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沒什麼力氣再和她計較了。
我直接道:「胡貴人有話不妨直說。」
胡貴人瞥了錦衣一眼,想讓她退下。
但我和錦衣都無動於衷。
胡貴人皺了下眉,幹脆也不裝了。
她隨意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幽幽地說:「皇後娘娘也是穿越過來的吧?」
我沒什麼表情,臉上一絲波動也無。
胡貴人以為自己猜對了,笑容越發張狂,眼神甚至帶了一絲憐憫,「可憐你拿得這一手好牌,卻打得這麼爛。」
「國師又怎樣,皇後又怎樣,到了最後,還不是抓不住男人的心。」
她撫摸著自己的小腹,得意道:「你還不知道吧,我又懷了皇子,陛下一高興,說要封我為妃!我是不如你好命,但我比你,更懂男人。」
「你知不知道陛下為什麼會對你越來越厭煩?」
無人回應,但她也不在乎。
她眼神無比嘲諷地在我身上打量,最後落在我肚子上,譏笑道:「因為——你隻有一個孩子!」
我愣了下,看向她,不太能理解。
她瞬間更得意了,接著說:「誰讓你身體素質不行,跟了陛下七年,才隻在最初那一年生了一個,想必是生太子的時候傷了身體,再也生不出來了吧?」
「你以為你生的是個男孩,還被封為太子就一本萬利了?皇家講究多子多福,別忘了,後宮女人多得是,隻要生下皇子,就有競爭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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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
錦衣倒是非常生氣,怒道:「你好大的膽子!」
胡貴人皺眉盯著她,隨後嗤道:「你養的狗倒是忠心,可你以為自己還能撐多久?」
「替你執掌後宮的令貴妃,她兄長治理水患有功,陛下大行封賞,加上之前你害我流產的事,前朝已經有了要廢後的聲音,你的後位,危在旦夕啊~」
她來這的目的,估計是想刺激我,好讓本就覺得我在裝病的簫域也對我更加厭棄。
但我至始至終都沒露出半點惱羞成怒。
胡貴人撇了撇嘴,覺得無趣,起身便準備離開了。
我忽然叫住她,盯著她的眼睛說:「你想怎麼爭寵,都可以,但是不要暴露太多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東西。」
她沒能理解我這番話的含義。
還以為我是害怕了,挑眉道:「我腦子裡的知識都屬於我自己,而我現在屬於這個朝代,我想怎麼用,就怎麼用。」
她離開之後,錦衣擔憂地問我:「娘娘,需要我去看著她嗎?」
我搖了搖頭。
既然勸不住,就任由她去吧。
我不覺得她真的能把槍炮類的武器做出來。
但她為簫域也,為蕭鳴安,為這個封建王朝的皇帝與太子所描繪的太過超前的美好願景。
一定會害死她自己。
當然,死在她前面的,是我。
我還剩最後一口氣的那天,隻有錦衣和風陪在我床前。
簫域也依舊以為我在賭氣裝病。
他不肯來看我,也不準任何人再來探望我。
似乎打定主意要和我在這場冷戰中決出勝負。
窗外下雪了。
我受寒冷刺痛太久,沒發現冬天已經悄然降臨了。
我又想起蕭鳴安,他到底是我親生的孩子。
以往他最高興下雪,因為這意味著年關將至,他可以不用做功課,還能讓我陪著他一起玩了。
隻可惜他不知道。
今年年末,他會徹底失去他的母親。
不過他那麼喜歡胡貴人,應該是不會為我難過太久。
我開始逐漸聽不清錦衣在我耳邊說的話。
但突然,腦中響起一個熟悉的機械音。
【宿主,最後一次確認,是否確認選擇重生?】
【如確認重生,宿主的獎勵將清零,系統也將撤離。】
一如我和簫域也大婚前夕。
我的任務完美完成,系統問我,是否確認選擇留在原世界,放棄回家一樣。
當時我猶豫了很久,家裡隻剩下我一個人,但那畢竟是我熟悉的世界。
猶豫再三,我最終選擇留在這裡陪他。
因為他曾對我說,他從小是不受寵的皇子,沒有人愛他。
我心疼他,不想他孤獨沒人愛,想一直陪著他。
於是把自己搭了進去。
但這一次,我毫不猶豫。
【確認。】
10
一片樹葉落在我鼻梁上,有點痒。
我忽然睜開了眼睛。
環顧四周,是皇宮內絕不可能出現的積了薄雪的草地和森林。
我躺在一塊圓滑的大石頭上,不遠處還有一條平靜的小溪流。
我起身走過去。
內心的小忐忑,在看見水面倒映的和我前世一模一樣的臉龐時,瞬間變成了驚喜。
其實那天胡貴人說得對也不對。
我的確是穿越者。
但和她這種沒有被系統選中,隻是被時空扭曲卷進來的無辜穿越者不同。
我帶著系統的任務而來,在完成任務之後,還有積分獎勵。
獎勵攢到一定程度,就能兌換願望。
而我唯一的願望是——回家。
雖然看走了眼,所有的努力都白費掉了。
但好在我還有重活一次的機會。
我用系統最後留給我的一袋銀錢去買了匹馬。
隨後騎著馬朝約定的地方趕去。
高牆之外滿是自由的空氣,簡直沁人心脾。
等我遇到早已等在那裡的錦衣和風時,已經是三天後。
他們差點沒認出我來。
錦衣驚呆一樣看著我:「……娘娘?」
我現在看著年紀比她還小,嫩得像朵嬌妍的花兒一樣。
我抱臂笑著道:「現在該叫小姐了,或者你們直接叫我名字也行。」
錦衣連忙搖手。
一旁的風突然道:「此地不宜久留,主人,需得立刻離開。」
風的警覺沒有錯。
我們剛躲起來,就有一隊軍隊策馬疾行而過。
我從巷子裡往外看,見到領軍在前的那名俊朗男子,微微一震。
「蕭竹軒,永定王,他不是應該待在駐地嗎?怎麼突然回京了?」
風提醒我:「宮中皇後驟然病逝的消息已經傳出。」
我沒想到和我有關。
在我的印象裡,蕭竹軒一旦出現,那就是邊疆戰事要起。
畢竟兩個人曾經都受過我的教誨,和我一起上過戰場,也是我認為最能勝任皇位的人選。
隻是一個是冷宮皇子,從小無母族庇佑,受盡冷眼吃遍苦頭。
而另一個,則生下來就是眾星捧月,是真正的天潢貴胄。
我之所以選了冷宮長大的簫域也,除了愛他,也是因為他吃過苦,更能體會底層人的不易。
簫竹軒生來站得太高,也太過順遂,很多時候無法體會到百姓的苦難,顯出一種皇室獨有的對人命的漠然。
我沉思良久。
最終攤手輕松道:「簫域也雖然渣,但卻是個合格的皇帝,而簫竹軒向來最聽我的話,他親口答應過我不會謀反,會好好當他的王爺,駐守一方,兩個人見面,應該不會打起來。」
風突然說:「您還相信男人說的話麼?」
我一下子被問住了。
風膽子大了,被我瞪著,竟然還不偏不倚地和我對視。
難道是我現在這張臉太年輕幼稚,導致威信力直線下降?
我惱羞成怒了。
抬腿踹了他一下,斥道:「就你會說,還不如繼續裝你的啞巴!」
風低下頭去,也不敢躲。
錦衣在一旁看著我們,樂呵道:「好久沒見小姐這麼輕松活潑過了。」
我欲言又止地聽著她的管家發言。
最終摟住她的肩膀,擺爛道:「不管了,反正宮裡無論發生什麼,都再也不關我的事,走,吃飯去!」
11
話說早了。
風來匯報說,皇帝和永定王在朝堂上大起爭執,最後鬧得不歡而散時。
我那該死的責任心還是沒能讓我當做無事發生。
國家好不容易才安定下來,百姓休養生息,別因為他倆導致內戰又起!
猶豫再三。
我最終決定回去看一下。
從前我是皇後,那張臉辨識度太高。
而現在,有誰還會認識我?
錦衣因為也是假死逃出宮,怕被認出來,我沒讓她跟著去。
但風就不一樣了,他本職是暗衛,很少出現在人前。
再加上我們的武功和對皇宮的熟悉度,潛入簡直輕而易舉。
剛來到我曾經的宮殿門前,就撞見一出大戲。
簫域也和簫竹軒二人站在門口對峙,氣氛非常僵硬。
隻不過一段時間沒見,簫域也的臉色便差得像是和我病倒了那時一樣。
他惡狠狠地瞪著簫竹軒,怒斥:「她是朕的皇後!你擅闖皇後寢殿,是何居心?!」
簫竹軒皺眉凝視他,冷聲道:「人還在的時候不知道珍惜,現在她死了,你知道發瘋了?!」
「我來帶我師傅走,你若還有點良心,就別攔著我安葬她!」
簫域也氣笑了,指著他道:「你自己對師傅又有多少尊敬?她不過是睡著了,你敢咒她死?!」
「來人!把這亂臣賊子給我拿下!」
護衛軍猶豫著上前,被簫竹軒的人攔住。
空氣一下子變得劍拔弩張。
就在我看得焦心的時候。
簫竹軒忍著脾氣退讓了。
他面色冷硬地衝簫域也抬手行禮,隨後道:「明日我與眾大臣在殿前等候,萬望陛下,早日為皇後娘娘發喪,給她留一個體面!」
他一走,簫域也人就變得有點恍惚了。
他緩慢地走進我的宮殿,卻在院子裡停住,不敢再踏近我的房門半步。
雪又開始下了。
直到被紛紛揚揚的小雪淋了白頭,他的身體才猛地晃了一下。
隨後他把一旁的太監總管抓過來,壓低聲音叮囑道:「皇後近日身體不適,請太醫來看,把最好的藥材都送過來。」
「她嗜睡,所有人需得仔細些,莫要將她吵醒了,否則,我唯你是問!」
太監總管面露苦色,但在簫域也的逼迫下,他隻能點頭道:「奴才遵旨。」
再然後,簫域也雙目無神,渾渾噩噩地往外走。
出了大門,早已撐傘等在外的胡貴人連忙上前,為簫域也披上披風。
她擔憂地說:「陛下,您要多保重身體呀,若是皇後娘娘在天有靈,看見您這樣,也是會心疼的。」
她這話不知怎麼就踩了雷區。
簫域也忽然面露兇色,猛地抬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賤人!如果不是有你挑唆,師傅怎會生氣不理我!!」
他下手狠重,幾乎要把人掐得窒息。
胡貴人拍打著他的手臂,臉漲得紫紅,艱難道:「陛、陛下,我懷了…您的、骨肉……」
簫域也猝然松開手。
胡貴人軟倒在地,捂著脖子劇烈咳嗽。
而簫域也盯著她的肚子,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他居高臨下地給這個孩子宣判了死刑:「我隻會和師傅有孩子,而你肚子裡的,是孽種。」
他抬了抬手,太監總管便會了意。
他讓人上前,將胡貴人從地上提起,那幾人忽然揮拳打向胡貴人的肚子。
胡貴人猝然尖叫一聲,瘋狂掙扎。
簫域也立刻道:「堵住她的嘴!不要讓她擾了我師傅的清淨,算了,把她拖走,別汙了我師傅的地。」
12
胡貴人被硬生生打到流產。
她直接痛昏了過去。
殷紅的鮮血染透了她的衣裙,又被下人拖行著,在小雪後泥濘的地面流下一條刺目的痕跡。
簫域也簡直就像是瘋魔了。
和他在一起這麼多年,我還從沒見過他這麼喪失理智的癲狂樣子。
但我卻沒太多感覺。
人總是在失去後才懂得珍惜。
可遲來的深情,比腳下的泥都輕賤。
我還想去看看我那副身體的狀態。
簫域也不讓人進屋收拾,該不會都發臭了吧。
但沒想到,簫域也突然去而復返。
我和風立即在屋裡躲了起來。
我看著簫域也一路狂奔,但到了我房門口,又躑躅了起來。
他懷裡還抱著一個瘦瘦弱弱的小孩。
那竟然是蕭鳴安。
他把蕭鳴安放下來,往裡推了推,輕聲說:「快,快去把娘親叫起來,就說爹爹買了她最愛的點心,等她起來一起吃。」
蕭鳴安往日圓潤的臉龐,此刻卻瘦得不成樣子。
沒往裡走幾步,就虛弱地摔倒在地。
簫域也臉色驟變,低罵道:「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廢物!」
一直伺候蕭鳴安的嬤嬤終於忍不住,跪下垂淚道:「陛下,太子還小,已經絕食好幾天了,他的身體實在受不住啊,您就讓他吃點東西吧……」
從這位嬤嬤的口中,我才得知。
我的死訊傳遍宮中,蕭鳴安急著要來我宮裡確認。
但簫域也卻下令不許任何人踏進我的宮門。
蕭鳴安沒有辦法,後來想出絕食這一招,想以此逼簫域也松口。
但沒想到,簫域也非但不罵他,反而還直接插手,讓他徹底絕食,一口東西都不讓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