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隻需要遵從本能就行了,他是魔君,又不是菩薩,哪裡講什麼道德!
第一次做這種事,他從生澀到食髓知味,直將人纏得頻頻求饒,最後見她實在受不住了才勉強停手。
他彎著唇抱著心心念念的人心滿意足入睡,醒來後卻見身旁空空如也,再不見倩影。
裝作若無其事偷偷去找,才發現她正和那個清羽有說有笑地在掃庭前落葉。
他一下子就炸了毛。
但若是此刻衝出去質問,豈不是顯得他太過在意?
她一直不肯回應他,該不會其實愛的是清羽吧?
胸口突然蹭起一團名為妒忌的火焰,他決定要好好地折磨她,讓她隻圍著他轉,再沒時間去想別人。
可他卻不知道,那時候的她,其實已經虛弱至極,不久後便會消散於這天地間,離他而去了。
可上天入地,六界八荒,沒有了她,他要怎麼活下去?
還好有她的發簪,上面還留有她的味道。
抱著它,將自己困在沉沉的夢境裡。
如果夢裡有她,那麼,他願從此永墮夢境,再不醒來。
番外二
意識消散之後,我以為自己已經重歸混沌。
可是耳邊卻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辨不出男女,但空靈而悠遠,卻又溫柔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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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你可知這是哪裡?」
我看了看周身的虛無,一眼望不到頭,隻白茫茫一片,也看不到任何人影,便搖了搖頭。
頓了頓,覺得搖頭不一定會被看見,又輕聲回了句:「不知。」
那聲音卻似笑了,更加如夢似幻:
「此乃歸墟,先天之神隕落之處。」
我眼神一亮,那莫非,在這裡還能見到昔日隕落的眾神?
那虛空中的聲音似是知道我的想法,直接解答了我心裡的問題:
「不能。他們有的順應天地消散成為風霜雨雪,山川草木,有的去往了別處,如今這裡便隻有你一人而已。你感化魔君,化解天地浩劫,身負無上功德,可允你一個選擇。你可去往歸墟之外,成為更高階的神祇,抑或……重返人世。隻不過,你神體已湮滅,若要回去,隻得做個闲散小妖,再無昔日神力與榮光。」
眼前劃過一張魂牽夢縈的臉,不知現下是躲在哪裡偷偷哭呢,還是幹脆左擁右抱將我忘了個幹淨?
故人山海別,幾度隔山川。
我得去看看才行。
嘴角牽起一個大大的笑容,我輕聲開口:
「有人還在等我,我想回去。」
番外三
魔君伏淵沉睡的第一百個年頭,突然從夢中驚醒。
彼時在夢裡,他已娶了心愛之人,但新婚之夜,泠音卻揪住了他的耳朵,惡狠狠地逼問,究竟是魔姬的腰細還是她的細,他被逼得連連後退,驚出了一身冷汗。
睜開眼,九尺藤攢攢,一簇簇擁在枝頭,身上已積了厚厚一層淡紫色的花瓣,他整個人都被腌入了味,鼻尖全是好聞的花香。
沒有紅燭,沒有喜字,入目隻有一片淡紫。
他心下有些戚戚然,明明已經封閉了六識,決定永遠活在夢裡的,為何才過了不久,他竟自己醒來了。
身處現實的世界裡,他隻要一想到泠音,心就會被灼痛得無法呼吸。
這熟悉的院子,熟悉的房屋,熟悉的躺椅,樁樁件件都刻在骨血裡,如今它們好似不曾有過什麼變化,但主人卻已再無蹤跡。
等等,為何整個屋子都會如此幹淨整潔,他伸手一摸院中的石桌,甚至都沒有積灰。
伏淵掐指一算,哪怕沉睡的時間再短,也已過了百年,就算屋內陳設沒有腐敗,卻不至於一塵不染吧。
莫非是有人打掃過?
可是這樣一個偏僻之地,有誰會專門過來細心打掃呢?
他一摸胸口,發現揣在懷中的九尺藤發簪也消失不見,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驚得他打了個激靈。
會是她麼?
她跨越山海與時光而來,重新回到他的身邊,打掃了屋舍,然後又從他懷中順走了簪子,卻惡作劇地不叫醒他,想要等他自己發現再去尋她?
她還恨他麼?
所以要奪走他對她唯一的念想,然後逃走,再不見他?
想到這,他胸口驀地一陣刺痛,不由得揪住衣襟連喘了好幾口氣。
不行,他得立刻去找她,不然海角天涯,他豈不是要又一次失去她?
這日正值人間的新年,家家戶戶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酒樓茶肆裡人滿為患,說書先生驚堂木一拍,正在講述百年前魔君出世,妖魔禍亂人間的故事。
如今的人未經歷過那段難熬的時光,隻將它當成故事來聽,個個聽得津津有味,喝彩之聲此起彼伏。
講到高潮處,說天上的神女犧牲自己,封印了魔君,從此灰飛煙滅,再無來世,眾人捂著嘴不住唏噓,卻隻一聲清脆悅耳的嗓音喝了聲好,在人群中格外突兀。
伏淵心裡一顫,不自覺就屏住了呼吸。
這個聲音如此熟悉,他曾經在夢裡反復聽過百年,哪怕隻一句,他都能準確認出來。
他飛身上了茶館二樓,尋找聲音的來處,卻見一背影窈窕的紫衣女子正坐在欄杆邊的桌旁,探著身子往下瞧,漆黑如墨的發髻上還斜斜插著一支眼熟無比的九尺藤發簪。
那發簪墜下的流蘇隨著女子的動作晃呀晃,一直晃進了伏淵的心裡。
他甚至還能聽到女子在小聲地嘟囔著罵他,說他小心眼,沒良心,還是個花心大蘿卜。
小心眼和沒良心,他都認了,可花心他絕對不認。
他步履匆匆想要立刻飛到女子身邊,卻是近鄉情怯,越走越慢,最後幹脆停在了離她幾步遠的地方不敢再挪一步。
他不敢去看她的臉。
他怕他現在其實還在另一個自己制造的夢境裡沒有醒來,又怕等下掰過那人的腦袋時,看到的不是那張魂牽夢縈的臉。
索性那女子似有所感,忽地就轉過了頭來。
四目相對那一刻,那早在心裡描摹過千萬次的眉眼與記憶裡重合,伏淵開始覺得,這一刻,即使要他拿命來換,都值得。
坐在對面的女子見他呆愣愣地盯著她瞧,沒有逃跑,也沒有抽出卻邪指著他,甚至好似還越過了這百年時光,好像他們從未分開過一樣。
她彎起嘴角,朝他溫柔一笑,輕聲道:
「阿璟,你醒了啊。」
番外四
魔君要娶一介小妖的消息傳遍了六界八荒,人人都差點驚掉下巴。
因為傳說百年前,魔君與九重天上的泠音神女有過不小的糾葛,神女還因此隕落,而魔君自此也再無了消息。
可他如今又回到魔界,還要娶妻,這委實令人咋舌。
大家不禁都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小妖精能入得了清心寡欲,隻好殺戮的魔君青眼。
同時人人又開始自危起來。
平靜了百年的世間,會否因為魔君的重臨又再次掀起腥風血雨?
畢竟他老人家施施然攻佔了九重天的事還歷歷在目,倘若他心血來潮又要一統六界,豈不是又沒有安生日子過了?
唯有魔界人人喜氣洋洋,一派祥和。
我為他購置了新衣服,又將他洗得幹幹淨淨。
「春我」魔界以強為尊,尊上就是他們的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況隻是不出去惹事而已。
其中以相鬼和洛蕪最為欣慰。
他們早就說過,那神族女子必然不是什麼好的選擇,如今君上能回頭, 哪怕娶一個無名無姓的小妖又有何幹系?
他們魔族憋屈了千年,好不容易揚眉吐氣, 如今君上又肯回來帶領他們,實在是闔族之幸。
可是當他們看到站在君上身邊的女子時,差點一個趔趄沒有站穩。
這這這, 這明明還是那個泠音沒錯,怎的已經隕落百年的人,又變成了個小妖,還回到了君上身邊?
她如今看起來倒是很好殺的, 隻是……
望著不怒自威, 緊緊摟著她的自家君上, 二魔終是嘆了口氣:
看君上這護犢子的架勢,不要說殺人,哪怕她多掉一根頭發,他們都得脫層皮。
罷了罷了, 君上能夠回來,也好過整日將自己困在夢境裡的好。
在泠音的協調之下, 九重天讓出了一些利於修行的鍾靈毓秀之地,供魔族休養生息。
眾魔有了更好的修煉方式, 自然也不願再去人間霍霍那些凡人, 畢竟雖被稱為妖魔, 他們也不都是天生就喜好血腥的。
從前沒有辦法,魔界靈氣充裕的地方太少, 他們要提升修為就隻得另闢蹊徑了。
作為交換,伏淵得負責每年去往人間, 吸收過多塵世承載不住的邪氣及怨念,以免滋生過多邪物禍害人間,打破六界平衡。
伏淵心智強大,修為高深, 本身即魔族,受邪念的影響能降至最低,是這世間唯一可做此事的人選。
隻不過每每他自凡間回來,受苦的都是我。
他雖吸收怨氣之後影響甚小,但人會變得躁動異常,精力旺盛, 次次都要逮住我折騰上三兩天才會恢復正常。
為了六界八荒的安定繁榮,我終於在重回世間後的第三百年懷了孕, 懷的還是龍鳳雙胎。
神魔壽數無邊, 孕育子嗣極其艱難,常常數千年都不一定能出一個, 三百年真的是很快了,可見我為了蒼生究竟有多辛苦。
生下孩子那天,魔界舉族同慶,熱鬧盛況堪比人間新年。
伏淵眼淚汪汪, 一手一個小奶團子, 模樣和他氣質委實有些不搭。
他低頭吻上我額間,向我道了聲辛苦,尾音顫顫。
我抬頭也在他面上印下一吻,心中滿是柔情。
春色長路漫漫, 日暮杯酒淡淡,餘生至此,已是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