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委屈地說:「娘子,你好冷漠。」
我被他逗笑了,還是催促他趕緊走。
37.
飛鳥閣打算刺殺寧王。
就是今天。
鳳良月做了一個很細致的局。
先是用一顆假人頭,讓寧王放下戒心。
當時去交差的時候我還緊張了一下,但寧王太自負,那顆人頭被他讓人直接拿出去喂了野獸。
此後飛鳥閣就做出人心惶惶的樣子。
寧王派人對其進行敲打。
但實際上,什麼時候該反抗、反抗到什麼份上,這些,都是鳳良月提前設計過的。
我對這個女人嘆為觀止。
若是不提出身,她馭下的能力,不知道高出寧王多少。
飛鳥閣人人都可以為她死,不像寧王,若是沒有親王身份,他那些部下恐怕都懶得理他。
經過這段時間的布局,他們已經接到了寧王給的第一個任務。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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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當初。
鳳良月問我:「如果寧王有了飛鳥閣,要做的第一件事,會是什麼?」
我思來想去,就讓她關注太子給武皇後的賀禮。
每年,這兄弟倆都會在皇後生辰賀禮上較勁。
而今年,太子送給皇後的賀禮,到這個時候還沒有進京,這本就十分反常,當然寧王也會十分關注。
飛鳥閣消息靈通,調查之後,發現太子的「賀禮」,竟是一個人。
武後出身寒微,顛沛流離有了造化,登上後位。
唯一的遺憾便是當初撫養她長大的叔母至今下落不明。
太子千辛萬苦尋回來這位舊人,護送上京,是大功。
她讓人把這個消息透給了寧王,果然寧王大驚,立刻下令刺殺這位應該是他長輩的老人。
鳳良月再派出一名劍客、一名使暗器的,和一名毒師,分別去毛遂自薦。
三人裝作想要在新主子面前表現的樣子,差點大打出手。
劍客說:「我可一劍穿喉。」
使暗器的說:「我可殺人於無形。」
毒師嗤笑:「我才是殺人於無形。王爺,這個任務交給我,我有一種秘藥,服ƭųₑ之可如心症,絕對查不出來。到時候,人進了京,還可以推說是得了心症還加急趕路勞累而死。」
這種藥果然引起了寧王的注意。
寧王問他:「可有解藥?」
毒師忙說有。
於是寧王改變了計劃。
他讓毒師去下毒,自己伺機出城去和偶遇,到時候順勢「救下」這位長輩。
如此一來,構陷太子,搶奪功勞,一箭雙雕。
奸詐,實在是奸詐。
可他貪功算計別人的同時,卻忘了,如此一來,他所有的行動,都會落入飛鳥閣的掌控。
39.
這幾乎是一個完美的計劃。
為了不驚動太子,寧王甚至會自己隱藏自己出城的消息。
飛鳥閣刺殺他以後,甚至可以做到立刻銷聲匿跡。
但,從早上送走楚清風以後,我一直心神不寧。
有的時候,長期行走在生死邊緣的刺客,直覺敏銳得可怕。
至晌午,我那種不安的感覺到了極限。
思來想去苦等不是個辦法,我戴上日行衣和兵器出門。
去到了鳳良月的藏身之地——城外義莊。Ṱü₅
果然,那裡已經被寧王府的府兵包圍了!
40.
鳳良月身邊隻有兩個女刀客,正在殊死搏鬥。
但來的是寧王府最得力的那一支府兵,人數足有上百人,竟用來剿殺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
看來寧王發現中了圈套,是發了大脾氣了!
我快速判斷著形勢。
此地是荒郊野嶺,又空曠,府兵使長槍,最合適。
貿然加入混戰不但救不了人,還容易被扎成篩子。
我隻能耐心尋找機會。
神奇的是,這時候鳳良月竟然發現了躲在樹上的我。
她立刻大喊:「跑!分散跑!」
兩個女刀客很聽話,立刻開始分散逃走。
府兵仗著人多勢眾立刻分散去追。
不會武的鳳良月瞬間被人抓住!
可我有些激動:府兵的隊列,這不就被打散了嗎!
眼看她被按著跪下,府兵統領拿著刀,要斬下她的人頭去交差。
所有人的動作被殺女人頭的動作吸引……
我從樹上悄無聲息地奔下,一路疾馳。
府兵統領的殺人刀還高高舉在空中,他的人頭已經緩緩落地。
我一把抓住鳳良月衝Ṫü₌出來,扔到馬上,狠狠一打馬屁股:「走——」
馬匹直接嘶鳴著衝出了人群。
鳳良月雖不會武,好在騎術不錯,否則她若是此時落馬,神仙也難救了。
她喊:「你等我!一定要保重!」
41.
我趕上去殺了兩個追擊鳳良月的。
知道追不上了,他們就停下了腳步,聚在一起,看著我。
生死一線了。
此時已經顧不上暴露不暴露了。
我隻能拔出吹刀斷發的白虹刀。
當刀鋒的寒光照亮我的雙眼,人群陷入騷動之中。
「……凌霜!是你!」
我很冷靜:「來吧。」
42.
那天廝殺至傍晚。
是我作為刺客,第一次正面迎敵,而且打殺那麼久。
我刀下亡魂無數,幾乎精疲力竭。
終於逃了出來。
當我滿身是血地回到楚家。
林伯差點嚇死:「夫人,您這是去看殺豬了嗎?」
我都被他逗笑了。
「沒有。」
此時我力氣已竭,想走到後院好好洗一洗。
但我實在走不動了,隻能,坐在了前院的椅子裡。
林伯叫了我兩聲。
我實在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了,索性不吭聲。
結果他問:「夫人,累了吧?老奴去給您下一碗面?」
我詫異地看著他,搖搖頭,動了動唇:「要喝水。」
他給我沏了一壺我喜歡的雪菊茶,放在我身邊,就輕手輕腳地回到後院去忙碌了。
那一瞬間我竟想哭。
這次計劃其實也不算輸了,寧王牽扯其中,一定被太子發現了。
鳳良月保住了性命,必然有後手。
隻是,我已經暴露,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寧王伏誅的那一天。
還有……這麼平靜而溫柔的歲月,以後怕是不會有了。
43.
「娘子?」
我被驚了一下,回過神。
楚清風回來了,穿著深綠色的官服,想來是剛從宮裡出來。
他驚疑不定地看著我:「娘子,你受傷了?」
我皺了皺眉,站了起來:「夫君,我可能,要給你添麻煩了。」
他立刻大步走過來。
白面書生竟也有一把子力氣,把我抱了起來。
我驚呼:「小心了弄髒官服!」
「別動,我看看傷哪兒了……」
44.
楚清風很緊張,讓林伯燒了熱水,解開我的衣服。
其實都是皮肉傷。
他給我擦拭傷口、上藥。
我:「你怎麼從來不問我?」
他沒吭聲,繼續忙碌。
我便當他已經默認了。
也是,他也不是真傻。
「夫君,我們怕是不能長相廝守了。」
「胡說。」
我交代他,我別院的鑰匙在那個梨花木的嫁妝箱子裡,別院裡有一棵銀杏樹,樹下有一箱黃金……
他擰著眉抬頭看我:「我要那東西做什麼?」
我愣了一下:「那是黃金。」
「嗯。」他依然不為所動。
我:「……一箱,一大箱!」
他一把抱住我:「我不要。我要我娘子。」
我推他一下:「不然你去看看吧,真的很大一箱!」
他都被我逗笑了,在燭火中隱忍地親吻我臉上的傷口。
「福綿妹妹,我是你的清風哥哥。」
嗯?
我以為他在同我調情,害羞地道:「清風哥哥。」
他:「……」
我一把抱住他。
現在想來,剛嫁過來的時候,我還覺得無聊。
其實隻是,我做鬼做了太久,已經不習慣做人了。
他還想再說什麼,但我已經一把把他拖到了床上。
楚清風大吃一驚:「小心你的傷!」
「不礙事!」
「娘子!你都受傷了,力氣怎的還這麼大……」
45.
隔日我起了個早,給他整理好昨晚被我揉皺的官服,弄髒的地方也給他弄幹淨。
他不多時也醒了。
昨晚的事全不提,而是和我話家常,仿佛今天是最尋常的一天。
「年後……約莫能升五品。」
我驚喜地道:「真的?」
他笑笑:「嗯。到時候就有兩套官服了,娘子就不用起早打點了。」
我心想,那時候,你有沒有我,還不知道呢。
不過……
「怎麼晉升這樣快?」
他道:「運氣好,得了皇後娘娘的青眼。」
畢竟我以前幫寧王做事,知道武皇後是有實權的。
寧王抱怨過。
【她到底想幹什麼!簡直是牝雞司晨!】
能得武後青眼,晉升自然快,因為武後正是用人之際。
我想著,有武後給他撐腰,我也就放心了。
整理好他的官服,我給他更衣、束冠。
一直以來我考慮自己的處境比較多,對他,有些歡喜,更多的想的是不連累。
可如今到了這份上,我心中竟是萬分留戀。
如果……我隻是個尋常女子,與他隻是尋常夫妻……
與他做夫妻不過半年,我都不敢想象,我這段時間吃得這麼好。
隻是,我很快把這個念頭趕出了腦海。
然後,不知道是不是最後一次,送了他出門。
46.
武後生辰這天寧王的人沒來。
這有點奇怪。
因為其實今天,應該他來拿我,最好的機會。
雖說今天是皇後的壽辰,他必須周旋在宮裡。
但,百官都忙,不是嗎?
此時派人動手,動靜最小了。
等來等去,入夜等到一身酒氣的楚清風。
他抱著我笑道:「辛苦娘子久等,為夫被恩許留宴了。」
……我蹲在門口並不是等他,而是等死。
不過等到他當然更開心。
想著我可能馬上要先死了,能吃一口是一口吧。
我立刻把他捉回了屋。
47.
第二天,我蹲在門口,還是等到他。
我想著,又活了一天。
然後馬上把他捉回了屋。
第三天,照舊。
第四天,照舊。
第五天……
楚清風揉著腰問我:「娘子,不然你教我武功吧。」
我說:「以後吧。」
然後又把他捉回了屋。
第六天……
我還是沒蹲到寧王的人。
也沒蹲到楚清風。
而是蹲到了,許霞盈。
我:「?」
隻見她容光煥發,神採奕奕:「你個小蹄子,瞞得我好苦。」
我:「???」
她:「還不請我進去。」
我隻得把她讓進了府。
48.
她看起來氣色好了不少。
在我這二進小院左顧右盼。
她笑道:「你這小日子,確實過得不錯,難怪你終於下定了決心。」
其實以前她就說過,我未必多喜歡寧王。
她說我被「批優诶」了,還解釋說那事一種奇毒,對不諳世事的少女最有用。
從前不大明白,現在有點點明白了。
雖然我並沒有中毒,中毒是她。
我納悶:「你好了?」
許霞盈長出一口氣:「你真是,外頭的消息是一概不知啊!」
我:「?」
許霞盈問:「我問你,和飛鳥閣合作的,是不是你?」
我若有所思:「不是故意瞞你,隻是那時候你也不好。」
許霞盈輕笑:「寧王被幽禁了!怕是不日要廢為庶人了!」
我大驚:「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嗎!」
她笑道:「你不要急,等我展開給你說說。」
49.
短短幾日,發生了許多大事。
首先是許霞盈自己。
一個能把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條,把庶務經營得風生水起,又從未動心的女子,是不可能束手待斃的。
可惜寧王不懂這一點,還以為人沒了利用價值,就可以留她在內院自生自滅。
她收買人心、暗度陳倉。
毒藥早就倒掉了。
病弱的樣子也是裝的。
她冷笑道:「他當真以為他可以如此輕易讓人認命!」
寧王對她放松了戒心。
她的眼線不但在王府內走動,就連回字街也有不少她的人,伺機而動。
要他死!
可,要寧王死,不是一朝一夕能辦到的事情。
他畢竟是武皇後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需得數罪齊發。
但,有一件事,使許霞盈被迫改變了計劃。
「……他竟要殺你!我是那個時候才知道,你竟和飛鳥閣的人合作上了!」
50.
這件事,又要從我和飛鳥閣,對寧王的算計說起。
本來寧王是想栽贓太子,所以冒險出城,好「救」下皇後的叔母。
想挺好,出去就被飛鳥閣的刺客背刺,差點死了。
刺殺雖然失敗,太子那邊的人卻把他給認了出來。
他心機深沉,立刻想到鳳良月沒死,不然飛鳥閣的人,不可能這麼齊心。
隻要立刻殺人滅口,他和太子互搏還有勝算。
「那時候他還沒想到你頭上,畢竟你不諳世事,他大約,以為是鳳良月太過狡詐,騙了你。」
我:「……」
可是我親手去救下了鳳良月,還亮出了白虹刀。
然後我就開始安逸地等死了。
「我一直不理解,他到底是聰明還是傻?你幫他做了這麼多事,竟還把你贈出去。他是以為,女人永遠不會覺醒,永遠是他手裡的玩意兒嗎?」
一直到府兵帶回消息,他才敢相信,我是真的叛了。
我想得沒錯,寧王本打算在武皇後壽宴當天,派人拿我。
51.
許霞盈因此而改變了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