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看出我臉上的神情變幻：
「悅悅，外公聽你的，如果你願意，外公可以幫他們一次。
「他們得罪的那個人，還欠我一個人情，我的面子，他是一定會給的。」
我輕輕搖頭：
「既然是有這麼大能量的人，這個人情就讓他欠著吧，別浪費在無關緊要的事上。」
外公聞言，露出贊許的笑容：
「說得好！不愧是我黎氏的繼承人！」
他忽然想起什麼，遞來一個文件袋：
「對了，昨天你託外公去查的事，已經有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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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指尖微微一顫，打開文件袋，裡面裝著的正是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
9
轉眼就到了接風宴的日子。
京市名流悉數到場，我之前在霍家也經常出席一些這樣的場合，應付起來還算遊刃有餘。
隻不過大多數賓客的級別，比起海市在霍家接觸到的，要高了不止一個層次。
霍家人也來了。
幾日不見，霍逸琛似乎憔悴了不少。
一看到我，他眼裡滿是急切，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蘇悅，我終於見到你了！」
眼看他張開雙臂就要抱我，我向後退了半步。
與此同時，身邊的保鏢替我攔住了他。
我皺著眉，語氣冷淡：
「有事說事，別動手動腳。」
他怔在原地，眼圈有些發紅：
「我不是已經道過歉了嗎，為什麼你還要跟我賭氣……你真的忍心就這麼對我？」
道歉？
我努力回憶了一下，除了他用威脅的語氣逼我跟他回霍家，完全想不起他所謂的道歉是什麼。
「你想多了，我很忙，沒空生你的氣。」
「不可能！」
他脫口而出，語氣裡有著不容置疑的固執。
「在你心裡，怎麼會有比我更重要的事？」
我輕笑。
若在以前，確實沒有事比他重要。
當時我拒絕回京市，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以為我和霍逸琛之間已經水到渠成，隻差一個人主動表白，捅破這層窗戶紙。
可現在呢？
這一切被他自己毀了。
我目光平靜地看著他：
「我為什麼要騙你？
「更改姓氏，調查珠寶大賽組委會包庇夏芊芊抄襲的事，順便起訴夏芊芊當眾造謠我……哪一件事不比你重要？」
霍逸琛瞬間面色蒼白。
一直沒說話的夏芊芊終於開口，她聲音尖銳，崩潰無比：
「蘇悅，你瘋了嗎！
「你現在是黎家大小姐了，還非要跟我過不去？
「你們有錢人就是這樣欺壓我們窮人的嗎？」
我挑眉：
「這麼說，你承認自己造謠了？」
她噎住，眼眸一轉，立刻垂著眼簾，慘然一笑。
「我敢不承認嗎？
「姐姐，你身份尊貴，黎家大小姐想要黑的變白，白的變黑，不是分分鍾的事？
「而我呢？不過是個大山裡走出來的窮女孩，無依無靠，怎麼鬥得過你？」
她這幾句話說得巧妙，立刻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我不由有些佩服她強大的心理素質。
平心而論，夏芊芊出身不好，但她有野心，適應力強，學東西快，在我所有資助過的女孩子裡，她是讓我印象最深刻的。
所以盡管她履歷不夠，我還是把她帶在身邊，親自教她，每次和業內大佬應酬都會帶上她。
可很快我就看出，她的目標並不是打拼事業，而是想利用我去接近霍家兄弟。
我曾在四下無人時委婉地提醒過她，她卻不以為然，明目張膽地向我示威：
「姐姐，老師總是鼓勵我，說好好學習，我就能變得像姐姐一樣優秀。
「可是我覺得，直接取代姐姐，似乎會更快一些。
「你那些光環，不都是逸琛哥哥和雲澈哥哥給的嗎？如果我取代了你在他們心裡的地位，你所擁有的，自然也都是我的。」
可笑霍家兄弟還蒙在鼓裡，以為夏芊芊是柔弱的小白花。
霍雲澈忍不住出言安慰：
「芊芊，你怎麼會無依無靠呢？別忘了，我就是你的家人！」
說到「家人」兩個字時，他忽然看了我一眼，聲音不由自主地弱了下去。
看著他心虛的樣子，我「撲哧」一下笑了。
剛被霍家收養時，有一次，我因為思念媽媽，在她自盡的海邊坐了一整天。
那年才 6 歲的霍雲澈以為我也要輕生，嚇得號啕大哭：
「悅悅姐姐，你不要小澈了嗎，小澈也是你的家人啊！」
看來他這個到處認家人的習慣，還真是一直沒改。
我拿出外公交給我的文件袋，遞給夏芊芊：
「對了，以前每年你過生日，姐姐都會送你禮物。
「今年出了點意外，姐姐不僅忘記準備禮物，還不小心破壞了你的生日派對。
「現在我給你補上一份大禮。希望你喜歡。」
夏芊芊眼裡閃過不安，她疑惑地把文件袋裡的東西倒出來，幾張照片散落到地上。
她低頭一瞥，嚇得尖叫出聲，嘴唇不住地顫抖，指著我說不出話：
「你、你……你從哪裡弄到這些……」
霍雲澈撿起照片，瞬間瞪大眼睛：
「芊芊？」
沒錯，每一張照片的女主角都是夏芊芊，而男主角則是一個中年男人。
那個男人姓劉，前不久剛在珠寶設計大賽中擔任首席評委。
照片上，夏芊芊一改平日的清純形象，打扮得嫵媚妖娆，她和劉姓評委親密地走進酒店。
他們大概是十分迫不及待，還沒等走進房間，就猴急地在走廊上衣冠不整起來。
霍逸琛也看見了照片的內容，他瞳孔驟縮，立刻明白了一切，忽然抬手甩了夏芊芊一個耳光：
「賤人！沒有蘇悅，你連大學都上不了，你居然恩將仇報，汙蔑她抄襲，毀她的聲譽！」
他說得冠冕堂皇，好像忘記了，當初逼我給夏芊芊下跪道歉的人就是他自己。
夏芊芊被打得踉跄一步，她不敢置信地看著霍逸琛：
「逸琛哥哥，你……」
「別叫我哥哥！你不配！」
夏芊芊看著霍逸琛厭惡的神色，知道已無法挽回，她不再偽裝，眼神怨毒：
「我能上大學是靠自己努力！跟她有什麼關系？
「錢是她主動給的，又不是我逼她的！
「再說，她要不是運氣好被霍家收養，哪來那麼多錢？我憑什麼要對她感恩戴德？」
她的話讓周圍圍觀的幾位二代忍不住出言譏諷：
「看不起人家的錢，有本事當初就別收啊！」
「就是，又沒人拿刀架你脖子上逼你接受資助！」
「又當又立的，真讓人惡心！」
夏芊芊毫不在意，她挑釁地看著我：
「蘇悅，歸根結底，是我贏了。
「你在霍家十八年，還比不上我和他們相處三個月！
「我隨便編幾個故事，就能讓他們討厭你，把你從霍家趕出去！」
霍雲澈自從知道被夏芊芊利用後就一直處於震驚的狀態。
這時候他終於回過神來，臉色青白交加，狠狠扇了夏芊芊一耳光，怒斥道：
「閉嘴！
「我和哥哥是被你騙了，我從來就沒有討厭過蘇悅姐姐！」
自從夏芊芊出現後，霍雲澈就再不肯叫我姐姐。
此時突然又叫起了姐姐，我隻覺得滑稽。
霍雲澈眼睛紅紅地看向我：
「姐姐，你會原諒小澈的對不對？
「小澈已經給姐姐送了 500 多天新娘花了，從明天起小澈還要繼續給姐姐送花！」
我忍不住嗤笑：
「新娘花？很稀罕嗎？我家花園裡遍地都是，還需要你送？」
在我的授意下，他們三人被保鏢連拖帶拽地請了出去。
這一幕剛好被從我外公那裡碰了壁回來的霍父霍母看見。
霍母不敢再高傲，一臉諂媚地替兩個兒子求情：
「悅悅，逸琛和雲澈對你那麼好，你可千萬別為了一個外人跟他們生分了呀！
「你在我家這麼多年，阿姨早就把你當自家媳婦看待了，無論你選逸琛還是雲澈，阿姨都支持你！」
我面無表情，示意管家阿福播放了一段錄音：
「小賤種！我就知道，你心裡還想著我兒子！想嫁進我霍家，也不看看自己的出身配不配！」
霍父霍母頓時臉色蒼白如紙, 在眾人譏諷的目光中，倉皇離開。
10
三年後。
我創立的珠寶品牌成功上市, 我的名字也成為業界的傳奇。
夏芊芊還在我們這個圈子裡。
她和劉姓評委的事曝光後，聲名掃地, 索性當起了職業金絲雀。
某種程度上，確實過上了她想要的富足生活。
我曾在一次飯局上見過她。
她已經懷孕了, 一身的名牌, 打扮光鮮亮麗。
隻是處境有些尷尬。
我看到她被一個大老板摟著, 那個老板掐著臉頰威逼她喝光整整一瓶酒。
她的金主就在旁邊坐著，對她的尷尬和不情願熟視無睹，隻顧著跟我攀關系, 希望我投資他的公司。
我掃了一眼那個正準備強行給夏芊芊灌酒的老板，淡淡地說：
「陳總好威風啊。」
陳總被我的話嚇得整個人都僵住, 松開懷裡的夏芊芊，訕訕地放下手中的酒瓶。
夏芊芊怔怔地望著我, 滿眼屈辱和不甘。
她猛地拿起酒瓶，紅著眼一飲而盡。
後來我沒有選擇投資她的金主，她的金主逼她抱著剛出生的嬰兒找我賣慘，求我投資。
這一次我沒有幫她。
聽手下說她坐在公司一樓大廳痛哭流涕。
可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
一條她不惜背刺我, 頭也不回要踏上的路。
不過，盡管見識過夏芊芊這種白眼狼, 我依然沒有停止資助貧困女學生, 有好幾個女孩子畢業後, 都被招進了我現在的公司。
我相信, 她們和夏芊芊不同, 一定會踏踏實實經營事業, 改變自己的命運。
比起夏芊芊，霍家人就慘多了。
一次我受邀去海市參加珠寶展會，接待我的車隊路過了霍家原先住的小區。
那片小區看上去依舊氣派, 隻是其中再無霍家人的蹤影。
同行者說起了霍家近況。
霍父霍母被關進去後, 霍氏旗下的幾家公司相繼宣告破產。
霍逸琛拼盡全力，保住了我曾經任職的那家珠寶公司，隻是公司規模變得非常小，那些老員工紛紛跳槽, 大概也離倒閉不遠了。
而霍雲澈接受不了家道中落, 染上酒精與暴力，在一個午夜和人鬥毆時被打斷了雙手, 從此淪為廢人，還要靠霍逸琛照顧。
我聽著周圍人的唏噓，一言不發。
想起霍雲澈當年聽信夏芊芊的汙蔑, 為了給她出氣, 衝動之下踩斷我的手指。
現在的一切, 又何嘗不是他自己招惹來的因果？
珠寶展會上，我被眾人簇擁著走過一個個展臺。
忽然，我感到有一道目光熾熱而執拗地鎖在我身上。
我抬眼望去。
一個清瘦的男人靜靜地站在展廳暗處的角落, 深情繾綣地看著被聚光燈包圍的我。
他瘦削的臉還能看出幾分昔日俊朗的模樣, 隻是眉宇間帶著刻骨的滄桑。
見我看到了他，他那對黯然傷神的眼睛裡燃起了一絲亮光。
他喉頭微微滾動，張了張嘴, 卻終究沒有出聲。
我收回目光，目不斜視地繼續向前走去，一次也沒有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