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憑我是沈肆三媒六聘,八抬大轎請進門的正妻,是侯府正兒八經的主母。
「你未經我的允許,直接教訓我身邊的奴婢,這是在打侯府的臉。
「為了侯府的顏面,我隻能委屈妹妹了。
「我希望你能和春桃道個歉,這麼簡單的事,想必妹妹一定能做得到吧?」
秦珍自幼高傲慣了,怎麼可能道歉呢?
她捂著臃腫的臉,緩緩從地面爬起來,冷嘲道:
「要我和一個卑賤的奴婢道歉?
「秦霜雪,你瘋了吧?」
看著秦珍囂張的模樣,我知道,她大約是學不會低頭認錯這種事的。
我的視線落在桌面上那份熱騰騰的雞湯上。
油膩膩,黏糊糊,毫無食欲。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打算道歉?」
秦珍嘴角微微上揚,突然嗤笑道:
「你做什麼白日夢?
「秦霜雪,你為了一個下人對我動手,你就不怕我將這件事告訴沈肆,他會更加討厭你嗎?」
我拿起桌面上那盅熱騰騰的雞湯,對準秦珍那張得意的臉,直接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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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肆啊……」
「他算什麼東西?」
8
撕心裂肺的哭喊響徹整座小院,我垂眸冷漠地看著躺在地上痛哭的秦珍,心中暢快。
還未等我享受完這快意,身後卻傳來沈肆帶著怒氣的聲音:
「秦霜雪,你瘋了!」
秦珍宛若見到救星一般,飛快從地上爬起,奔向沈肆,號啕大哭:
「阿肆,你不要責怪姐姐。
「都是我不好,姐姐與那群山賊待在山裡那麼長的時間,定是受盡了委屈,要不是為了換我,姐姐也不會因此丟了清白……
「姐姐想要毀了我的臉為自己出氣,也是正常的。」
沈肆聽到秦珍的話,原本陰沉的臉逐漸浮現出一絲困惑。
我將手裡的湯碗隨意丟棄在桌面上,碗底與檀木圓桌互相碰撞,發出一道沉悶的聲音。
「還真是好笑,你既然不在現場,又是怎麼判斷出我丟失清白的?
「難不成你和那些山賊本就是一伙的?
「是你指使他們毀了我的清白的?」
我早就知道霜雪被山賊擄走的事,與秦珍有關。
所以這幾日我一邊在暗地裡忙著新商鋪的事,一邊讓春桃在秦珍在小廚房放出我被山賊欺負,傷心欲絕閉門不見客的風聲。
小廚房裡全是秦珍的人。
秦珍聽到我的話,小臉煞白,她急忙拉起沈肆的衣擺,解釋道:
「我……我也是聽下人們說的……
「那些山賊窮兇極惡,我怎麼可能和他們勾結呢?
「姐姐畢竟是大家閨秀,手無縛雞之力,遇上那些悍匪,遭受委屈不也是……不也是正常的嗎?
「阿肆,你會相信我的,對吧?」
她焦急彷徨,唯恐沈肆誤會了她,連臉上的傷都不顧了。
沈肆緊蹙著眉頭,將秦珍攬在懷中:
「你不要血口噴人,珍珍溫和善良,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珍珍好心為你燉湯補身子,你卻這般對她,你真是讓我太失望了。」
我冷嗤一聲:
「要是我沒記錯,那群山賊裡應當還是有活口的。
「你不妨嚴刑拷打一番,說不定會有什麼新收獲。」
原本還哭哭啼啼的秦珍在聽到這話時,瞳孔一縮,整個人不自覺地顫抖。
「活……活口?
「不是……不是都死了嗎?」
我看著秦珍焦灼的模樣,輕笑道:
「因為那兩個活口,是特地留下的。」
我雖沉睡在秦霜雪的身體裡,可對於他們遭遇的事,還是清楚的。
事情的起因不過是因為沈家老祖母染了風寒,久治不愈。
秦珍打著替老祖母祈福的幌子,讓沈肆和她一同前去佛寺,臨了還特意提了一句:
「姐姐畢竟是侯府的主母,若是她與我們一同去祈福,我相信祖母肯定能好得更快。」
可是他們一行人剛進山,便遇到了山賊。
逃跑過程中,秦珍不慎被擒。
山賊提出若是不交出萬兩白銀,他們便殺了秦珍。
沈肆為了救秦珍,答應了。
可秦珍不過在他面前掉了兩滴眼淚,紅著眼說她害怕。
沈肆便毫不猶豫地將我從人群中推了出去:
「霜雪,珍珍性子軟,她待在這兒會害怕。
「你留下,等我取了銀子,很快就會將你換回來。」
真可笑。
沈肆根本就不知道,這不過是秦珍設下的,一場針對秦霜雪的局。
秦珍與那些山賊做了一筆交易,她想要的,一直都是讓秦霜雪身敗名裂。
沈肆帶著秦珍剛離開,山賊頭子便對秦霜雪動手動腳。
好在,我蘇醒了。
我佯裝應承,將山賊頭子引到了茅草屋,趁其不備偷襲了他。
而後奪了他別在腰間的手銃,向等候在外面的山賊下手。
誰能想到一個大家閨秀竟會用手銃這種東西呢?
我雖花了些力氣,到底還是贏了那群賊人。
其中兩名山賊為了活命,向我和盤託出了秦珍的計劃:
「秦二小姐給了我們一筆錢,讓我們毀了您的清白,這樣你就會與小侯爺和離,她與小侯爺才有機會。」
我原想將那兩人也結果了,可我知道,這種事若是由秦霜雪嘴巴說出去,沈肆是不會相信的。
所以,我特意留了兩個活口。
我緩緩走向沈肆,一字一句分析道:
「我們出發佛寺祈福,是臨時起意,知道的人並不多。
「據我所知,我們那日走的山道可是進出佛寺的必經之路。
「往來的人那麼多,侯爺難道不想知道,那群山賊為什麼會獨獨盯上我們嗎?」
秦珍手指緊緊纏著手帕,她緊咬著下唇,臉一寸寸白下來。
沈肆冷哼一聲:
「山賊打劫,還需要什麼理由?
「說不得我們隻是恰好比較倒霉罷了……」
話雖這麼說,可是他陰沉的臉色並沒有因此好轉。
秦珍驟變的臉色落入他的眼中,早已引起他的懷疑。
「我若是你,便好好審問審問,說不定會有什麼收獲。
「你說對吧,秦珍?」
突然被點名的秦珍身子一震,說話都有些結巴:
「我……我怎麼知道?
「我又不認識他們……」
秦珍以臉受傷要去擦藥為由落荒而逃。
沈肆看著秦珍急匆匆離開的背影,忍不住蹙眉。
我站在一旁冷漠地看著他:
「我要是你,便找人盯著秦珍。」
盡管沈肆已經看出不對勁,卻依舊嘴硬:
「珍珍不可能做這種事……
「反倒是你,珍珍再怎麼說也是你妹妹。
「你怎麼能這麼歹毒?竟然用雞湯潑傷她的臉!」
春桃不願我受委屈,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侯爺,不是這樣的。
「是二小姐先動手,小姐才會還手的……」
春桃想要將秦珍在我房中撒潑的事解釋給沈肆聽,卻被我攔下了:
「解釋什麼?
「白費口舌罷了。」
沈肆面色一沉,握住了我的手腕:
「不解釋,你又怎麼知道是白費口舌?」
9
我凝了沈肆一眼,笑道:
「自你說我歹毒那刻,在心裡早就對我定了罪,不是嗎?
「秦珍作為秦家的二小姐,尚未出閣就和你同進同出,你們這與無媒苟合有什麼區別?
「苟合也就罷了,如今竟還想當著我的面,越權教訓侯府的下人。
「我身為侯府主母,又是秦家嫡長女,為了兩家家風,教訓一下她,有什麼不對嗎?」
沈肆張了張嘴巴,最終隻憋出來一句:
「不管怎麼說,你明知容貌對女子的重要性,還傷她的臉,就是不對。」
我笑出了聲,直接打斷他:
「原來侯爺也知道,這樣是不對的啊……」
我緩緩走向他,聲音逐漸轉冷:
「那我倒想問問侯爺,侯爺你明知道女子貞潔重於生命,又為何不顧我的掙扎,將我推向山賊呢?
「我再怎麼不喜歡秦珍,也不過是毀了她的臉,而侯爺呢?
「侯爺明知一群男人和一個女人待在深山老林,會發生什麼事,卻還是毫不猶豫將我送了出去,你這不是在要我的命嗎?」
沈肆緊抿著嘴,沉默了半晌,才嘆息道:
「當時情況緊急,你要是心裡有怨,我願意補償你……」
我笑了:
「補償?
「沈肆,你好好想清楚,是因為我平安回來了,你才有補償的機會。
「可若是我死了呢?你要如何向我贖罪?
「換言之,就算你補償了又如何呢?
「我在這件事中所受的委屈,就能一筆勾銷了嗎?」
我緊咬著後槽牙,厲聲表達著我的不滿。
所有曾經霜雪想說卻不敢說的一切,我替她開口:
「沈肆,你該不會以為,我就算受了這委屈,也一定不會離開你吧?」
我抬頭望向面色陰沉的沈肆,他張了張嘴,終究是沒有反駁。
看來,我猜對了。
被偏愛的人總有恃無恐。
他不過是被霜雪慣壞了。
可我不是霜雪。
我從懷裡拿出一紙早已經擬好的和離書,塞進沈肆手中:
「可是怎麼辦啊,沈肆……
「這一次,我不想要你了……」
10
沈肆身子一顫,他垂眸看向手中的休書,一股憤怒的氣息瞬間彌漫開來,充斥著整個房間:
「秦霜雪,你還要胡鬧到什麼時候?
「你別以為我當真舍不得休了你!」
我將筆墨遞到他面前:
「正好,你籤了字,蓋了印,我們便如你所願,一拍兩散了。
「到時候,你就可以風風光光迎娶你的心上人了,不是更好嗎?」
沈肆緊握著拳頭,指節處微微泛著白。
他死死盯著我,良久,突然躲過我手中的筆,徑直走向書桌。
他籤下姓名,在休書上落了沈家的紅色印章:
「秦霜雪,今日可是你自願要和離的。
「往後可別像狗一樣回來求我。」
我收下那封和離書,像護著寶貝一樣將它放在精心準備的錦盒裡。
當晚,我便吩咐春桃收拾家當準備離府。
秦霜雪的娘親生前曾在城中為她留下一套三進的宅院,前兩天春桃剛讓人過去打掃過。
我準備與春桃搬到那裡。
沈肆自老侯爺死後便襲承他的爵位,與兵火將軍一起看管軍火庫。
他得知我要搬走,竟從軍火庫趕了回來。
沈肆帶來一隊鐵甲衛,那些人身強體壯,披著黑色鎧甲,腰間均別著軍火庫新研發的火銃。
他們一字排開,攔住了大門。
「你既然那麼有能耐,就自己搬。
「我們沈家,不是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我沒有理會沈肆的無理取鬧,讓春桃去城中找來幾個幫手,誰知沈肆卻攔著那些人,不讓他們進門。
「秦霜雪,你不是很厲害嗎?
「你既然想走,就自己想辦法離開。」
我看著院子裡七零八落的大箱子,又看了看沈肆那張寫滿躁意的臉,突然生出一絲不耐煩。
「幼稚!」
沈肆冷哼一聲,別開臉,渾身上下透著不情願。
我緩緩朝著沈肆走過去,一字一句問道:
「你到底,讓不讓?」
沈肆鐵了心不讓,我突然抬手,趁其中一個鐵甲衛沒防備,輕而易舉奪走了他手中的火銃。
我將那火銃架在自己手上,對準了沈肆的一條腿:
「若是不讓,我可就動手了。」
沈肆見我架起火銃,先是一愣,但很快他又意識到,我一個閨閣女子,不可能會用火銃這種東西:
「你以為架著武器就能對付我了嗎?
「秦霜雪,你怕是連火銃是什麼都不知道吧?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隻要你和我認個錯,我可以不和你計較和離書的事……」
我看著沈肆那張囂張的臉,頓生厭惡。
他話音剛落,我對著沈肆的腿,直接開出一槍。
火銃的衝擊聲與沈肆的哀號,響徹了整個侯府大院。
秦珍被這聲響驚動到,她頂著一張纏著白紗的臉,從內院匆匆而出,一眼便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沈肆。
隨後,院子裡響起了秦珍的尖叫聲:
「秦霜雪,你瘋了?
「你竟敢這麼對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