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是個完美先生。
一直到現在我仍然堅定地認為自己的眼光好到不行,才挖到岑北這麼個寶藏。
可是沒有辦法,在這段感情裡我已經看不到下一步該怎麼走了。
安於現狀不好嗎?
不好。
跟岑北分手,無外乎在剜自己的一塊心頭肉。
「不用了,我很好,有時間咱們去辦一下財產分割吧。」
岑北的公司有我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我才是公司最大的股東,岑北這個名副其實的老板也才佔了百分之二十。
要分就分個徹底。
要不留一絲退路。
我不敢賭自己會不會回頭。
我有了謝馥蘭庭裡專業廚師燉的白玉蹄花湯,我不想再貪戀那一口小火慢燉的家常。
15.
沒想到,我和岑北第一次單獨來謝馥蘭庭吃飯竟然是分手之後。
靠窗的小包廂,可以看到海市霓虹璀璨的夜景,依稀可見不遠處江中的遊輪。
我坐在輪椅上被謝明燭推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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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謝馥蘭庭海底撈針式服務,再次鳴謝。
「文件我都帶來了,你可以拿回去看然後籤好字寄給我就好……」
「南湉。」
岑北打斷我的話:「等會兒再說這些行嗎?我想知道你要跟我分手的原因。」
他看向謝明燭:「謝先生能先回避一下嗎?」
「我要負責南湉小姐的飲食起居哦,她現在不方便行動,我要時刻避免二次傷害。」
「南湉,我們還沒有分手!」
岑北不予理會,他跟我那天去接他的時候一樣,帶著正室不可撼動的自信,眼中不可避免的醋意。
「小謝你先出去吧,不會有二次傷害的,有事我會叫你,你可以自己點點東西吃,所有消費我會報銷的。」
謝明燭乖順的點點頭:「不需要您破費的,有事您叫我。」
他真的是很會耶,說這些話的時候明明很明豔的臉,都乖巧得像懂事的弟弟一樣。
當然,不是李哲那樣的。
岑北隻覺得這個人連衣服縫裡都寫滿了「綠茶」兩個字。
明明心懷不軌,還裝無辜乖巧。
16.
「我覺得我們的感情沒有問題,南湉,你判我死刑,我想知道罪名。」
我看著他誠摯熱烈的雙眼,隻覺得心裡堵得慌。
「罪名……讓我想想……」
「沒有罪名,我隻有幾個問題。」
岑北手指動了動,他現在心慌意亂,如果今天我直接將所有的不滿告訴他,也許他還能一一辯駁做出回應,可若是問題。
如果他能夠回答出來的問題,那早就已經有了答案,隻能證明他對這些問題視而不見。
他昨晚一整夜都沒有睡著,都是在反思自己,都是在思考這段感情,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然而沒有得到結果,因為他可以斬釘截鐵地說,他的感情無錯,沒有任何問題。
「岑北,我隻想知道,你對我們未來做過規劃嗎?」
「當然、我當然……」
「你先別說得那麼絕對,既然做過,那你告訴我,我們什麼時候結婚?我們什麼時候生孩子?你什麼時候帶我見你的父母嗎?」
「我們結婚要什麼樣的戒指什麼樣的婚紗?選一個什麼樣的良辰吉日在哪裡辦婚禮?我們的婚宴上邀請誰?你什麼時候去我家見過我的父母向他們提親?」
岑北的臉色白得像紙一樣,他沉默不語。
他沒有想過。
我心裡最後一點念想也徹底消失不見了。
我原本想叫謝明燭進來推我回去的,岑北卻慌慌忙忙從西裝口袋裡找出一個深紅色絨面的小盒子。
他語無倫次,話都說不清楚:「南湉、你生日的時候我就想跟你求……」
我按住他要打開盒子的手。
岑北的手僵在那裡。
我笑著搖搖頭:「不用打開了,北哥,在昨天之前,七年的隨便一天,哪怕在我們剛在一起的那一天,你用玫瑰花枝給我編一個戒指向我求婚,我都會答應。」
可是昨天已經過去了,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我不要他匆忙間作出的決定。
我叫謝明燭推我離開。
在門關上的那一剎那,岑北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他看著窗外的世界,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在某個瞬間,下巴上的一滴水珠熄滅了手指間僵持的一點火星,隻留下一褲子的灰和一縷灰煙。
他取出那枚戒指,一年前就已經開始準備這枚戒指了。
可是它在錯誤的時間送給對的人,哪怕隻晚了一天,也於事無補了。
總以為他們之間的感情可以經受得住一切,總以為情比金堅就不需要去維護。
他總覺得男人要有責任,要有擔當,要等到能夠給她最好的生活的時候,才能和她共度餘生。
他隻是沒有好好想一想,南湉根本就不需要物質上的保障,她更需要的是對未來的承諾,是餘生都沉浸在愛意裡。
有很多南湉不知道的事兒,他從來沒有打算告訴她,不管是從前,還是以後。
他從前窮得隻剩下尊嚴和骨氣,也沒有辦法靠賣慘來挽回這段感情。
岑北將戒指戴在了自己的尾指,男人的骨節修長而纖細,戴上去剛剛好。
隻是這本來是要戴在他妻子的無名指上。
17.
門關上的那一剎那,我也不由得落下淚來。
七年的感情,不是說斷就能斷的,我和岑北在一起七年,早就成為彼此生活的一部分。
要斷,就要剜心割肉、痛心斷腸。
七年前我剛上大學,從江南來到海市,聖誕節的時候和室友出去玩,人生地不熟,在偌大的廣場上失散了。
玩了一天手機已經沒有電了,我連跟她們聯系都聯系不了,更何況導航呢。
借了別人的手機也背不出電話號碼,一時無措,隻能坐在長椅上哭。
岑北就是那個時候出現在我面前的,他看到了我的學生證,來問我是不是海大的學生。
他那個時候就很有商業頭腦,聖誕夜出來約會的有很多情侶,玫瑰花和蘋果捆綁一售而空,他是徹頭徹尾的商人,這麼捆綁銷售就算是獅子大開口也顯得劃算極了。
那個時候他的東西賣得隻剩下幾朵有些蔫巴的玫瑰花,蘋果和包裝紙都沒了,他從報亭花一塊錢買了份報紙,一雙纖長巧手翻飛,給我扎了朵花束。
我當時恨不得把買了沒多久的蘋果手機砸了,耗電這麼快,我又不能打自己,隻想砸手機。
我一邊抹眼淚一邊猶豫。
突然間一束玫瑰花遞到我面前,那一瞬間他好像是一束光,隻打在我身上。
「你走丟了嗎?」
眼光真毒,就這麼隨便一找,就找了個女朋友。
他也是海大的,今年已經大四了,正好賣完了東西把空蕩蕩的小車一折疊,順道把我給帶回去了。
我前腳回來沈茜就回來了,上蹿下跳跟我講回來的路上碰到那位高嶺之花了,聽她的形容,是剛送我回來的學長沒錯了。
沈茜看著我手上的玫瑰花,像跳跳虎一樣彈了起來:「今天也不是情人節啊,月老怎麼牽起紅線來了?」
廢話,月老不過情人節。
18.
這朵海大赫赫有名的高嶺之花,大學四年橫掃各級獎學獎,專心搞事業,從不流連情情愛愛,聽說不管是學姐還是學妹,就算是使盡渾身解數他也不帶搭理的。
久而久之,讓人望而生畏。
不過沈茜還是勸我,不要因為一束玫瑰花就迷失了自己,愛情不是隨便許諾,讓我仔細掂量掂量。
她那時候整天抱著郭敬明的書跟我對比海市的紙醉金迷。
學著顧裡的語氣:「沒有物質的愛情就是一盤散沙,不用風吹,走兩步就散了。」
因為高嶺之花很窮。
用這個理由來拒絕海市的富貴花一來一個準,無數人因此遺憾止步,不再對人家有念想。
岑北是真的窮。
他是學軟件工程的,大學四年所有的空闲時間都在應對各種項目,吃了整整四年食堂。
在海市這種地方,他就是個異類,根本不被任何風氣所動搖。
窮得坦坦蕩蕩。
我不管,我就是要追他。
他大學獲獎無數,多多少少也是個名人了。
我一個剛進大學的楞頭蔥,追他追得轟轟烈烈,時常去男生寢室樓下等他。
沈茜經常對我發動嘲諷攻擊,跟我說多少人跟她打聽,多少人又說我堅持不了幾天肯定就放棄了,說我吃了苦頭就知道回頭了。
我沒放棄,我也沒回頭,而且還真就把這朵高嶺之花追到了手。
19.
岑北跟我坦白:「我一窮二白,所有的錢都拿去還家裡的債了,就算這樣,你也還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我思考了一下,問他:「那債還有多少沒還完?還完還會有後續的麻煩需要處理嗎?」
岑北笑了,搖搖頭:「債已經還完了,也沒有後續的麻煩需要處理。」
「那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就這樣,高嶺之花正式落到我手上。
我沒花多少時間精力追他,我知道他也喜歡我,他看我的眼神跟別人不一樣。
我絲毫不懷疑岑北的斂財能力,之前是為了還債,現在就算是一無所有、白手起家,他也能過得很好。
也能讓我過得很好。
他大四開始創辦自己的公司,在我沒有發現之前,他跟李哲那一幹兄弟,租著簡陋的辦公室,每天吃土豆絲外賣和泡面,四處奔波拉投資。
在我發現之後,我砸了兩百萬投資,那是我的留學基金,岑北一開始不願意接受。
「南湉,我不能吃女人的飯,更不能吃自己愛人的飯。」
我看著他消瘦的臉頰,心疼得不行:
「我這是投資!投資你懂嗎?你還能騙我一個學金融的?」
我花了一整個晚上跟他講他現在研究的軟件未來騰飛的可能性,有理有據,終於把他給說服了。
也不是白給他的,是投資入股。
我的確很看好岑北研發的方向,根據互聯網和國家的發展趨勢,大數據領域絕對是未來爆炸式發展的方向。
我的眼光從不會錯,看岑北是這樣,看未來也是這樣。
20.
岑北成功了。
我也有自己的事業,因為留學這事我跟家裡鬧得有點僵,可到底是我爸媽,他們並沒有覺得我把錢用來支持自己男朋友的事業有什麼不對,甚至他們願意繼續供我出國留學。
可是我拒絕了。
我媽第一次用這麼嚴厲的語氣跟我說話。
「湉湉,媽媽可以理解你所做的一切,我相信這是因為愛,因為愛情,往往可以付出一切,但是!」
「我絕對不會認同你為了一個男人改變自己的人生方向,改變自己原有的人生軌跡!甚至說改變自己!」
在愛情中最重要的就是保持清醒。
但是我並不覺得自己被改變了,畢業之後,我去爸媽的公司從小職員做起,而岑北因為研究方向的前瞻性,迅速躋身富豪階層。
一直在我將岑北公司兩百萬的分紅還給父母,我們的關系才算回暖。
並不是因為這筆錢,而是因為他們終於認可了我當初的決定並不算太糟糕,但也絕對算不上是對的。
我不應該為任何人改變自己,包括我未來的丈夫,更不該幫助一個男人成長,在我媽媽眼中,這無異於割肉飼虎。
在媽媽眼裡我還是個孩子,拋開投資眼光,她認為我不過是幸運,賭對了岑北的人品。
21.
岑北是個完美的愛人,他記得每一次紀念日,給足我儀式感。
他很愛我。
是半夜有時候我會在他懷裡被熱醒的那種程度,是他所有空闲都會完全拿來陪著我的地步。
他的兄弟都敬重我這個嫂子。
我的閨蜜不再質疑他的感情。
他公司的前臺都知道我是夫人。
我的下屬都知道他是姐夫。
可是為什麼,有朝一日這些都會分崩離析呢?
是因為他在我生日那天晚上應酬喝醉乃至第二天忘了我的生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