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進來,原本立在身側的手摟上了美人的細腰,引得她一陣「咯咯」嬌笑。
不知是不是故意要羞辱我,他一會兒踢凳子讓我倒酒,一會兒吩咐我煮茶,不允許我有一刻空闲。
還不準我使用任何法力,所有差事都須得親力親為。
我忙得腳不點地,他最後幹脆一個沒拿穩,將杯中酒盡數撒在自己身上,並以我斟太滿為由,不顧魔姬的抗議,逼我伺候他沐浴更衣。
伏淵選的寢殿位置極好,原本是藥君的住處,殿後有一彎御靈泉,在此沐浴對身體和修為大有益處。
伏淵毫不避諱地命我替他寬衣,又讓我立在岸邊給他擦背。
可擦著擦著,手上逐漸就沒了力道,我開始有些昏昏欲睡起來。
自從失了神骨和修為後,我清醒的時間開始慢慢變短,反而沉睡的時間一日比一日長。
大約是見我沒了動靜,伏淵有些不滿,轉頭來看我,卻見我以頭點地,幾乎要睡過去了。
他皺了皺眉,伸手拉住我,一把扯進了熱氣騰騰的泉水裡。
16
猝不及防跌入水中,我猛地驚醒,下意識就圈住了他的脖子,整個人牢牢地攀附在他身上。
伏淵斜飛的眉毛一挑,語氣有些輕佻:
「泠音神女這就投懷送抱了?」
我沒什麼力氣說話,隻能在心中腹誹,明明是你把我拉下來的好不好……
定了定神,我想推開他起身離開,卻發現自己已被他圈在懷中無法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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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巴被輕輕挑起,伏淵帶了些欲色的眸子深沉且危險,他盯著我看了會兒,然後毫不猶豫便吻了下來。
熟悉而陌生的氣息將我席卷,他甚至不給我喘息的機會,我感覺自己仿佛馬上就要窒息在這個吻裡。
外衫被他拉至腰間,我隻覺渾身一涼,就被他抱起輕輕放在了岸邊。
緊接著身上一沉,伏淵整個人覆了上來,埋首在我頸間啃咬起來。
我用盡全身力氣掙扎,卻哪裡還是他的對手,隻能低聲乞求,呼出的聲音卻止不住變了音節:
「阿……阿璟,不要……」
身上忙碌的人頓了頓,嗤笑出聲:
「我是伏淵,可不是那個蠢貨……」
說完,他眉間狠戾之色漸起,起身將我攔腰一抱,往榻上而去。
我無力攀住他光潔的背脊,顫聲求他放過我,他嘴角勾起的弧度卻嘲諷至極:
「神女如今不過是我的階下之囚,有何資格提要求?」
我垂下掐著他後背的手,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罷了,左右此身離隕落也不遠了,他想折騰我撒氣,那便折騰吧。
17
伏淵作為久負盛名的冷血魔君,其實這一夜都對我還算溫柔。
除了實在情難自禁之時完全不顧我的哀求,其餘時刻,哪怕是抱著我,都是小心翼翼地,讓我差點錯以為自己是他什麼珍視之人了。
從前也未曾聽聞他好女色,卻不知為何偏偏要逮住我使勁折騰。
我在九重天的身份開始微妙起來。
被魔君隨意折辱的神女,既失了仙族的顏面,也令魔族不齒。
魔族中人一開始還因為忌憚魔君,不敢過分欺凌與我,但漸漸發現,哪怕故意讓我多幹活,或者言語上羞辱我,伏淵都會視而不見,仿佛我不過是他夜裡床榻上一個還算趁手的玩具,雖然喜歡,但如果損壞了,再換一個也沒什麼關系。
我處境堪憂,但卻無能為力,隻有清羽還會維護我。
他在仙族中實力不俗,伏淵有意招降,並未太過為難他。
我身子狀況每況愈下,已漸漸到了掃地都會沉睡過去的地步。
這一日,我正昏昏沉沉地端了煮好的清露茶跨進伏淵寢殿,伏淵要求很多,我已經基本上確定他是為了故意為難我,連喝的茶都必須用清晨朝露來煮。
為了他的茶,我每日強撐著去收集晨時的第一滴清露,勉強匯聚成一壺,再煮好送入他殿中。
可我堪堪伸腳跨在半空中,身後裙擺就被人猛地一踩又松開,我頓時穩不住身形,就直直向後倒去。
滾燙的茶水全數濺在手上,因沒了神力護體,燙出火紅的一片。
幸而在快要接觸地面時被人撈住,但此時我意識已有些渙散,連撐開眼皮都有些困難,手上高高腫起一片水泡,卻喊不出疼來。
清羽的聲音有些急切:
「泠音,泠音,你怎麼樣,醒醒,別睡過去。」
卻聽一聲悶哼,身子又陡然一松,落進一個滿是九尺藤香的懷抱中,衣襟處尤還沾著片淡紫色的花瓣。
我費力睜開眼朝遠處看去,想看看清羽怎麼了,卻被人掰過臉,強行與他對視。
伏淵的眉頭皺得比平時還緊,眼中的神色也有些焦急,看了一眼我垂在身側的手後,瞳孔猛然間放大,厲聲朝門外喝去:「怎麼回事!」
踩我裙擺的魔侍此時已嚇得兩股戰戰,撲騰著跪下,支支吾吾說不出半個字。
遠處原本被伏淵一掌擊在地上的清羽卻輕笑一聲,捂著胸口站起了身,出口的話字字誅心:
「你現在知道問怎麼回事了?當日泠音雖親手殺了你,卻又用全部神力護住了你的元神,用她的命來換你下一世一生順遂,不會再被魔氣侵蝕而成魔。她愛世人,也愛你。」
「雖不知你為何會沒有轉世,反而在原本的軀殼中醒來,但她身為神女,留你一命並且將你養大已是仁慈,而為蒼生斬殺魔君卻是她的職責,並不虧欠你。」
「現如今她無絲毫神力護體,連一點滾燙的熱水都能傷她至此,在你的折磨之下,她已將隕落,伏淵啊伏淵,你可會後悔?」
「或者說,還是叫你璟言比較好?」
18
伏淵有一瞬間的怔愣,看向我的眼神中辨不出悲喜,隻是顫抖的聲音裡卻帶了一絲破碎:
「不,不……你不會死,阿音,你不會死的……」
他伸出手,開始源源不斷向我體內灌入修為,可我的身體卻像個漏風的布袋,再也護不住一絲靈氣,入體的精純神力隻在我身體中過了一道,轉瞬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伏淵整個人都開始顫抖起來,手中動作不停,好像隻要他持續傳我修為,就能留住我一樣。
我奮力起身,緊緊握住他的手,打斷了他自取滅亡式的拯救,聲音斷斷續續:
「阿璟,停手,你救不了我的。」
說完輕輕撫上他的面頰,從喉嚨深處溢出一聲嘆息:
「我知道是你,知道你記得一切,從前種種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護好你,才讓你承受了所有。但你以後別再恨了,放了所有人,約束好魔界眾人,別讓他們去霍亂人間,天地正邪,陰陽兩極,調和才是最好的出路。」
感覺到力氣逐漸被抽離殆盡,我的身體也開始變得透明。
最後消散的時候,我看到璟言目眦欲裂地想要抱住我,卻隻抓住了細碎的星光。
他崩潰地哭喊還縈繞在耳邊:
「阿音,別走,我知道錯了,我錯了啊……師傅……」
其實,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呢。
而且,你說愛我的時候,我的心也是曾漏跳過半拍的,隻是這些話,再也無法讓你知道了。
意識歸於混沌,我再無知覺。
19
魔君在泠音神女消散的地方呆坐了整整三天三夜,連左右護法前來勸諫,都被打出了三丈開外。
最後還是清羽神君用一支九尺藤發簪讓他站起了身。
他放了仙界被囚禁的眾人,收了十萬魔將,隻一日就退出了九重天,回到了魔界。
他又在原本的封印上加了特殊的禁制,使魔界眾人再無法輕易出界,而眾魔在他的威壓之下也都乖乖守在魔界,並未再做過亂。
他自己則回到了當初與泠音神女居住的山間小屋裡,懷揣著那支簪子,蜷縮著身體在九尺藤樹下陷入了冗長的夢境。
夢裡他還是那個未曾入魔的璟言,而泠音正朝他伸出手,溫柔地問他:
「要跟我走嗎?」
他猛地跳起來抓住她嫩白的手掌,點頭如搗蒜:
「跟。沒有饅頭,也跟你走。」
未來有無限種可能,他相信他與她,一定也是。
番外一
魔君伏淵,自再次蘇醒之後的確性情大變。
大約是身體裡擁有了半個溫柔的靈魂,腦子裡承載了一段刻骨銘心的記憶,他不再像從前般好戰殺戮,反而每每在殺人時,時常有了一絲猶豫:這一刀下去,他的師傅泠音神女會不會不原諒他呢?
答案肯定是會。
所以即使是在佔領九重天時,他都沒有多殺一人,大多都隻是囚禁起來罷了。
他的左右護法相鬼和洛蕪很是費解,他自己也是諱莫如深。
想到從前自己是如何殺伐果斷的一位君主,他就恨得牙痒痒,為何在他轉世之時要被泠音撿到,被她養大,還一不小心就愛上了她。
愛,對從前的他來說就是個笑話。
那些人間的凡夫俗子,愛來愛去,因愛成恨,傷人傷己,鮮有好的結局,隻是他們因愛產生的貪嗔痴怨統統都成了他修為飛升的養料,讓他不死不滅,所向披靡。
佔領九重天,也純粹是因為跟自己賭氣,還……為了再看一眼那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女人。
他為了她都願意被她親手殺死了,她卻一個人在九重天逍遙自在,連他蘇醒都未曾想要來看過他一眼。
所以他要報復。
九重天的神仙們高傲自大,規矩眾多,甚是無趣,這塊地方到處也都是虛偽的潔白,他其實一點都不想要。
唯有那股御靈泉還可以,如果能拉著泠音一起沐個浴什麼的,滋味應當不錯。
他這麼想著,也這麼做了。
但絕不能表現出他有多想要她。
所以他故意在她進門時伸手攬住了魔姬的腰,她居然一點也不吃醋,甚至眉毛都沒皺一下,莫非她對自己真的毫無感情?
一怒之下,他當場就把酒水往自己身上潑,還要她來伺候自己沐浴,就算不能馬上吃了她,也一定要好好嚇嚇她。
可誰知他完全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朝思暮想的人一旦緊緊抱在了懷裡,他哪裡還能做那柳下惠。
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將人剝得幹淨困在榻上,而那如蜜桃般誘人的唇輕輕張著,美目緊閉,雙睫如蝶翼般顫動,沒有反抗。
他的腦中「轟」一聲響,然後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