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一小碗番茄雞蛋面放到樂樂面前，一臉歉意道，「樂樂，昨天是爸爸不對，忘記了我寶貝最重要的生日，爸爸十分自責，給爸爸一個補過的機會好嗎？」
樂樂反應了一會兒，立即笑彎了眼。
「好，我原諒爸爸了。」
飯桌上，樂樂明顯很開心。
我看著他倆難得的溫情，哪怕隻是短暫的，還是不忍心打斷。
吃完飯，周清淮第一次主動提出要送樂樂上學ƭù₋。
「太好了！爸爸媽媽一起送我上學嘍～」
樂樂高興地圍著我們歡呼雀ṱú⁽躍。
路上更是嘰嘰喳喳不停，全身上下都洋溢著滿足和喜悅。
與之相反的，他越是這樣，我越是心酸、越是恨周清淮。
以至於一將樂樂送進學校，我便冷聲開口：「走吧，去民政局。」
他愣了愣，神色瞬間黯淡了下去。
「為什麼？剛才的氣氛不是很好嗎？我以為……」
「你以為？」我真的笑了，「你絲毫不覺得愧疚嗎？你不會因為隨意彌補就能得到樂樂的原諒，而感到得意吧ṱű⁼？」
「我沒有，我知道並非一天就能彌補好我犯下的過錯，這隻是個開始，以後的每一天都會像今天這樣，或者做得更好，你為什麼就是不肯相信我呢？」
「你想得美。」他成功地又一次激怒我，指甲死死嵌進掌心裡，「周清淮，你給我們的所有傷害，不會因為你所謂的任何彌補而消失，請你搞清楚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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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些事都過去了，當時不都好好地嗎？你現在又何必去翻那些舊賬呢？」
周清淮抓著頭發，暴躁地捶打了一下方向盤。
「不對，你肯定還是因為昨天的事，你沒信。
「我就這給陳遜打電話，還好他辦事穩妥，全程都錄了視頻，你看完全貌後總該不怪我了。」
我心裡湧上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那件事滑稽到我一點也不想理會。
見他非要扯唐琦，於是我提了另外一件事。
「唐琦是你助理這事，你怎麼不說？」
6
他剛拿起手機的動作僵在半空，反應過來連忙辯解：「不，你誤會了，她是自己面試上的，我剛開始壓根就沒認出她。
「詩歆，我們之間真的沒什麼，你相信我。
「我現在隻想和你、和樂樂，我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冷笑連連。
「怎麼？玩夠了，想要回歸家庭了？」
他一噎，對此避而不談。
自顧自繼續他想說的話：
「我明天一去公司就把她辭了，好不好？」
「別了。」我瞥了他一眼，「不要任性，人家的工作又沒犯錯，憑什麼辭她？」
他臉色一僵，估計也想到了這一句話似曾相識。
是兩年前，他與我說過的原話。
記憶回到那時。
我選擇息事寧人後，我在盡力遺忘，他在盡力彌補。
手機任我隨時查看，每天有什麼行程都會給我詳細匯報。
周末會推掉一切應酬回家陪樂樂玩。
遇上出差，會主動與我連線一整夜的視頻。
他好像做到了他能做的一切。
我們都心照不宣地想要相安無事，維持表面的平靜。
直到他新招了一個秘書。
她很高明，從不在周清淮面前表露半分，反而一心隻對付我。
時間久了，見我並沒有她想要的歇斯底裡，又將手伸到了樂樂身上。
我暴怒，逼周清淮辭退她。
周清淮卻反應異常大地拒絕了我。
甚至隔天還給她升了職，作為我冤枉她的彌補。
這件事，將我們原本就存在的定時炸彈一起引爆。
可能是忍我久矣，他再也忍不下去了。
我們大吵了一架。
他說：「我和付秘書清清白白，你非要給我扣屎盆子！
「這三年我好疲憊，我能做的都做了，你為什麼還是不能翻篇？還是不相信我？
「你總是遊離在我們關系之外，我想跟你親密，你總是僵硬無比，像我在強迫你一樣，像我髒到你無法忍受一樣！
「你到底要怎樣才能徹底放下？
「你還想要我怎麼做？」
原來他有這麼多委屈。
那好。
我再次提了離婚。
他一臉失望地看著我，摔門而出。
隔天便帶著付秘書飛去國外出差。
半個月後，才春光滿面地回來。
「是你把我推向她的，要不是你無理取鬧，我和她根本就不會有什麼。」
他再也不裝了，出軌得如此冠冕堂皇。
他帶著談判和威脅，「我不會同意離婚，兒子還小，不能沒有一個完整的家。
「再者，兒子即將上學，我可以給他提供最好的教育資源，進最好的學校，但是你不能，你的事業還在初期，你什麼都給不了他。
「詩歆，不要任性去爭一時之氣，你好好冷靜一下吧。」
那天，他給我上了人生中最深刻的一課。
一夜之間，足以讓我脫胎換骨。
我沒有再提離婚，而是向他索要了一大筆錢。
之前的創業失敗，前期投進去的資金全部虧完。
合伙人不死心，又看中了新的機會，但缺乏啟動資金。
我趁機開口了。
周清淮出於愧疚，給得很幹脆，但他心裡估計是不屑的。
我不是做生意的料，他一清二楚。
不過他願意花錢打發我。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管過他。
他又有了多少個新歡，我也全然不在意。
所有心思都給了樂樂和事業。
我和周清淮真正做起了表面夫妻。
我回過神：「周清淮，繼續耗著也沒意思，不是嗎？」
「不！你想都別想。」
見我態度漠然，他變得焦躁不安起來。
我其實一直想不通。
我不離婚是他抓住了我的軟肋。
他到底又是為何呢？
是享受有老婆又能在外面彩旗飄飄的刺激嗎？
我想不明白。
我早已看不懂他了。
曾經照亮過我整個青春的少年，終是在歲月中變得面目全非。
「我是對不起你，我也早已悔不當初。
「詩歆，我向你發誓，我以後真的會改，絕不再犯。
「你看在樂樂的份上，再原諒我一次好不好？」
「求你了，我不能沒有你們。」
我笑得諷刺，朝他側身，ẗüₚ湊他耳邊輕語：「周清淮，你讓我感到惡心。」
我緩緩抬起頭，一臉嫌惡地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我與你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讓我無比惡心。
「你讓我不要爭一時之氣，我做到了。
「現在，決策權不在你那了。
「你且看著吧，這婚，我非離不可。」
7
「今晚答應給樂樂補生日宴，有什麼事至少要過了今天再說。」
我深吸一口氣，做了最後一次妥協。
「行。」
不再跟他廢話，下車走人。
車窗降下，他探出頭來。
「你去哪？」
「要你管。」
我現在有地方可去了。
不光如此，還有一起罵周清淮的好友。
「死渣男，又拿樂樂拿捏你，真是卑鄙無恥，我呸！」
馮嘉一副恨不得打死他的憤恨表情，將我心裡一直憋悶的鬱氣，一下疏散開來。
當年我誤打誤撞去了她的美容店，與她結緣。
時隔這麼久，我依舊會慶幸，還有後怕。
在我當時的那個狀態下，如果遇到的是一個黑心店家，我可能會被忽悠著陷入整容怪圈，最後變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
真好，遇到的是她。
真好，能和她成為好朋友。
真好，我不再是無處可去，無人可依，隻能去煩老爸的可憐人了。
我超有眼力見地給她倒了一杯水，免得她口幹舌燥。
她順手接過，一口氣喝完，繼續憤憤不平道：「平時也沒見得他多關心孩子，現在裝出一副慈父模樣，惡心誰呀？
「最氣人的是，樂樂也太好哄了吧，給顆甜棗就忘了疼！」
我想起今早樂樂心滿意足的小臉，心頭便如同針扎一般。
因為缺失，所以珍貴。
他很愛周清淮。
也很渴望周清淮的愛。
「詩歆，你不會告訴我，你又要妥協了吧？」她焦急起來，「昨天那個什麼唐琦，一看就是個不安分的人，還不知道以後會鬧出什麼事。」
我連忙安撫她：「放心，我已經請好律師了，一定會離，之後樂樂跟著我。」
「早該如此。」她抱住我，「別難過，以後我倆一起帶樂樂，不會比現在差。」
馮嘉身上有淡淡的檀木香，縈繞在鼻尖，讓人舒適。
我貪婪地在她懷裡多待了一會兒。
「嘉嘉，好好享受戀愛吧，別輕易結婚，再好的戀愛，也會被婚姻折磨得面目全非。」
她有個談了十二年的男朋友。
兩人也是和我們一樣，在最清純懵懂的年齡相愛，一直談到現在。
等她男朋友博士畢業，有了穩定的工作，兩人就會結婚。
而我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很不適宜，可我就是一時腦熱說了出來。
意識到不妥後，我連忙道歉：「對不起，我沒有惡意，我就是……」
「沒事，我知道的。
「詩歆，沒事了，會好起來的。」
8
鮮花、氣球、貼紙、生日卡片。
周清淮照著網圖布置了一下午，看起來有模有樣的。
樂樂笑眼彎彎地看看這裡，摸摸那裡，看上去很是滿意。
我以為這場彌補的生日宴會是一個完美的句號。
至少在樂樂心裡能留下很好的回憶。
隻是，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
我點蠟燭的手一頓，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樂樂一臉忐忑又帶著期待地看向周清淮。
周清淮勾了勾唇角，給樂樂一個放心的眼神，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電話。
樂樂重新笑了起來。
我動作繼續。
隻是，六根蠟燭，全部點燃不到一分鍾的時間，周清淮的手機響了五次。
響一次他掛斷一次，再響再掛斷。
但耐不住手機那頭的堅持，第六次又繼續打了進來。
最後，他煩躁地關了機。
「今天我跟公司的人說了，誰也不能打擾我們，沒事了寶貝，繼續許願吧。」
樂樂點了點頭，近乎虔誠地閉上眼，雙手合十。
「我想和爸爸媽媽一直在一起！」
「嘭嘭嘭。」
這時，屋外傳來沉悶的敲門聲。
「嘭嘭嘭嘭。」
猶如那個執著的電話一樣，不開門不罷休。
「嘭嘭嘭嘭——」
一聲又一聲地打擊在每個人的心頭上。
我朝周清淮道：「去開門吧。」
周清淮皺了皺眉，起身前去。
樂樂突然噔噔噔地追上去，抱住他的大腿。
「爸爸不要！不要開門好不好？」
「周清淮，你出來！我知道你在家，你給我出來！」
外面的敲門聲一聲比一聲大，伴隨著尖銳女聲的吼叫，輕易就掩蓋住了樂樂的哭聲和祈求。
我看著已經凝固在蛋糕表面的蠟油，醜陋又刺眼。
連蠟燭都沒有吹滅的願望，又怎麼會許願成真呢？
我苦笑，大步走上前去，重重給了周清淮一耳光。
「給你五分鍾解決掉。」
說著，我蹲下身，攔腰抱起樂樂，「先跟媽媽回房間去。」
「不要，我不要！外面有壞女人要搶走爸爸！」
樂樂在我懷裡使勁掙扎，對我拳打腳踢，最後反抗無效，一口咬在我的胳膊上。
我沒吱聲，繼續強硬地把他抱進屋，丟在床上。
他爬起來，看向我的眼睛裡滿是怨氣，像極了周清淮的翻版。
他哭得滿臉都是淚，朝我嘶吼：
「你怎麼這麼沒用？
「你為什麼留不住爸爸！」
9
我愣怔在原地，猶如被重錘砸到了腦袋，砸得我頭暈目眩，兩眼昏花。
許久後，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他「哇」的一聲哭出來，整個人撲在我懷裡，顫抖不止。
「媽媽對不起。媽媽，我錯了。」
我深呼吸了好幾口，才在空氣裡找到點稀薄的氧氣，讓我得到片刻的喘息。
下一瞬，房門忽然被外面一腳踹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