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說:「你看,那邊的海,好藍啊。」
「哈哈,可不是嘛,怎麼能這麼藍,還有那沙,真白啊……」
…………
我們倆有一搭沒一搭地尬聊著。
我騎著帶著夏嫣然,穿過沙灘椰林、無人小道,停在了一所靠海的學校外面。
因為中秋放假的關系,學校裡沒什麼人,大門開著,也沒人管。
「我們進去轉轉吧。」
夏嫣然不等我回答,直接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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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很大,有點破舊了。
我看著兩邊的建築,還有牆上貼的成績榜單,有種穿越時光的錯覺。
這學校的布局,跟我們高中很像。
「我們當時的教室,跟這裡很像。」她突然說。
「啊,是啊。」
我點點頭。
夏嫣然已經抬腳上樓梯了,我也連忙跟了上去。
居然有了一種回學校上課的感覺。
旁邊是一排排教室。
看樣子這裡也是高中教室,每個課桌上都堆著厚厚的一沓書。
黑板上方還有「隻要學不S,就往S裡學的」橫幅。
我在一間教室的窗邊停了停。
這間教室的黑板邊,寫著密密麻麻的課程表,最下面,還有值日生的名字。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小事。
大概高三的某一天晚上,夏嫣然值日,在黑板上寫第二天的課表。
我坐在座位上刷題。
突然聽見一個女生笑道:「喂!大小姐,值日生的名字也要改啊!」
那時候夏嫣然已經放下粉筆,準備走了,被人那麼一說,又扭頭去看。
我朝黑板看去,才突然發現,值日生那裡,寫的是我的名字。
可是,我上周才值過日,我的名字,不應該留了那麼久才對。
而且,那也不是我的字跡。
「知道了,還用你說?」
夏嫣然不耐煩地看了看那個人,拿起黑板擦,唰地擦掉了我的名字,草草地寫了個「夏嫣然」,就拎著包走了。
我沒有太放在心上。
我想,或許是有人惡作劇。
又或許,我值日那天,一不小心寫出了這麼漂亮的板書,又碰巧,一直沒有被人擦掉而已。
我收回目光。
又落在窗邊的一張課桌上。
典型的高中生的課桌,堆滿了書,用筆或小刀劃得亂七八糟的。
臨窗的桌上,刻著「好好學習」幾個字。
挺奇怪的,有些事明明都已經忘了,但看到這些東西,居然又突然想了起來。
我的課桌上,也刻著兩個字。
那是月考後的一節數學課,數學老師在講臺Ṭûₓ上講答案。
我和夏嫣然都是滿分,無心聽課,各自趴在座位上昏昏欲睡。
無聊之餘,我拿起筆,在試卷上胡亂寫東西。
夏嫣然的腦袋突然湊了過來。
「在寫詩?」
我嚇了一跳,連忙捂住試卷。
「不是,是歌詞。」
「哦。」
夏嫣然扭過頭,馬上,又轉了回來:
「我寫了很多歌,以後,我說不定會成為一個偉大的音樂人,電視裡,還有街邊小店,都會播放我的歌。」
莫名其妙,跟我說這幹什麼。
她又問:「你想做什麼?」
我捏著筆,開玩笑地回她:「好好學習,上清華。」
「啊,真了不起。」
她輕輕笑起來,陽光透過窗隙,落在她額前的碎發上,閃閃發光。
她有點太漂亮了,我不敢看她。
「你一定能上清華的。」
她說著,從課桌裡掏出美工刀,趴過來,在我桌上刻下了「清華」兩個字。
她那會兒大概……隻是太無聊了。
但那兩個字,真的有在激勵著我啊。
想到這些,我嘴角忍不住彎了起來。
我看了看她的背影。
這些事,夏嫣然大概早就忘了吧?
夏嫣然似有感應一般,突然回頭看我。
「你在笑什麼?」
「啊,沒什麼。」
我嚇了一跳,快步跟上去。
「笑什麼啊?說說嘛。」
「真沒有!」
我跑到了她前面去,指著教室裡面轉移話題:「你看,那教材跟我們是一樣的!」
「對啊。」
她微笑著,默默跟在我身後,聽我扯東扯西。
走了一會兒,她突然問我:「江柏,高三的時候,你為什麼突然轉學啊?」
我愣住,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
我在高三那年春天轉學,走的那天,沒有告訴任何人。
畢竟,誰在乎呢?
夏嫣然笑了笑,但眼底卻壓抑著些什麼。
「你不想說也沒關系,我隻是,覺得很突然,畢竟我們是同桌嘛。」
啊,原來是這樣,同桌突然消失,所以感覺很奇怪。
沒別的原因。
我笑笑,假裝沒事一樣,說:「因為家裡的一些原因,就轉走了,也沒跟誰說,畢竟,又沒什麼朋友嘛……」
「我們不是朋友嗎?」她很訝異。
我們……是朋友嗎?
我也很訝異。
心裡有點異樣的感覺。
對視幾秒,她忽然自嘲地笑笑:「抱歉,我可能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我趕緊解釋:「不是這樣的……」
「沒事,你別內疚,我沒有怪你。」
她抿了抿唇,說:「隻是,畢業照上沒有你,總感覺少了些什麼。」
「我留了兩張照片,我想,也許有一天,你會想要。」
她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巴掌大的照片。
腦袋裡有什麼轟然炸開。
她為我,保留著畢業照?
為了我這樣一個,交集甚少的男同學?
我僵硬地接過那張照片,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有最討厭的那些,還有曾經對我很好的老師們。
夏嫣然站在最邊上一排,一臉冷漠,好像全班同學都欠她錢。
耳邊,傳來她的聲音:
「江柏,那年我過生日,你為什麼沒有來呢?」
我愣了一下,有點躁得慌。
沒好意思告訴她,其實我去了,隻是半路,覺得自己太窮,又返回了。
多丟人啊。
「對不起啊,我隻是突然有點事,我想,有那麼多人給你過生日,少我一個,你也不會介意。」
「你是這樣想的?」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幾息後,咬了咬牙,終究沒能忍住:「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一整天?」
我愣住,望著她,難以置信。
她等了我一整天?
怎麼可能呢,那時候,她明明隻是順便邀請我,那時候,她對我禮貌又疏離。
疏離到……我從來沒想過能得到她哪怕一絲一毫的關注。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聲音小到自己都快聽不見。
夏嫣然搖了搖頭,壓抑了許久的情緒,在這一刻爆發。
「我從來不開什麼生日會的,但那年是我的成人禮,我很希望你能來,所以,我邀請了全班同學,可是最後,所有人都來了,唯獨你缺席。」
「後來回學校,你也沒有一句解釋,甚至,一聲不吭地就轉學。」
「江柏,那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就不能告訴我嗎?」
夏嫣然緊緊盯著我,眼神執拗。
她第一句話,就把我打懵了,後面那幾句,我壓根沒聽進去。
我腦袋發暈,腳下好像踩著棉花。
她剛剛說了什麼?生日會,是為了讓我去才辦的……
為什麼呢?
心念忽然一動。
她暗戀的那個男生,該不會就是我吧!
怎麼可能呢?明明我隻是個不起眼的小角色。
我慌張地望著她,久久說不出話來。
有人走了過來,凝滯的氣氛一下被打破。
「喂!你們誰呀?這裡不能參觀!」
夏嫣然看過去,緩了緩,尷尬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們不知道。」
來人看她態度好,聲音放緩和了些:「可以在操場轉轉,這樓上不能來的。」
「好的,謝謝。」
我們向來人微微鞠躬致意,不約而同地下樓,離開了學校。
8
一路尷尬沉默。
我載夏嫣然出去的事,沒別人知道。
中午,導演組請吃飯,我和她坐得老遠,中間隔著個大西洋。
我幾次想跟她說話,都找不到機會。
按理說,我們的拍攝已經結束了。
但晚上,正好是中秋節,節目組準備做個直播晚會,所以我們幾個被邀請再留一天。
張弛端了一隻大龍蝦給夏嫣然。
「今晚也是我出道四周年紀念日,你得送我個禮物吧?比如,給我唱首歌之類的?」
夏嫣然抬頭看著他,笑意淡淡的:「隻唱一首歌怎麼夠?我為你準備了別的禮物。」
我轉開臉,心裡別扭極了。
回憶像條蛇,控制不住地往腦海裡鑽。
其實那年夏嫣然生日,我是有精心準備禮物的。
可是,卻沒勇氣送出去,一直放在背包深處。
那個禮物,後來被張弛翻了出來。
他原本是想要偷我的書,看我鬧笑話的,結果,卻掏出了我準備送給夏嫣然的禮物。
那天他和幾個混混把我拉進廁所,極盡羞辱。
他說:
「你是不是暗戀夏嫣然?沒看出來啊,你還有這種心思。」
「你怎麼敢的啊江柏?你是個什麼東西,窮酸貨,也配喜歡她?」
「東西做得挺用心,可惜了,嫣然看都不會看一眼的,人家生日會都沒請你,你在痴心妄想什麼!」
他揮揮手,幾個小弟輪番上陣打我,因為我還手,他們就按住我的手,狠狠踩踏,直到血肉模糊。
我一身的血,沒辦法再去上課,趁著外面人少的時候,離開了學校。
那天我失魂落魄地回家,狼狽得不成樣子。
晚上,我爸回來以後,卻劈頭蓋臉地指責我,眼神野蠻而粗暴。
「為什麼人家不搞別人,偏偏搞你?難道不是你有問題嗎?」
這句話。
以摧枯拉朽的力量,讓我的意志崩壞了。
我開始自我懷疑。然後,吞下了一整瓶的止痛藥。
那天晚上,我藥物中毒,昏迷不醒,是我妹把我送去醫院的。
她哭了一整晚,拉著我,求我:「哥哥,不要S,不要丟下我,求求你了!」
第二天,我爸去找我班主任要個說法。
班主任說:「張弛是校董的兒子,你知道什麼是權貴嗎?你們惹不起,我也惹不起,你要是一衝動幹點什麼,你兒子,你女兒,你們一家,就都完了,劃得來嗎?」
我爸最終隻能忍氣吞聲。
他隻是個公交車司機,他對抗不了他們。
後來,班主任說,校方可以幫助我轉去別的學校,這是他們能給出的唯一的處理辦法了。
我們隻有答應。
可笑嗎?受害者落荒而逃,施暴者卻名利雙收。
我再也忍受不了張弛在面前晃悠,隨意扒拉了兩口飯,回酒店去了。
9
睡了一覺,我心情已經好多了。
晚上七點半,我被劇組的車接去了要做中秋直播的場地。
舞臺基本布置完畢,節目組請了附近的村民一起來觀看,我的位置就在觀眾席裡。
人基本都到齊了,就是缺了夏嫣然和張弛。
導演組開始忙忙慌慌地找人。
還有人打趣,說:「他們倆不會約會去了吧?」
我環顧了一下,發現譚宇和周夢也沒來。
有點奇怪。
闲坐著有些無聊,我拿出手機隨便刷刷。
才看到昨天拍攝的內容,已經剪出來播放了。
微博上,還有一個熱度正在上升的熱搜。
#張弛撒謊#
點進去,才發現有網友已經發現張弛說的話前後不一了。
「上個月他才在採訪裡說自己高中的時候因為長得好看,被周圍人孤立,一直很孤獨,今天節目裡又說他高中時很開朗很受歡迎,各種票選都是第一?所以被霸凌的事到底是真是假啊?」
「這還用想?學校就是他家開的,誰敢霸凌他啊?當初他自爆的時候我就覺得他在說謊了!」
「什麼啊!這黑熱搜是對家買的吧?哥哥紅了有人就急了?」
「笑S,你家哥哥立美強慘人設翻車,現在怪對家?對家是誰啊?全娛樂圈都是你哥哥的對家是吧?」
「這根本說明不了什麼!人每個階段都有不同的經歷,我相信哥哥沒有撒謊!」
熱搜下吵得不可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