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別人的說法,太後大抵是因為這件事,對秦霜雪失了好感。
秦齊將秦霜雪帶回丞相府後,並沒有立即找人為她醫治,反而在秦珍和柳姨娘的挑唆下,將重傷的她關進房間,要她抄百遍佛經思過。
那天之後秦齊便隨皇上出城秋獵,把照顧秦霜雪的任務交給了柳姨娘。
秦齊走後,柳姨娘和秦珍借著各種理由欺負秦霜雪。
重傷未愈的她被誣陷偷東西,再次遭到毒打,後來又被秦珍推落池塘,染了風寒。
身上新傷舊傷交錯,柳姨娘卻禁止她尋府醫,聲稱這樣才能鍛煉她的身體。
秦霜雪奄奄一息之際,我魂穿到了她身上。
我是另一個世界至高無上的王後,因為遭親朋好友背叛,成了死人,死後機緣巧合之下魂穿到了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
蘇醒那一刻,我直接衝到藥房,將府醫從床上拽起來:
「現在立刻給我開藥治病。」
那府醫雖是震驚,卻還是為難地表示:
「大小姐,不是我不願意給您看,是我實在不能。
「我若是給您看病,夫人明天就會讓我卷鋪蓋走人的……」
我笑了,拔下發間的簪子,直接抵在府醫頸間跳動的血管上:
「若是不開藥,我今晚就要了你的命。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到底是要命,要是要這份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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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醫被我嚇得哆哆嗦嗦,最終瞞著姨娘替我開了藥。
當晚我抱著藥包回房的時候,秦霜雪虛弱的聲音自腦海中傳來:
「姐姐,你……你好厲害!
「我什麼時候才能和你一樣厲害?」
我嗤笑一聲,冷冷地道:
「小廢物,挨打若是不會還手,你永遠都成不了和我一樣的人。」
我本想直接掠奪秦霜雪的身體。
可惜,她娘親在死前曾留給她一塊鎮魂玉。
因為有那塊玉,我不得不和這個軟弱的姑娘共用一副身子。
好笑的是,秦霜雪卻絲毫不怕我,她甚至很大方地和我商定:
「我們一人一天,輪流使用這副身子。
「這樣你寄居在我的身體裡,就不會太無聊了。」
也不知道要說她單純,還是要說她蠢。
面對一個想要掠奪她身體的靈魂,她竟當真毫無防備地親手摘下了那塊鎮魂玉:
「我知道這塊玉對你的魂魄有影響。
「你不用擔心,我將它取下來,這樣你就不會難受了。
「不過你要答應我,不能偷偷侵佔我的身體。」
我自出生起便一直生活在爾虞我詐的生活裡,從未見過這麼純粹的人。
大抵是這個原因,我動了惻隱之心。
自那以後我與秦霜雪一人一天享用著同一副身體。
她溫柔軟弱,而我心狠手辣。
往往前一天她被人欺負,第二天我便會幫她報仇。
秦珍誣陷秦霜雪,我便用同樣的方法誣陷她。
柳氏抽打秦霜雪,我便用更大的力氣抽回去。
秦霜雪時常笑道:
「我真沒用,總是給你添麻煩。
「可是怎麼辦,看著那些欺負我的人被你教訓,我真的好開心。」
我對她的軟弱極為不屑,畢竟我天天要幫她收拾爛攤子,真的很煩。
可有時候,也會有特殊情況。
秦霜雪溫柔心細,她會將自己微不足道的月銀存起來,偷偷給城外破廟裡的小乞丐買饅頭,買粥。
那些孩子滿眼亮晶晶,每次都會用自己撿到的小玩意兒和秦霜雪交換手裡的吃食。
有時是路邊剛開的,還帶著晨露的野花,有時是撲哧著翅膀,剛捕捉到的小蜻蜓,有時甚至是井邊帶著青苔的,形狀好看的小石頭……
和他們在一起,很放松,很歡愉。
我曾久居宮牆之內,早已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這般安寧過了。
就這樣,我寄居在秦霜雪的身體裡,安分守己,與她和睦相處,各取所需。
本以為我們能夠這樣一直生活下去,沒想到,我與秦霜雪性格上的迥異,還是被柳姨娘發現了。
5
柳姨娘和秦珍四處傳揚我被妖怪附了身,得了失心瘋,稍不如意就會要人性命。
秦齊對二人的話深信不疑,命道法高深的術士入府驅散邪氣。
請來的道士頗有些能耐,但也頗為愛財。
柳姨娘用銀錢收買了他。
他見到秦霜雪的第一眼,便二話不說從懷裡掏出了一枚雷擊木佛牌。
我的意識受到雷擊木的壓制,無法現身,隻能眼睜睜看著那術士與柳姨娘合謀,對秦霜雪用酷刑。
他用沾滿辣椒水的皮鞭抽打秦霜雪,謊稱是替她淨化神髓。
他將尖銳的銀針扎入秦霜雪十指之間,謊稱那是在控制她體內的邪祟。
最後,他趁著秦霜雪奄奄一息之際,啟用了離魂陣。
我的魂魄本就殘破不堪,能夠寄居在秦霜雪身上,純屬偶然。
那術士啟用離魂陣,我的魂魄被他生生拽離。
與秦霜雪的身體分開那刻,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支離破碎的魂魄瞬間變得虛弱無力。
因為有那術士的點撥,柳姨娘早就知道我的存在。
她很清楚,這段時間與她不對付的人,自始至終都是我,而非軟弱的秦霜雪。
柳姨娘為了報仇,對那術士下了死命令:
「我要那來自異界的魂魄灰飛煙滅。
「她敢幫著秦霜雪對付我,我便讓她永世不得超生。」
柳姨娘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向術士獻上了豐厚的酬勞。
所以那術士铆足了勁對付我。
我被困在雷火大陣中,熊熊烈火不斷灼燒著我的身體,雷電不停擊打著我,讓我痛不欲生。
就在我以為自己怕是當真要化為一縷青煙,魂飛魄散之際,秦霜雪奮力掙脫禁錮,衝入了囚困我的法陣,死死將我護在懷裡:
「漫雲姐姐,你看,我不是小廢物。
「你保護了我那麼多次,這一次,換我來保護你……」
藍色閃電劃破夜空,霹靂一聲直接擊穿了她的身體。
她緊咬著後槽牙,雙手死死抱住我的身體,寧願自己承受雷擊帶來的痛苦,也不願讓我再受一點點傷害。
我看著她堅定執拗的模樣,努力扯住一抹笑:
「到底是為什麼啊?
「我天天嫌棄你,你還這麼護我。
「值得嗎?」
誰知秦霜雪環抱雙臂,將我護得更緊了:
「值得,當然值得。
「你是除了娘親之外,唯一一個會替我出氣,看見我被人欺負,會惱羞成怒的人。
「我知道我很沒用,性格軟弱,一無是處,可是你放心……
「這一次,我一定可以護住你……」
那術士為了對付我,布下的是極大的法陣。
因為秦霜雪的闖入,法陣被破,術士因此遭受反噬,當場身死。
而我也因為魂魄受損,隻能以沉睡的方式寄居在她的身體裡,慢慢修復。
知道我在短時間內無法再出現,秦霜雪慌了:
「漫雲姐姐,你別離開我。
「娘親死後,你是對我最好的人了,我不想和你分開……
「你要是走了,我又要變成一個人了。」
我對著她笑笑,鄭重發誓:
「我一定會回來的。
「在我無法出現的時間裡,霜雪,你一定要堅強。
「答應我,要比以前,更加堅強。」
秦霜雪紅了眼眶,豆大的淚珠瞬間滾落:
「我一定會好好的,開開心心等你回來!」
可是,當我靈魂修復完整,再度蘇醒那日,我感受到的不是秦霜雪靈魂深處的歡愉,而是一種撕心裂肺的情緒。
要怎麼形容那種感覺呢?
就好似一顆滾燙火熱的心瞬間跌落冰窖,跳動著的血液凝結起來,讓人通體生寒。
無盡的絕望和無助充斥著她的內心,仿佛深淵一般,瞬間吞噬了她的意志。
沈肆為了救下心上人秦珍,將秦霜雪像個物件一樣推向山賊的時候,我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的心髒好似在一瞬間碎掉了。
就像木材裂開一樣,順著紋路自上而下撕開了一條大口子,裡面的血肉翻湧而出。
紅彤彤,血淋淋。
所以,當秦霜雪告訴我,她活得太痛苦了,她想沉睡,她再也不想出現在沈肆面前時,我告訴她:
「你安心睡吧,我會替你在這個世界,好好活下去。」
6
沈肆離開之後,便再也沒有出現在我面前。
我親自去找他要和離書,他的貼身侍衛卻一直說他公務繁忙。
確實是公務繁忙,畢竟那日我在山中手刃了那群山賊,為了不讓人發現端倪,我謊稱是一伙綠林好漢救了我。
綠林好漢說好聽點是俠客,說不好聽點是武藝高強的歹人。
在自己的管轄之內出現這樣一支戰鬥力強盛的人馬,官府對此很重視。
這兩日沈肆對著官府的人一起調查綠林好漢去了。
見不到沈肆,我帶著春桃頻繁出府,開始為和離後的生活做準備。
霜雪當初嫁入侯府時,帶來了一大筆陪嫁。
但自從接手侯府中饋之後,她發現侯府名下很多產業都是虧空狀態。
為了幫沈肆維護好這個家,她想盡辦法,甚至不惜動用自己的嫁妝,以此來維持整個侯府的運轉。
嫁入侯府三年,霜雪勞心勞力,將侯府名下的產業打理得井井有條。
曾經虧空的產業,在她的努力下扭虧為盈。
曾經小有盈利的商鋪,在她的努力下賺得盆滿缽滿。
說實話,霜雪雖是性子軟弱了些,在經商上卻是極有天賦的。
霜雪曾與我說過,她的娘親是江南首富之女,她一生聰慧過人,唯獨敗在了爹爹秦齊手上。
娘親為了秦齊遠赴京城,勞心勞力替他打理著偌大的家業,可惜到頭來卻隻換得一句:
「女子勢弱,商戶本賤。」
霜雪繼承了她娘親在生意上的天賦,卻也與她一般,為情所困。
如今,我接管了這副身體,自然不會讓她再受半分委屈。
我將霜雪用以接濟侯府的嫁妝通通收回,用那些銀子悄悄在城中購置了幾間商鋪,並以江公子的身份做起了與侯府商鋪一模一樣的生意。
因為霜雪手裡握著進貨商渠道,我以更低廉的價格出售商品。
不過幾天時間,我便將侯府之前的客人全都招攬到自己這邊。
後來我又出面說服了霜雪留在侯府商鋪中的心腹,以雙倍價格將他們聘請到我新開的商鋪裡。
很快,侯府產業便開始出現問題。
侯府的賬房來向我匯報情況時,我正坐在院子裡嗑著瓜子。
春桃受了我的吩咐,將賬房攔在門外:
「我們小姐前兩日受了驚嚇,沒辦法幫你們處理這些破事。
「府中不是還有另一個秦姑娘嗎?你們侯爺那麼喜歡她,不如你們去問問她?」
那賬房碰了幾次壁之後,便不來了。
我將所有心思用在新商鋪的管理上,每日忙得暈頭轉向。
有一日我終於得了空闲在屋中小睡,誰知醒來後屋裡除了春桃,還多了個不速之客。
7
秦霜雪同父異母的妹妹秦珍捏著帕子站在桌前,聲音輕柔:
「春桃,前段時間真是多虧了姐姐,要不是姐姐替我留在山間,我的清白可就毀了。
「這幾日我染了風寒,侯爺一直在照顧我,今日終於好全,我便親自燉了雞湯。
「這雞湯你收下,給姐姐壓壓驚,千萬不要拒絕。」
我的視線落在春桃身上。
這丫頭素來護主,她雖是背對著我,但我還是能夠從她微微顫抖的身子看出,她此時正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
「二小姐,我們小姐傷口還未好全,身子尚虛,喝不得這大補的東西。
「還請你不要為難奴婢。」
秦珍站在原地,冷冷地凝了春桃一眼,眼底沉得發暗:
「你算什麼東西?
「本小姐願意下廚是秦霜雪的福分,你們有什麼資格拒絕?」
話音剛落,她揚起手,狠狠抽了春桃一巴掌。
力道之大,扇得毫無防備的春桃直接跌向一旁的八仙椅。
她重重磕在八仙椅的扶手上,發出一聲悶哼。
也正是這時,春桃發現我已經醒來。
她顧不得腹部的疼痛,朝我奔來:
「小姐,您……您醒了。」
我沒有回應她的話,伸手撫上了她迅速紅腫起來的左邊,低聲道:
「很疼吧?」
春桃咬了咬唇,眼中淚水盈盈,卻還是朝我搖頭:
「不疼,小姐,奴婢沒事的。」
許是這幾日秦珍在侯府賬房的阿諛奉承之下,參與了侯府的產業決策,讓她生出了幾分女主人的架勢。
她竟雙手環胸,站在一旁,冷笑道:
「姐姐,你身邊這個丫頭不懂規矩,我幫你教訓教訓,立立規矩,你不會怪我吧?」
雖然我身上的傷有些還未痊愈,可在春桃的照顧下,我的精神已經恢復了不少。
秦珍說話間,我已經從榻上下來。
我緩緩踱步到她身前,深深看了她一眼:
「我身邊的丫頭,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訓了?」
盡管一直沉睡在秦霜雪的身體裡,可我並非沒有意識。
秦霜雪雖貴為主母,在這偌大的侯府,卻無半點地位。
小侯爺沈肆因為祖上聯姻,不得不與秦霜雪成親,成婚後他一門心思卻都撲在秦珍身上。
沈肆一直將秦霜雪視為他與秦珍無法締結良緣的阻礙,平時對她冷言冷語。
侯府的下人們將沈肆的態度看在眼裡,平素裡沒少為難秦霜雪。
春桃為了不給自己的主子添麻煩,逐漸養成了忍氣吞聲的性子。
可,這是不對的。
在我江漫雲的世界裡,挨打了,就是要還手的。
我微微勾唇,在秦珍還未反應過來之時,揚起手,狠狠抽了她一巴掌。
因為足夠用力,秦珍被我扇倒在地,那張嬌嫩白皙的臉瞬間紅腫起來。
她痛苦地捂著自己的臉,無比震驚地看著我,聲音中透著不可置信:
「你……你居然敢打我?
「憑什麼!」
我嗤笑一聲,將她從地上拎了起來,推倒在春桃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