正在女扮男裝,為她那小皇帝弟弟尋找稀世寶珠。
遙想當初,藺輝就是拿著我養的寶珠,借著賽寶大會,獻寶皇室,成了皇商中的翹楚。
那是我用靈力與血肉催養出的寶珠。
世間無二。
而如今……
我託著手中用鮮血育養出的寶珠。
這一次,我的血肉終究該為我自己所用了。
於是我目光落在了賽寶大會最不起眼的角落,那裡坐著一位面如冠玉的公子。
她風度翩翩,俊朗不凡,卻又沉寂得猶如夜間寂靜的海洋。
一雙鋒利的眸,一一掃過賽寶大會上的百般珍寶,似是能將一切世事,盡數洞穿眼下。
我輕笑。
隨後便有了主意。
當我託著寶珠,亮相賽寶大會,萬千目光都不由自主落到了我手中的寶珠上。
玲瓏剔透,光盈滿室。
眾人忍不住脫口而出:
「仙珠!」
低調。
這顆珠子連我百萬分靈力都沒用到。
即便如此,依舊足夠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眾人炸開了鍋,紛紛競價搶購。
呼聲一個賽一個的高。
就在這時,一聲高喝,將所有的嘈雜都壓了下去。
「十萬兩。」
「黃金。」
於是霎時,滿室皆寂。
9
馮錦煙出手不凡,足以震驚全場。
可就是這獵物咬鉤的好時節,我卻選擇往後退縮了一步。
我笑著告訴慢悠悠踱步向前的馮錦煙。
這個價格不錯,但我不賣。
馮錦煙不惱,越發雲淡風輕:
「五十萬兩。」
「還是黃金。」
一言既出,滿堂哗然。
無數勸我的人紛紛湧來。
可我卻凝望著氣定神闲的馮錦煙,繼續搖頭拒絕:
「不賣。」
饒是馮錦煙也不由凜了面色:
「一百萬。」
賽寶大會因為馮錦煙的一句話徹底炸了鍋。
而我卻始終保持淡笑。
在所有人的罵聲與羨慕聲中,向著馮錦煙盈盈一拜:
「公子,姚家從不做昧良心的買賣。」
「公子開的價,我實在賣不了。」
「為什麼?」
「因為這顆珠子,值不了這麼多錢。」
10
貪財者多。
舍財者少。
真誠向來是商家最趁手的必殺技。
這一招果然吸引了馮錦煙的注意力。
她收斂了怒氣,問我:
「究竟什麼樣的珠子,才配得上如此連城之價?」
我含笑沉默。
馮錦煙就懂了。
隻一抬手,不知何處湧出的衛隊,便以最快的速度肅清了賽寶大會。
隻剩下我們兩個。
我這才從懷中掏出了那顆以鮮血養護、注滿靈力的珠子。
流光溢彩,滿堂生輝。
即便馮錦煙也不由訝異。
她許我隨意開價,隻要我願意將這顆寶珠賣給他。
我低頭再拜,並雙手將寶珠奉上:
「利劍贈英雄,寶珠也自當贈予慧眼人。」
然而馮錦煙沒接。
她笑著將我一打量,十分了然:
「看來從一開始,你便已經為這顆寶珠擇定了主人。」
這便是同聰明人講話的好處。
既然話已至此,掩飾便沒了意義。
我坦然承認,並且告訴馮錦煙。
此番獻珠確實是我籌謀。
不過。
不是為了真金白銀。
「哦?」
馮錦煙挑眉。
「那是為何?」
我一笑,隨後告訴她。
我要做的是公主府的皇商。
天下奇珍萬千,就此埋沒太過可惜。
我願做公主府坐下識寶客,將一切珍寶聚攬,並雙手奉於殿下。
馮錦煙凌厲的眸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這也是我第一次,無比認真地從她的眼中,看到那滿滿的野心與籌謀。
她帶著化不開的笑意問我:
「你叫什麼名字?」
大事已成。
我淺淺行禮,含笑答對:
「姚家玉珠,見過惠陽公主殿下。」
11
自打我成為皇商,藺輝便顯得愈發殷切。
我已然知曉,今生無論我怎樣逃,長老和藺輝都是不會放過我的。
尤其眼下,我靈力遠不如長老,若是一意孤行,強行改變往昔進程,事情遠不知會演變成什麼地步。
那我重生所獲的前瞻之見,也就成了泡影。
既如此,我不如索性將計就計,與之虛與委蛇,讓事態猶在掌控之內,也好將他們诓入我的彀中。
主意打定我便佯作出往昔那般一往情深的模樣,隻說前些日子是女兒心性,鬧個脾氣,還望他不要見怪。
藺輝一聽,果然不疑有他。
在確認我當真「回心轉意」後,便又起了那副诓我入套的心思:
「玉珠兒,你這番從公主那拿到了皇商的職司,藺家的產業也算是有救了。」
我心底冷笑,卻又假作無知:
「這是我姚家的產業,與藺家有何關系?」
藺輝聞言,有些急了:
「玉珠兒,你既要為藺家婦,那你手中的職司來日自然要靠藺家來打理……」
「若我說不呢?」
一句調戲的話語,藺輝卻當了真,他臉色微變,卻還是耐了性子,道:
「玉珠兒,你這樣也未免太不明事理了些!將來你若要做藺府主母,又豈能如此胡鬧?」
「我的好玉珠兒,你一向知道的,我最是疼愛你,又怎麼舍得你在那生意場上受盡冷眼,奔波操勞?況且,你我三媒六聘已定,就是注定的一家人,誰去公主面前領那份職司又有什麼差別?我也是為你著想,指望我能替你多承擔些,這樣你也好在家無慮無憂,做我的心中寶。」
「你執意不肯,莫非是想將我一番好意付諸流水?還是說你執意要將兩家分得這樣清楚?一意孤行要將產業牢牢握在一人手中。玉珠兒,你這般吝嗇,藺府又豈能容得下你這般自私的主母?也就是我對你痴心不改,嬌寵萬分,從不想與你計較這些,若放了旁人,早不知休書幾回了。」
「好玉珠兒,你若他日肯將這般習氣改過,又何愁我們不能琴瑟和鳴,恩愛此生呢?」
我內心翻了個白眼,差點沒能堅持著繼續演下去。
昔日我為情蒙蔽了雙眼,竟沒發覺,這令我傾心的皮囊下,藏了這許多腌臜東西。
我裝作單純無辜的模樣,認真地看著藺輝,待他說完,方才眨巴眨巴眼睛,伸出手如小白花似的盤算了兩下:
「藺公子所言……」
12
假意贊同他的話還未能出口,卻聽得外間一聲高唱:
「惠陽公主駕到。」
我微愕,卻在也在心中迅速掐算。
眼下惠陽公主的寶珠應該已經進獻給了小皇帝,況且如今京中又有傳言,說姚家養珠之術,天下一絕。縱然拙樸的珠玉,也能在養護之後,變得價值連城。
我料定她會來找我,卻不曾想,她比我預計來得早了些。
人未至,音先到。
我尚未來得及見禮,就聽見公主不滿的聲音傳了過來:
「這府內不知何處的吠聲,本宮還沒進門就聽到了。」
唬得眾人倉皇跪下迎接。
我正要跟從,卻被一隻纖纖玉手穩穩託住。
公主含笑,眼底卻寒得很:
「我許你跪了嗎?」
我環視周遭一眼,有些悻悻,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都說惠陽公主向來高傲,入得堂中,她連眼神都沒飄一下便徑直坐下了。
彼時,她端坐堂中,似笑非笑,環顧一圈堂中,仿佛誰也沒看見似的,隻向我招手,將我喚去。
待我近了前,她握住我的手,笑意融融,格外平易近人:
「玉珠兒,你上次敬獻的寶珠我已然呈給陛下,陛下滿意得很,對你贊賞有加。甚至還說,姚家的姑娘既然能找出一枚稀世寶珠,自然第二枚也不在話下。」
我正要謝恩,腰還沒來得及彎,就又被馮錦煙含嗔帶怒地笑阻住了:
「我方才的話,玉珠兒又忘了?」
我不經意掃過時不時想要抬頭窺視的藺輝,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我的動作逃不過馮錦煙的眼睛。
她瞟了二人一眼,這才向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借著他人之口許藺輝的平身之恩。
她抿了口香茶,眉眼俱彎。
然後問我,立了這樣的功勞,有什麼需要我想要的獎賞?尋覓第二顆寶珠,又有什麼需要的條件?
我掃了眼小心而又期盼著望我的藺輝,笑了一笑,道:
「也沒有旁的顧慮,隻是臣的婚期將近,所以……」
不知是否我的錯覺,馮錦煙的茶盞在「婚期」二字剛出的那一剎那,不輕不重地頓在桌上。
眉眼驟冷。
我心頓了一息。
仍舊「不開眼」地將話接了下去:
「所以臣想來日姚家的生意,要不要由藺家來代理。」
話音未落,馮錦煙的冷笑便飄了過來,她眼神如刀,鋒利地剐過躬身的藺輝:
「是一家之事為重,還是天子之願為重,玉珠兒,你這位準夫君好像是有點掂量不清楚啊。」
話如刀鋒,直指藺輝。
嚇得他當時跪倒在地,請罪不止。
馮錦煙起了身,她悠然踱步,走到藺輝的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本宮問你,育珠一事,究竟是你藺氏擅長,還是玉珠兒擅長?」
「是、是玉珠兒。」
藺輝埋頭作答,不敢扯謊。
「那這皇商之職與你藺氏何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