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業半年後。
拖欠房租的我終於被趕出了出租屋。
我無家可歸,隻能在天橋之下暫時歇腳。
結果卻有一隻肥壯的狸花貓突然跳到我面前,張口道:
「人,跟咪走吧。」
1.
我覺得我一定是瘋了。
我居然聽見一隻貓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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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瘋的是我居然真的提起了自己的破箱子,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它後面。
除了開始的那句我再也沒聽到它說話。
可是每當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而停住腳步的時候,它又動動完好的耳尖回頭看我,漂亮的尾巴乖巧地盤在腳邊,就那麼靜靜等著我跟上。
路越走越偏,周圍越來越黑,隻有貓眼發出的幽幽亮光讓我知道我還不是一個人。
就在我心跳如雷的時候,那隻貓又說話了:「人,不要害怕,馬上就到家了。」
盡管我已經說服自己精神分裂了,但還是有點驚訝,從那張貓臉上我居然看出了一絲慈祥。
我忍不住和它搭話:「『人』這種叫法好奇怪,你為什麼這麼叫我呀?」
它大大的貓眼閃了閃,一本正經道:「人類撿到小貓,沒取名字前不都叫『貓貓』嗎?」
「我還沒有給你取名字,當然隻能叫你『人』了。」
它困惑地看著我。
見鬼!貓臉上怎麼會出現這麼可愛的疑問表情!
我克制住瘋狂揉捏它的衝動。
冷靜,冷靜,現在這隻貓貓可是我的主人,不能對主人大不敬。
2.
一隻貓要怎麼收養一個人類呢?
我的疑問在看到破敗小院裡那個溫馨的房間時徹底消失。
隨著「啪——」的一聲,昏暗的臺燈亮起,我被這和外面截然不同的場景驚的說不出話。
如果外面是原始野蠻的荒地,眼前這些卻一下子把我拉回到了人類社會。
粉色的牆布鋪滿了四周,房間的一角堆了厚厚的紙箱,上面放滿各色疊的整整齊齊的毛絨毯子。
旁邊是一張圓圓的小白桌子,放著散發暖光的太陽能臺燈,甚至還有一面半破的鏡子。
桌子的另一側是一個巨大的木質衣櫃,仔細看上面雖然有細細的貓爪劃痕,但是幹淨的幾乎反光。
房間雖小,但是充盈了溫暖的光,滿滿當當,溫馨地讓我鼻頭有些發酸。
貓蹲在房間中間,尾巴不安地甩動,聲音帶著點強裝鎮定:
「人,你喜歡我給你準備的房子嗎?」
它的眼睛微微閃動瞟向地面,臉頰彎起圓潤的弧度,長長的胡須輕輕顫動:
「我先說好哦,咱家就這個條件,你已經答應做我的人了,不能反悔……」
沒等它話說完,我把它抱了滿懷:「嗚嗚嗚,我太喜歡了!」
「謝謝你!」
懷中的小貓喵嗚一聲,身體僵硬了半天才緩緩軟下來:「哼,那是當然的。」
「本喵親手準備的房子誰會不喜歡。」
我狠狠親了它幾口,恭敬地用雙手把它高高抬起:「貓貓大人!」
「哼——」它安之若素地坐在我的掌間,眉梢眼角都是不屑,但是尾巴控制不住搖地更歡快了。
貓一臉嫌棄地用肉墊抵著我想貼近的臉,卻並不用力:
「人你太黏貓了,真是討厭。」
我諂媚的嘿嘿一笑,討好道:
「貓貓大人,您還沒有給我取名字呢?」
貓臉上又出現了那副陷入沉思的呆滯表情,我趁它沒反應過來,抱著狠狠蹭了幾下毛絨絨,心頭炸開一片煙花。
「我想好了,」貓爪毫不留情拍在沉迷吸貓的我臉上。
我迷迷糊糊從柔軟的肚皮中抬起頭:「啊?什麼?」
它輕巧一躍跳到了臺燈邊,整隻貓陷入黑暗,看不清表情,隻有一雙幽綠的眼睛盯著我:「我是在月亮下撿到你的,那我要叫你小月。」
我心頭一震,眼眶不自覺的發熱,喃喃自語:「小月?」
一隻柔軟的肉墊輕輕拍了拍我的頭,溫柔又輕緩:「你不喜歡嗎?」
我捂住眼睛,淚水洶湧而下:「喜歡,我隻是……太喜歡了。」
怎麼會不喜歡呢?
這可是……外婆給我的名字啊。
自從她S後,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這麼叫過我了。
人都說我多餘,隻有她說我是她的小月亮。
我心中升起了一點不可思議的期待,小心翼翼的開口道:
「你是外婆的轉世嗎?」
大狸花爪子拍到我臉上,驕傲地挺起小胸脯:「說什麼蠢話呢?本喵一直都是尊貴的貓大人!」
它咬著毯子輕輕為我蓋上,我脖頸處都是溫熱的毛茸茸,鼻尖是貓咪柔軟陽光的氣息。
久違的疲憊和困倦湧了上來。
我強撐著眼皮癟了下嘴,有些失望,迷迷糊糊看了眼眼前貨真價實的狸花,和我印象中的奶牛貓又完全不同。
我還是忍不住又問:「那你是星星嗎?你轉生成狸花來救姐姐了?」
狸花忍無可忍:「才不是,我可不認識什麼蠢貨奶牛……」
它突然不說話了,柔軟的爪子毫不客氣替我擦幹眼淚:「不許問了,快點睡覺!」
我保持著最後一點清醒,輕輕撫摸上它殘缺的那隻耳朵:「貓貓大人,那你到底是誰呀?」
在陷入黑甜的夢鄉時,我原以為自己會聽到一個童話般甜甜的回答,然而我聽見一隻小貓咪得意洋洋的聲音。
「叫我大王!」
驚的我差點睜開眼睛:這對嗎?!
然而夢的吸力太過強大,我仿佛被一群喵喵嗚嗚的小貓用爪子奮力抓住往下拉。
那感覺太過柔軟和溫暖,我情不自禁放任自己落下,沉沉進入了夢鄉。
3.
我是在面包和陽光中的香味醒過來的,睜眼就能看到略帶焦香的面包在陽光下仿佛有一層融化的蜂蜜,悄悄流入我的鼻腔口腔。
「咕——」
我迷迷糊糊的醒來,餓意頓時襲來。
一道靈巧的身影跳到我床上,貓貓頭歪著腦袋對我打招呼:「早安,小月。」
我情不自禁扇了自己一巴掌,臉頰微微的刺痛提醒我眼前的大狸貓不是幻覺:「老天奶,居然不是做夢。」
「我真的被一隻貓收養了。」
眼見那隻狸貓伸出肉墊,厚實的踩著我的臉上。
「要叫我大王!」
我摸著被踩的臉,愣愣的說道:「大,大王。」
它一臉生無可戀地推不開我:「真受不了你們人類,都是笨蛋嗎?」
我回過神來,起身咬著面包幸福地看著對面絮絮叨叨的貓咪。
「快點吃完,昨天太晚了,還沒帶你去看廚房呢!」
「那可是本喵花了很長時間才做好的。」
「既然你現在是我的人了,你要聽我的話。」
「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玩耍。」
說著它驕傲地揚起小臉蛋:「我可是這一片最會打獵的貓了!」
「沒有貓比我更會養人。」
「嗯嗯!」不知不覺中我居然吃完了一整塊面包,胃部久違的充實感讓我恍然驚覺,原來我還活著。
邊吃邊環顧昨夜沒能仔細看的房間時,我才發現行李箱早就迎來的解放,裡面的東西整整齊齊如數被放置在小小房間的各處。
桌子上穩穩的放著我最珍貴的東西——照片和骨灰。
相片裡的外婆抱著一隻奶牛貓笑得慈祥,青瓷的骨灰壇穩穩的放在照片後面,旁邊還有一束淺紫色的野花。
那隻奶牛貓就是星星。
我摩挲著相片,眼眶微澀:「這是你摘的花嗎?謝謝你,我外婆生前最喜歡花了。」
貓咪傲嬌地一甩尾巴:「才不是我特地摘過來的,剛好斷了我才放這裡的。」
我抱著它猛親:「那也謝謝!」
「好了好了!吃完快和我去看廚房!」
它跳下來,耳朵尖害羞地抖了抖,頭也不回地跑出門去。
我抱著相片輕輕貼了貼臉頰:「外婆、星星,我好像又有家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感覺照片上的外婆嘴角弧度似乎更深了。
4.
我瞠目結舌看著五髒俱全的廚房,更覺得自己似乎低估了貓貓的能力。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識趣地沒有提問這些東西是從哪來的。
但還是忍不住好奇心,問起了昨天就一直徘徊的疑問:「你這麼厲害的小貓咪,為什麼會收養我呀?」
它大大的貓眼閃了閃,專注地看著靜靜微笑的照片:「我喜歡養沒用的人類,很可愛。」
被一隻可愛的貓咪誇可愛,我難得羞恥地捂住了臉,又忍不住小心翼翼問:「你是不是認識我的外婆?還是認識星星?」
也許星星沒有S,也許它知道它在哪,我有點忐忑地等著它的回答。
它張張嘴,復雜地喵了聲:「不認識哦,我隻是覺得這隻奶牛很幸福的樣子。」
我惆悵地哦了聲,果然不會有那麼巧的事。
大王晃了晃腦袋,給我叼來一隻小球:「你在家好好的,我要出去打獵了。」
「這是我最喜歡的小球,你可以玩。」
它猶豫了一下,掀起眼皮認真地看著我:「你也可以告訴我你喜歡什麼,我打獵完可以給你帶回來。」
我睜大了眼睛,蹲下小心翼翼問它:「打獵?這些都是打獵來的嗎?」
「我可以跟你去嗎?」
它很嚴肅地搖了搖頭:「不行小月,打獵是很危險的事,你太弱小了。」
我看著因為長期營養不良而消瘦的身體,沒有反駁,隻是看著大王竄進草叢裡遠去。
昨晚到今天,我像做了一場童話夢,這麼多東西真的是一隻普通小貓咪能做到的嗎?
打獵又是去做什麼?這些人類物品不可能是打獵來的吧?
想到它缺失的那隻耳朵,我猛然坐起,焦躁地抓了一把頭發。
根本做不到在家裡等著貓咪養活啊!
難得的,我S了好久的求生欲突然爆棚。
我好像突然從那些半S不活躺在不見天日出租屋的日子裡一下子清醒過來,睜開眼睛看到了鮮活的人間。
既然弱小的人類打不了獵,我總得做點報答貓貓的事吧。
我順著昨天的狗洞爬出去,回頭時我的視線掃了一處,愣住了。
狗洞邊牆上寫了個歪歪斜斜的「歡迎回家」,下面是一個小小的貓爪簡筆畫。
我捂住了胸口,心裡有種莫名的幸福感。
我又有了屬於自己的家,還有......一隻貓在等我。
5.
我拿出鋤頭,背著筐子。
沒想到看著雜草叢生的院子居然暗藏玄機,裡面有大把新鮮幼嫩的野菜。
對於從小跟著外婆採野菜的我,分辨哪些可食用簡直是小兒科。
剛開始我還束手束腳,小心翼翼探著草叢。
路過的大王看我這樣,直接哼了一聲:「就知道你們人類脆弱,我怕把你養S了,早就把周圍的毒蛇都打了一遍。」
「絕對不會有不長眼的來咬你。」
我訝然重復:「都打了一遍?」
大王難得承認:「那可真是一場惡戰。」
「不過還是本喵贏啦!」
我崇拜地看著它:「不愧是我的貓貓主人,果然厲害。」
它理所當然接受我的馬屁,爪子扒拉了一下我摘下的野菜,若有所思:「你要吃這些草嗎?」
我笑眯眯糾正:「這些是野菜啦,不算草。」
「看,這個叫藜蒿,」我舉起一把細細嫩嫩氣味濃烈的野菜給它介紹:「炒臘肉一絕。」
「以前我外婆……」我一下收斂了笑容。
大王的耳朵尖敏感地動了動,假裝不在意地說:「你外婆怎麼了?」
我把它摟在懷裡,它少見的沒有掙扎,任由我抱著。
我陷入久遠的回憶中,語帶懷念:「她是個很會生活的老太太,每到春天就會帶著我漫山遍野採野菜,藜蒿炒臘肉是我最愛吃的,也是她最常做的……」
三月春風中,她彎著眉眼一一教我那些名字,無論我們生活如何困苦,她總能奇跡般變出各種美食,家裡永遠開滿了鮮花。
我貧困的童年在她的愛裡被滋養的富足。
「後來她年紀大了,我在離家很遠的地方學習,為了省路費和打工不能常回去,她就養了一隻小小的奶牛貓。」我笑著一下一下摸著大王的毛,沒有注意它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