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掉電話,我拎起外套披在身上往外走。
Kevin 小跑過來:「溫婉姐,元祎哥還在臺上呢。」
此時節目進入第三個環節,讓元祎給現場的粉絲送花,我扭頭看去,元祎背對著我,站在溫婕面前。一朵嬌豔盛開的玫瑰在溫婕胸前盛放,她摩挲著玫瑰花杆,笑容溫柔燦爛。
我冷哼一聲:「你元祎哥快樂著呢,哪裡需要我管。」
回到車裡,我換掉高跟鞋,扭開礦泉水猛灌幾口,壓住心頭的燥意。
我家在郊外的遠山別墅區,車剛駛出地下停車場,側面突然有人擋在車前。
車被迫停下,溫婕駕輕就熟地拉開副駕,手拿玫瑰彎腰看我:「姐,順路。」
我目光在玫瑰上做短暫停留:「出去。」
她忽略掉我的拒絕,自顧自上車,關上車門:「我車子借給別人了,你載我一程。」
說完對我揚揚鮮花:「好看嗎?男朋友送的。」
這不就是活動現場提供的鮮花嗎?
粉絲一人一枝。
「一枝,真夠寒碜。」我酸溜溜道,「下次讓他送你一捆。」
「會的。」溫婕似乎心情不錯,哼起了歌。
一路無話,車子駛入遠山別墅區的時候,已經晚上六點。
家裡燈火通明,一進門,溫婕就四處張望:「我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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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來。」負責收拾家務的張姨接過我手中的大衣,「夫人在呢。」
溫婕原本欣喜的神情一僵,在看我媽後,笑意淡去:「阿姨好。」
我媽不待見她,沒做響應,對我招手:「婉婉呀,快過來,今天幹什麼去了,真好看。」
我爸坐在主位,原本陰沉的臉扯出一抹笑意:「來,過來坐。我和你媽等很久了。」
溫婕被人忽略,低眉順眼地走到我爸左手邊:「爸,你怎麼不問問我。我很久沒見您了!」
我爸對她使了個眼色,拍拍桌面:「小婕,讓你姐姐坐這兒。」
溫婕臉色更差,站著沒動。
我坐下。
正巧這時,門鈴響了,張姨去開門。
接著,溫婕媽媽提著菜出現在眾人面前,小心翼翼地打招呼:「你們還沒吃飯吧,我去給你們做飯。」
溫婕皺眉,奪下她媽手裡的菜:「你坐,用不著你忙活。」
我媽自始至終低著頭,慢慢喝水。
我冷笑一聲:「爸,有什麼事就直說吧,我很忙,你把徐朝華撵走,人家都委屈了。」
我爸臉色一沉:「婉婉,她是你徐阿姨。」
我笑了,目光挑釁地看向溫婕母女:「喊小三阿姨,我是多賤?」
徐朝華低著頭,攥緊了手提袋,強扯出一抹笑:「我沒事……」
「你有事還得了?上次往我鞋子裡灑滑石粉,弄巧成拙,自己摔骨裂,搞得我爸差點和我斷絕父女關系。我哪敢招惹你呀?」
我爸氣得老臉通紅,狠狠拍在桌子上:「你會不會好好說話!」
「和她嗎?」我勾起唇角,「沒動手算客氣的了,不想挨罵就滾遠點。」
「好了,像什麼樣子。」我媽慢悠悠開口,止住爭吵。
我爸氣得急喘幾聲,壓住憤怒,捏捏額頭:「都坐吧,好好吃飯。」
我收了聲,悶頭給我媽夾菜。
「婉婉,這次喊你回來,是想問問你有男朋友嗎?」我爸開了尊口,「我認識一個小伙子,人挺不錯。」
原來是商業聯姻。
我頭也不抬:「好你給溫婕啊。」
溫婕的臉色瞬間變得十分精彩,咽下食物說:「我有男朋友了。」
我爸也點頭,臉色轉晴:「是啊,小婕早跟我說過,是咱家以前資助的一個孩子,現在長大了,也在你們公司。」
我眉頭一挑,慢慢停下動作。
溫婕露出勢在必得的笑:「姐,你認識,元祎。」
我慢慢吞下魚肉,刺卡在嗓子裡,生疼。
我當她多麼有底氣呢,原來是挾恩圖報。
我擦擦嘴,放下筷子,看向我爸:「好啊,哪家小伙?」
「喬家。」我爸展露笑意,「喬奪。聽說前不久被你籤下了,真是緣分。」
像喬奪那種外形能力都出眾的,怎麼可能輕易被我籤下,原來兩家一早就串通好了。
「喬家今晚登門,你做個準備,至少把衣服換一換。」
這件旗袍過於開放,大腿袒露在空氣中,幾乎蓋不住幾兩皮肉,可我不想換。
我媽放下筷子:「她這樣穿挺好,隨她心意。」
「可畢竟是聯——」
「我說不用換。」我媽語氣溫柔,「我女兒想做什麼是她自己的事,你不要管。」
我爸神色復雜,最終放棄了爭執。
心中緩緩劃過一股暖流,我笑笑,打開手機,不經意一瞥,發現有幾十通未接來電,於是起身去廁所回電。
忙音沒響幾下,那頭瞬間接起,元祎劈頭蓋臉地質問:「你跑哪兒去了?為什麼不等我。」
我喝了幾杯紅酒,有些上頭。
鏡中的我臉頰緋紅,我指尖點在鏡子上,直到那頭等得心浮氣躁,才慵懶開口:「我在遠山,醉了,過來接我。」
那頭呼吸一滯,嗓音低啞:「好。」
半個小時後,喬家登門拜訪,喬奪站在父母身後,笑容溫和有禮:「溫婉姐,抱歉,一直瞞著你。」
我疏離地笑笑:「沒關系,叔叔阿姨好。」
喬奪的父母不著痕跡地打量我一眼,大概對我的穿著不太滿意,礙於我爸盛情,點點頭,隨他去客廳喝茶。
溫婕抱臂在一旁看熱鬧,門鈴再次響起。
「還有人在外面嗎?」我爸問。
喬奪父母搖頭:「我們來的時候外面沒人。」
我掏出一枚戒指,慢條斯理地戴在無名指上,嘴角笑意發冷。
既然我爸不怕亂,那就再亂一點。
大家都別好過。
門被打開,一個人站在門口,餐廳的暖光漸漸驅散黑暗,照亮他俊逸的臉。
溫婕陡然挺直腰背,語氣嬌嗔:「元祎,你怎麼來了?」
他剛從現場趕過來,妝都來不及卸,一副絕美的皮囊在吊燈光輝折射下,熠熠生輝。
我爸一愣,喜不自勝:「啊!你就是小婕男朋友啊!快進快進!」
徐朝華也十分熱情,招呼阿姨給元祎遞拖鞋。
連喬奪都站起來:「沒想到能在這兒遇見元祎前輩。」
在如此奇異的氣氛中,元祎目露困惑。
我倚著餐桌,目光越過溫婕的背影,和他對視,靜靜等待元祎解釋。
溫婕飛快地靠近他,眼看就要撲到他身上,突然元祎伸手摁在她額頭,止住她前衝的動作,狠狠皺起眉頭。
「誰是你男朋友?」
場面一靜,溫婕急切地挪動了一小步,似乎在小聲與他商量什麼。
元祎臉色並沒有轉好,眼神落在我修長的大腿上,眼中騰起戾氣。
我揚起戴婚戒的手,口齒清晰、愉悅地笑道:「嗨,老公。」
所有人臉色都變了,反應最大的當屬喬奪的爸爸媽媽。
他們立刻起身,質問我爸:「不是說她沒男朋友嗎?」
我爸傻眼了:「怎麼回事!溫婉你搗什麼亂!那是你妹妹的男朋友。」
我挑眉冷笑:「老公,你什麼時候跟溫婕好上了?咱們領證的時候,你可沒說。」
「溫總!領證是什麼意思!」喬奪一家臉都青了。
我代為回答:「民政局辦的,挺便宜。」
這句話徹底引爆了原子彈,我爸猛地起身:「溫婉!你閉嘴!」
我扭頭看向元祎:「我和溫婕,你選一個。要麼和她分手,要麼跟我離婚。」
我也沒想到自己能說出這種話,我的本意,是想借此徹底跟元祎斷掉,而不是給他選擇。
元祎面沉似水,推開溫婕,對各位鞠了一躬。
「初次見面,我是溫婉的丈夫。」
生怕他們聽不清楚,揚聲說:「已經領證了,跟溫婕小姐沒有任何關系。」
今夜的他,衣著幹淨整潔,頭發服帖,堪稱有史以來最乖巧的一次。
看得出來,他十分認真地對待此次登門拜訪。
可惜,這裡沒有親情,隻剩一堆爛攤子。
在眾人目光中,我拉住元祎的領帶,拽下,大開大合咬在元祎薄唇,好讓所有人都看個清楚。
他精心熨燙過的襯衣被我揉皺,淡粉的唇被染上烈焰般濃鬱的紅,極不體面地喘著氣,眼神漸漸黯淡。
他被我當成了借口。
元祎攥著我的肩膀,用力推開:「溫婉,你理智一點。」
我輕笑一聲,張嘴想繼續咬住他已經破掉的嘴唇,被他側頭躲開。
「抱歉,她醉了,我帶她回家。」
客廳裡落針可聞。
我笑了笑,推開元祎,握住我媽輪椅:「女婿來接我們回家了,媽媽。」
我媽溫柔地看著元祎,似乎感知到我媽的眼神,元祎收斂情緒,接過輪椅幫我推出去。
等上了車,溫婕急急忙忙追出來,一把拽住我,語氣尖銳:「你什麼時候跟他領證了!」
我愉悅地笑出聲:「跟你有關系嗎?」
「是我資助的他!我是他的恩人!」
我偏頭,看向站在黑暗中的元祎:「所以,你要以身相許嗎?」
元祎想說什麼,終究沒說,掏出一張卡:「溫小姐,欠款全部還清,感謝幫助。」
不等溫婕做出反應,元祎拉開車門,強硬地將我塞進車裡,自己繞過車頭,坐上主駕,插鑰匙、啟動,一氣呵成。
溫婕在車窗上奮力拍打,元祎目視前方,啟動車子,很快將她甩在夜色裡。
由於我媽還坐在後面,我和元祎誰都沒說話。
「我先回醫院吧,還有好多東西沒拿。」
元祎開口:「媽,你今晚住我和溫婉家吧,東西我明天取。」
他這聲媽喊得真順口,我看向窗外:「沒事,聽她的吧。」
碩大的醫院霓虹燈牌明暗交替閃爍,我媽離開後,我和元祎坐在車裡,沉默在空氣中靜靜流淌。
元祎扭開一根棒棒糖,含進嘴裡,他心煩意亂的時候喜歡這麼幹。
車裡打了冷氣,我縮了縮腿,盡量讓裙子蓋住皮肉,往窗邊縮了縮。
突然一件外套扔過來蓋在腿上。
不等反應,一雙手橫空出現,捏住我下巴強勢扭過去。
我被迫對上元祎的通紅的眼睛。
「你拿我當人嗎?」
他眼中燃著熊熊怒火,唇色緋紅,緊壓怒意。
五指漸漸攥緊外套,我淺淺笑了:「當啊,溫家的女婿,不行嗎?」
元祎的眼神似乎將我燃燒殆盡:「溫婉,你拿我當溫家女婿嗎?你就是把我當成一條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
今晚在眾人面前的輕浮之舉,徹底點燃了元祎的怒火。
指甲掐進肉裡,我譏諷道:「那你要什麼?一個隆重的介紹?一個體面的飯局?一對和藹可親的嶽父嶽母?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那你找錯人了!」
溫家就是一潭死水,深處是腐爛又盤根錯節的根,畸形的家庭關系像長在背後剜之不去疤癩,被元祎窺見的同時,我深感難堪,並因此牽動出內心深處最偏激的情緒。
「溫婉,你給我好好說話!別陰陽怪氣!」
「我是在好好說話,想融進我的家庭,不可能。」
話落,元祎手一緊,眼神定在我身上,最後諷笑:「終於把真心話說出來了,我一個孤兒,配不上你,所以呢,用完我就離婚?好啊,現在就去。」
喉嚨一哽,魚刺仍卡在那裡,牽得心窩抽抽地疼。今晚的情緒已瀕臨崩潰的邊緣,我深吸一口氣,突然垂下眼,盯著緊到發白的關節,很久沒有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