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懷孕後,周清淮出軌不斷。
他私下和朋友吐槽:「詩歆生完孩子後一身腥臭味,我不想碰。」
曾經照亮過我整個青春的戀人,竟在婚後變得如此面目全非。
我接受不了,痛心入骨。
直到兒子六歲生日時,他依舊和情人在外面打得火熱。
還同步給我發照片和視頻,被兒子看個正著。
我忍無可忍,提出離婚。
他松了一口氣,辯解道:「我怕你對我早已失望透頂,才借她來試探你是否還愛我,幸好你還是在意的。
「詩歆,再給我一次機會。」
他信誓旦旦地保證,從今以後他絕不再犯。
1
半夜醒來。
周清淮不知何時站在我床前,正目光沉沉地盯著我。
「今晚聚餐,快十一點時,他們的老婆都打電話來催促,問他們怎麼還不回家?」
他自顧自開口,語氣落寞。
「隻有我,沒有電話、沒有信息。
Advertisement
「什麼都沒有。」
我感到莫名其ţū́₌妙,翻了個身沒理他。
他沉默許久,喃喃道。
「你現在是一句話都不想與我多說了嗎?」
是。
但我懶得開口。
「睡什麼睡?」
他突然暴怒,快步來到床頭前,拿過我的手機,將那些微信記錄懟我臉上。
「你明明都看過了,為什麼還無動於衷?」
手機裡是一張張的親密照,記錄了今天他和一個女人的全部約會。
兩人穿著一套校服,手挽著手走在校園裡,追逐打鬧,有說有笑。
末了,他們情不自禁地在落日的餘暉下相擁親吻。
「你沒認出她嗎?她是唐琦啊,她回來了,你怎麼還睡得著覺?」
我意外地挑了挑眉,斜眼看他。
高中時,有個學妹一直高調又瘋狂地追求周清淮,在廣播站大膽示愛,鬧得全校皆知。
卻因為她二百斤的體重,遭到了群嘲。
後來她突然轉校走了,這些年消失得徹底。
不怪我沒認出來,現在的她嫋嫋娉娉、明豔嬌媚,完全像變了一個人。
我不合時宜地想到一句臺詞:努力了這麼多年,終於走到了你的身邊。
如果沒有我這個礙事的人話,還挺勵志。
我本想譏諷兩句,在看著他喝得滿臉通的臉後,又瞬間覺得沒什麼意思。
他卻沒我平靜,朝我大吼:
「喬詩歆,你為什麼不質問我?說話啊,啞巴嗎?」
「別發酒瘋。」我淡淡道。
聲音平淡又漠然,連我都有些意外。
他一僵,眼底閃過一絲慌張,但很快轉變為偏執。
「我偏要鬧,你和我吵啊!」
說罷,抬手摔了我手機。
「砰」的一聲,屏幕碎裂,出現黑塊。
我氣極,順手拿過床頭桌上的臺燈朝他砸去。
他沒躲,臺燈從他身上滾落在地,和手機摔在一起,一片狼藉。
我低斥:「滾出去!」
「爸爸!」
下一秒,兒子樂樂哭著跑了出來,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哭得不成樣子。
他抬起頭,哽咽著向我開口:「媽媽,你不要和爸爸吵架!」
2
哄睡樂樂後,我心裡難免不是滋味。
呆坐了許久,才起身離去。
見我出來,周清淮噌地一下站起來,眼神有些不安和愧疚。
看樣子酒醒得差不多了。
「老婆,剛才是我喝醉了無理取鬧,對不起。
「但我和唐琦什麼都沒有!那些照片都是誤會。
「她因著以前高中的事,對我有點執念,求我陪她一天,重返校園,扮演情侶,這樣她就知足了,以後會漸漸把我放下。」
他拿出手機點開一段錄像,急切地向我演示,「你看,現場有很多人,我們實際沒有接吻,隻是借位而已。
「我之所以答應她,也不是對她有什麼,而是……想讓你生氣。」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我的臉色,抿了抿唇,有些委屈。
「你現在對我越來越冷漠,無論我做什麼,都激不起你的情緒。
「我才出此下策,拿她做戲,想著因她的特殊身份,你總該會不一樣。」
我捏了捏眉心,心累到覺得沒意思極了。
「周清淮,我們離婚吧。」
他怔在原地,眼底閃過一抹慌張,隨後長長松了一口氣,一臉狂喜。
「真好,你還是會生氣,還是在乎我的。」
笑死。
他以為我還是和以前的無數次一樣,提離婚隻是為了和他鬧一鬧。
所以他才這麼有恃無恐。
我笑得悽涼。
從我第二次提離婚就不是為他了,而是為了樂樂。
如今卻驟然發現,繼續這樣的糟糕日子,對樂樂的傷害並沒有少到哪去。
「今天是樂樂的生日。」
想起晚上的事和樂樂的狀態,我不由得心生怨懟。
「他盼了你一天,眼中的欣喜和期待隨著時間一點點消失,直到他再也忍不住拿我的手機想給你打視頻,結果——
「剛好收到唐琦發來的那些照片。」
他臉色變了又變,身體微微有些顫抖,滿是自責:「我……忙忘了,這件事是我糊塗,我錯了,我會想辦法彌補。」
我冷笑一聲。
又是這副令人生厭的嘴臉。
「你要真覺得對不起,明天就和我去離婚。」
「不可能!你想都別想。」
「別逼我起訴離婚,我手上可是有你不少的出軌證據。」
我漠然地看著他,挑了挑眉,「你不會忘了,你都做過什麼了吧?」
看著他近乎慘白的臉色,我又向前逼近一步,笑得諷刺。
「難道,你覺得我會忘了嗎?」
3
午夜夢回時,我還是會忍不住想:我和周清淮為什麼就走到今天這一步了?
我和他是人人羨慕的青梅竹馬。
他七歲那年,父母離婚,誰都不想要他。
我拉著我爸,哭著去找他,把他接回了家。
自那以後,我和他同吃同住,每天形影不離。
在我十八歲生日那天,我向他表白了。
他笑著說我傻,表白這種事要他來做才對。
我們就這樣在一起了。
戀愛期間,他從未對我說過一句重話,一直溫柔以待、處處體貼,羨煞旁人。
後來,我爸意外出事,在我孤立無援時,他放棄了讀博的機會,站出來撐起了我爸的公司,幫我度過了那段最灰暗的日子。
我們一路陪伴,相互扶持,是戀人,也是彼此最親近的家人。
可我們結婚後,一切開始變了。
剛生完樂樂的那段時間,我總是半夜突然驚醒,耳邊總是環繞著孩子的哭聲,幾乎沒有睡過一個整覺。
我常常崩潰痛哭,精神失常。
那時,家裡的實體產業面臨重創,遊離在破產邊緣,周清淮正在嘗試轉型,每日忙得腳不沾地,回家後哄完孩子還要來哄我。
漸漸地,他有些疲於應付,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
在一次出差時,對方的老總給他約了一個女人放松,他接受了。
在我身心最脆弱的時候,周清淮毫無徵兆地出軌了。
我無法相信,亦無法接受。
事後,他向我跪下,猛扇自己耳光,求我原諒他的酒後糊塗。
但我一點都聽不進去,全身的血液直衝大腦。
我哭著打罵他,喊著離婚。
他卻死活不答應。
爭執無果後,他摔門離去。
我追上去拉他,鐵了心要把他拉去辦手續。
隻是剛邁出兩步,屋內孩子的哭聲像一盆冰水,朝我兜頭潑了下來。
而他的腳步隻頓了幾秒,便加速進了電梯。
孩子絆不住他。
卻不得不絆住我。
我看著剛出生不久的孩子,心裡湧出一股難言的酸澀。
兩歲那年,我媽車禍逝世。
我的人生中一直缺失媽媽的角色。
所以在懷孕後,我既忐忑又欣喜。
我想,我的孩子終於不會像我一樣有遺憾了。
他的父母恩愛,家庭美滿,他會幸福健康地長大,同樣擁有新的美滿家庭。
可是現在,他也無法圓滿嗎?
有天,我偷聽到周清淮的朋友罵他。
罵他糊塗,罵他該死。
周清淮一直默默受著,最後被煩得不行,說出了心裡話:
「詩歆生完孩子後一身腥臭味,我受不了,不想碰。」
我頓時僵在原地。
他朋友也沉默了。
良久後嘆息一聲:「……也不全怪你,的確嫂子懷孕後變化太大了,要是拿出以前的照片,別人都會說是照騙,唉。」
自懷孕六個月後,我很逃避照鏡子。
那天,我呆滯地打量著鏡中的女人。
身材臃腫肥胖,眼眶深陷,眼袋腫大,雙目無神。
我陷入了自我懷疑和自我厭棄中。
是不是自己變得太醜了,醜到周清淮難以忍受,他才會出軌?
是不是都是我的錯?
4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我好像一下喪失了所有情緒,我好像變成了一攤惡臭的死肉。
我總感覺黑暗中有無數隻怪物,揮動著又長又尖銳的指甲,對著我龇牙咧嘴,想要將我拉入漆黑的永夜,將我撕裂咬碎。
再一次被噩夢驚醒後,我搖搖晃晃地走出門,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姑娘,去哪?」
我愣住了。
我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裡?
我又能去哪呢?
我好像無家可歸。
「城郊墓園。」
耳邊傳來自己模糊的聲音。
我一路精神恍惚,眼神空洞。
後知後覺清醒過來時,我已經抱著那塊冰冷的墓碑,待了好一會兒了。
夜晚的風好大,吹得我眼眶微湿。
我伸手摸了摸照片上的笑顏,扯了扯嘴角,揚起了一個可能不太好看的笑容。
不能在爸爸面前哭,不能吵醒他。
他幫不上忙,他會難過。
我緩緩閉上了眼,輕輕喃喃:
「爸爸,收留我一會兒吧。」
微風輕拂,蟲鳴蛙叫。
我漸漸放松下來,沉沉睡去。
迷糊的睡夢裡,爸爸從遠處走來,俯身輕輕擦掉了我眼角的淚痕。
我終於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
這一夜,沒有可怕的怪物,我難得睡了一次好覺。
睡得好香好香。
清晨的陽光之下,我身上終於有了生命的氣息。
我笑著向爸爸告別。
也向過去的自己告別。
我妥協了。
周清淮很高興,他想方設法地彌補我和孩子,事事都搶著做,成為人人稱贊的好丈夫、好父親。
我也漸漸得心應手起來,不再是兵荒馬亂的新手媽媽。
照顧孩子之餘,空出了自己的時間,美容修復,健身塑形,和朋友創業。
一切好像被重開了似的。
但傷口不會隨著時間而痊愈,隻會因為逃避和忽視,變得腐爛生瘡。
直到疼痛再次襲來,逼你不得不重視它。
5
我和周清淮的對峙,因為他的拒絕溝通而結束。
不過沒關系,律師我早就找好了。
我不會容許他拖太久。
次日,我被外面刺耳的叮咚響吵醒。
本就煩躁的心情,變得更差了。
我揉著脹痛的太陽穴,沒好氣地往外走。
剛打開門,便和小臉皺成一團的樂樂撞個正著。
他看見我有些意外,松開了捂住耳朵的手。
我無辜地聳了聳肩。
「都醒啦?快去洗漱,準備吃飯了。」
周清淮從廚房裡探出個頭來喊話,說完又急匆匆地跑了進去。
我和樂樂對視了一眼,默契地在對方眼裡看到了太陽從西邊出來的意味。
不一會兒。
周清淮端完了最後一道菜。
「很久沒下廚了,有點手生。」他解下圍裙,雙手不安地在身側搓了搓,「你們不要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