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有事,先走了。」
我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憑記憶找到宋嘉遇的小號。
發現他更新了條微博,配圖是一個女孩的腦袋正躺在他的腿上。
「快點好起來。」
陳橙發了個笑哭:「怎麼啦,這麼迫不及待要拿走我的第一次嗎?」
4
自那以後,宋嘉遇好幾天沒回家。
我一個人睡,夢裡一會兒是宋嘉遇結婚時候笑眼彎彎,溫柔堅定地說會永遠堅定地選擇我,一會兒是他煩躁地看著我,然後轉頭離開。
我厭倦了冷戰,想找他說清楚。
但每次電話打去,都隻能聽到他冷冰冰的回應。
「這幾天所裡忙,等我回去再說吧。」
我等不及了,請了半天假去研究所找他。
結果卻從他師弟口裡聽到,宋嘉遇說家裡有事,請了一天假。
我想都沒想轉頭趕往醫院,得知陳橙已經昨天已經出院了。
兩件事結合在一起,我心跳如擂。
仿佛早已預見了不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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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手機裡翻出一個很久沒點開過的軟件,是宋嘉遇結婚時候給我下載的。
那時候我們工作都忙,幾天也見不上一面,他為了讓我安心,專門找了一個能查到彼此定位的情侶軟件。
沒想到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
順著定位,和向宋嘉遇同事旁敲側擊問出來的地址,我來到陳橙的出租屋外。
門口大片牆面脫落,露出斑駁的紅磚和霉菌。
研究所的工資不低,我怎麼也沒想到陳橙會住在這種快要拆遷的廉價城中村裡。
敲敲門,女孩沙啞卻歡快的聲音響起:「是你點的外賣到了吧,剛剛累死我了,我都快餓扁,你快去拿。」
「知道了,小饞鬼。」
下一秒,我跟宋嘉遇四目相對。
看著他微湿的發梢和身上的浴袍,我忍著眼眶的酸澀,揚起唇角。
「不好意思,我是空手來的。」
我推開愣在原地的宋嘉遇,走進屋裡。
陳橙正趴在沙發上看電視,她沒穿內衣,隻穿了件吊帶睡裙。
但明顯大了一圈,領口露出胸前一排排肋骨,還有上面淡粉色的吻痕。
一轉頭就能看到他們的臥室,床鋪凌亂。
但我卻一眼看到淡粉色床單上,似乎有一抹血色,我幾乎快吐出來。
陳橙有些驚訝:「你怎麼來的?」
我不理她,將手裡的包砸到宋嘉遇臉上。
「有本事你就跟我提離婚,那我一定滿足你。」
「可你他媽真的好惡心。」
宋嘉遇垂著眼沒說話,臉頰被五金刮出了血痕。
陳橙踉踉跄跄跑過來,護在他面前,咬著下唇,滿臉倔強地瞪著我。
我這才再次審視她的臉。
陳橙不醜,也算不上好看,貧血讓她的臉色白裡透黑,印堂發青,臉上的雀斑似乎也明顯了一點。
蒼白的臉和瘦弱的身材結合在一起,她看起來像僵屍新娘。
我真不知道宋嘉遇怎麼下得了口。
我還沒開口,陳橙的眼淚倏忽落下,她猛地提高了音量:「江霽,你已經霸佔了學長十年,就不能讓我幾天嗎?」
「我願意把我的一切都給他,隻想我生命中最後的時候,他陪在我身邊,就這點願望你都不能讓我如願嗎?」
「我愛他,我……」
她沒說完,突然往地上怄出了一灘血。
我低頭看著風衣上沾著的血點,心裡湧上無邊的煩躁。
但這時候,宋嘉遇推開我,緊緊摟住了陳橙,他無法克制地朝我大吼:「她剛做完手術沒多久,不能動氣,你逼她幹什麼?」
他拿起鞋櫃上的車鑰匙,就要帶陳橙去醫院。
陳橙像隻小兔子一樣,依偎在他的懷裡。
我往前邁了一步,攔在他們面前。
「宋嘉遇,你現在是要拋下你的妻子嗎?」我失神地看著他。
半晌,宋嘉遇微微別開臉,他繃緊了下顎。
「陳橙父母去世得早,她什麼也沒有,還生了這麼嚴重的病,不像你有自己的事業還有婚姻,就算沒有我……也能過得很好。」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所以你是怪我太獨立,還是怪我沒得癌症?」
宋嘉遇喉結滑動,我抬手打斷他想說的話。
「那就離婚。」
5
我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往下說。
「工資我們一直是各管各的,就不用細分了;車我平時很少用,也不要了;房子雖然是一起買的,但是得歸我,因為出軌的那一方是你,我有權要求損害賠償。」
宋嘉遇愣了幾秒:「我隻是照顧她一段時間,我們沒有必要走到這一步。」
「那你是想等她好了以後或者死了以後,再回去哄我,然後逼迫我看在多年的情分上原諒你,但心裡始終有一根刺,最後把自己變成個多疑敏感的怨婦?」我走上前,扯開宋嘉遇浴袍的領口。
那上面也印滿了吻痕,隻要想到他們如同天鵝交頸般纏綿,我就快吐出來了。
我聲音漸漸冷了下來:「宋嘉遇,來之前我已經收集好了你們出軌、同居的證據,你知道我是個律師,最擅長辯論和取證,所以不要跟我費口舌了。」
「你好冷血。」
陳橙突然開口,她盯著我,眼睛裡滿是譏諷和快意。
「你對待嘉遇,也這麼高高在上,像對待被告人一樣冰冷,你對他都沒有一點感情嗎?」
「怪不得他最後還是被我融化了,因為你從來就沒給過他真正的愛。」
我懶得跟她廢話,隻是微微抬起下巴:「等著離婚協議書就好。」
說完我拿起包準備離開,宋嘉遇在背後叫住了我。
「江霽,每次吵架你都要據理力爭,要跟我吵個輸贏,永遠不肯低頭。」
「別人在研究所忙上十天半個月,妻子天天來送飯送衣物,隻有我什麼也沒有,回到家還要面對空蕩蕩的屋子,我跟你提過無數次離職,我可以養你,也希望你給我一個溫暖的家庭和體貼的妻子,可在你心裡,我永遠沒有你的工作重要。」
「以前你是我女朋友,風光體面,在大學裡有很多人都羨慕我,能有你這麼漂亮又有能力的女朋友,就連我自己也覺得好福氣。」
「可現在結婚了,我想要一個懂得為我洗手做羹湯為我生兒育女的妻子,我有什麼錯?」
「陳橙她跟你不一樣,她願意為我做這些。」
他摘下無名指上的婚戒,扔到我面前。
「那就如你所願,祝你前途無量,祝我婚姻幸福。」
戒指落在水泥地面,發出一聲響,我對他的心好像也徹底死了。
我輕輕開口:「早說你是想要 pua 我,我頭都不會回。」
離開的第二天,我在律所起草了離婚協議書,傳真到宋嘉遇的研究所。
過了十幾分鍾,師妹打電話過來:「嫂子,你跟宋哥吵架了?」
「他沒告訴你們嗎?」我忙著手頭上的工作,「他要跟溫柔賢惠的陳橙在一起了。」
那邊驚呼,過了幾秒,又發出好大的一聲「嘖」。
「放著這麼好的老婆不要,去找以前自己看不上的,男人真賤!」
「對了,小霽姐,我在所裡聽了一個秘密。」
師妹壓低了聲音:「陳橙其實是我們導師的侄女,所以才一直格外照顧,就連她當年跨考讀研都是導師在暗箱操作。」
「前兩天,我同事看好撞到她和導師在外面吃飯,偷聽到的。」
我沉默片刻。
從幾個月前開始,宋嘉遇的工作就一直不太順心。
他是所裡輩分最高的師兄,但因為成果薄弱,所以晉升不如後來的人。
宋嘉遇心志很高,因此低落了很長一段時間,覺得自己不受重用。
難道是從這個時候,他就開始動搖了嗎?
我愈發覺得,這個同床共枕多年的男人,剝下一層光鮮亮麗的外皮以後,內裡竟然比我想象得還要惡心。
回到家,我收拾了一些行李,打算先搬出去。
等離婚公證以後就把房子賣掉。
打開抽屜,一盒避孕套映入眼簾,還沒用過幾枚。
我雖然恐孕,但因為心疼宋嘉遇,沒讓他真去結扎,但平時都會帶好保護措施。
察覺到哪裡不對勁,我拿起來一看。
才發現每個包裝上,竟然都被戳破了一個小洞。
離開房子,我立馬打車到醫院抽血做檢查,得知沒有懷孕,才松了口氣。
正準備起身離開醫院,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看到陳橙站在門診外面問道。
「醫生,是不是等我身體穩定下來,就可以開始正常備孕了?」
6
陳橙回過頭,跟我對視了幾秒。
然後揚起了一個大大的,充滿惡意的微笑。
但她臉頰瘦削凹陷,卻塗著烈焰紅唇的模樣,看起來還是那麼滑稽。
陳橙清了清嗓子:「嘉遇說了,跟你離婚以後,他就娶我。」
我置若罔聞,不打算跟她在大庭廣眾之下糾纏。
但她還是不依不饒,從身後跟上了我,像是個神經病一樣扯住我的手。
「江霽,我就說吧,追求所愛有什麼錯,隻要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你們是情侶又怎麼樣,現在結婚了還不是要離,他最後還是選擇了我啊。」
「你不願做的事,我願意做,因為我比你愛他,你不知道吧,之前醫院下病危通知書,我寫了遺囑給宋嘉遇,我想等死後把所有財產都留給他,他看到以後,眼眶都紅了,緊緊地抱著我,抱得我都疼了!」
我停下腳步,冷冷看了她一眼:「我記得你是乳腺癌,不是腦癌。」
陳橙仿佛沒聽到我的話,繼續跟在我後面。
在人群怪異的注視下,大聲告訴我,自己是怎麼感動宋嘉遇,最後撬開他的心門的。
「你不知道吧,你出差了七天,宋嘉遇就在病院陪護了我七天。」
「醫生和護士都誇我老公對我好,不離不棄,當時你打電話給他啊,他為了不讓我傷心,還說是朋友打來的,以為我不知道呢。」
「江霽,你現在應該很不好受吧,就像我當年一直跟在你們身後,看著你們恩愛甜蜜,步入婚姻的殿堂,說起這個,要不是你們結婚寄請柬過來,我也不會暈過去,才發現自己得了癌症,現在不僅病好了,宋嘉遇也愛上我了,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你!」
「現在輪到你不被愛了,聽嘉遇說你也沒了父母,現在還沒了老公,你真可憐啊!」
我心底裡原先的那一點難過和悲傷,早已被折磨得煙消雲散。
隻剩下對他們的無盡憤怒。
如果不是職業道德和多年的理性束縛著我,恐怕我衝動得早就甩她一巴掌了。
走出醫院門口,我一眼就看到宋嘉遇在路邊。
他看到我,眼神有些閃爍和愧意,最後都被望向陳橙的溫柔所取代。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陳橙撲進他的懷裡,他們在路邊旁若無人的接吻,一個高大帥氣,另一個瘦弱矮小得隻剩一副骨架子。
這幅場景,仿佛是忠貞的男人在欣喜女朋友病愈出院。
甚至有幾個人感慨著錄下了這段畫面。
然後我頭也不回地上了出租車。
打開窗,風呼呼地灌進來,吹得我手腳冰冷,直到手機響了幾聲,我才回過神。
大學舍友發來幾個感嘆號:「什麼情況,宋嘉遇怎麼跟陳橙在一起了。」
緊接著,她發來一張截圖,是陳橙的朋友圈。
陳橙發了張合照,照片裡她緊緊貼在男人身上,另一隻手掛在他脖子上,雙腿凌空圈住男人的腰身,而男人露出了半張臉,任誰都能看得出是宋嘉遇。
配文是:「真愛不分早晚。」
我冷笑一聲,打了語音電話過去,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都告訴了舍友。
她聽完有些疑惑:「宋嘉遇圖什麼啊?難道真圖她的財產?」
「而且我聽說陳橙負債累累,前段時間催收都把電話打到她同學手機上了,她哪有什麼財產啊。」
我頓了頓:「我不太清楚,但是他們研究所工資不是挺高的嗎?」
「那我就不太清楚了,我隻知道陳橙上學的時候,一直都在申請貧困補助,而且你們 A 市物價那麼高,她才畢業幾年,一個人無依無靠的還需要生活,能有多少存款?」
沉默了一會,我吐了口氣。
「算了,與我無關,我有錢就夠了。」
嘴上這麼說,但掛斷電話以後,我還是找人幫我查了一下陳橙這些年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