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掛件他說是早年就買好了想送與我。」
「姐,你不會生氣吧。可說到底,寒聲當年先喜歡的我,這事你知道的。」
看著沈琳的消息,我覺得厭煩,不勝其擾。
打開天窗說亮話,這一次,我回復了她。
「我不在國內,離婚協議書我放家裡了。你得感謝我,給你不用繼續做小三的機會。」
消息發出去後,手機終於陷入靜默。
8
紀寒聲的朋友圈最近更新得很頻繁。
或是西裝革履在臺上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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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西湖畔的一彎明月。
或是一張簡單的明信片。
旁人或許不明所以,但我卻能讀懂每條朋友圈後面暗嗖嗖的情愫。
西裝是白色的,應該是叫兒子給他寄過去的。
明月照片裡,他手持那個買了多年的玉掛件。
簡單的明信片上,寫的是「白月光再次灑在我身上。」
這些第三視角的照片,誰給他拍的?
白月光又是誰呢?答案不言而喻。
如今,看到這些朋友圈,我竟不覺得生氣。
看著一些共友和他在評論區的零星互動,我隻覺得有意思。
這些天,我和孟茜幾乎玩遍、吃遍了洛杉磯,姑娘給我也拍了很多照片。
她帶我去服裝店買了很多鮮亮的度假裙。
聖塔莫妮卡海灘柔軟的沙灘上,我們眺望著太平洋。
裙擺飛揚間,赤腳看海鷗飛翔。
我勇敢開口,成功說著英語,租下衝浪板和救生衣。
在碧藍的大海上,體驗了人生中第一次衝浪。
我手機裡都是孟茜明媚的笑容。
孟茜也拍下了我無數個第一次的勇敢瞬間。
每一天的夕陽西下,都讓我覺得充實與不舍。
身心沉浸在家裡這些年,我每日缟素得像被抽幹水分的花。
如今,終於得以迎光、栉風、沐雨。
心情從未如此舒暢,靈魂從未這樣舒展。
我已經多年沒發過朋友圈了。
此刻,我突然也想與朋友們分享這份喜悅。
回到賓館後,我精心選了九張照片。
每張照片的美景裡,都帶著我恣意開懷的笑容。
沒有任何配文,就這樣傳到了上去。
洗澡完澡出來後,凌晨了。
睡前點開手機,朋友圈一堆消息提示。
本以為有人點贊就會很開心。
沒想到不僅點贊的老朋友們多,評論的更是多。
有的人還提到了紀寒聲:「太美啦……紀教授真是好福氣!」
點贊的人裡也冒出那個再熟悉不過的頭像,是紀寒聲。
點完贊,他發了私信:「寧寧,你這是出國了?怎麼不跟我說一聲?」
我沒理睬。
很快,他撥來了電話。
紀寒聲一直喜歡和我文字交流,很少打電話。
過去,他的每通電話我都及時接起來,怕他有事。
可現在,我們有時差。
他上午,我半夜。
我不想接,也沒有接。
把手機靜音,沉沉睡去。
9
我不接電話,紀寒聲就給我發消息,越來越頻繁。
「你自己出去的嗎?誰給你拍的照片?」
「出去玩不要緊,報個平安。」
「寧寧,什麼時候回來?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我一概不回。
直到洛杉磯行程最後那天,連著家裡可視門鈴的軟件恰巧響了提示。
我點開,紀寒聲和沈琳在家門口的錄像映入眼簾。
紀寒聲平日不關心家裡的任何瑣事。
他經常出差,我一個人害怕,早就在家門上安裝了可視門鈴。
不僅如此,為了安全,家裡客廳我也安裝了小型監控。
這些,紀寒聲從不在意,因此也都不知道。
如今,他也意識不到,他和沈琳在家裡的一舉一動,都被我盡收眼底。
進門前,兩人還保持著較好的距離。
沈琳手裡拎著水果,臉上掛著一副客人登門的客氣笑容。
進客廳後,確認我還沒回家後,紀寒聲有些不快。
待看到砸碎的婚紗照後,紀寒聲臉色更是鐵青。
他拿起客廳桌上的離婚協議書,雙手顫抖。
監控是無聲的,但從動作和神色上看,紀寒聲已大發雷霆。
這時,一旁的沈琳貼心地上去擁抱住了他。
徐徐安慰著,一雙手溫柔撫摸上他的臉。
溫聲細語下,紀寒聲瞬間從暴怒的獅子變成了溫順的羔羊。
兩人含情脈脈間,紀寒聲又猛地像發Q的動物般,抱著沈琳撕扯起來。
一時吻得難舍難分,蚯蚓一般粘連在了一起。
沈琳被扯壞的衣服,簌簌落到那張被我砸碎的婚紗相框上。
最後,紀寒聲抱著早已渾身無骨的沈琳去了主臥。
我默默存下了錄像。
看來,是時候回去了。
10
和孟茜告別那天,孟茜送我去了機場。
這些天雖短,接觸下來,我對這個姑娘是打心底喜歡。
我知道了她的一些事。
她是孤兒,上大學後通過自己的努力申請了全獎,來這邊讀書邊打工。
她也對我的事也知道了一些,臨別時用力對我揮著手。
「阿姨保重,要勇敢哦!」
我鄭重地點點頭。
漫長的航程裡,我讀了一路的《飄》。
「悲傷是一隻難纏的怪物,它不會離開;然而我們可以學習與它共處,不讓它支配著你。」
「時間本身不會治愈任何事情,它隻會流逝,能治愈自己的隻有自己,用那些時間克服那些傷痛,然後成長,為自己療傷。」
閱讀是良藥,是顛簸人生航程的導航針。
閱讀她人的人生,也是在給自己的前路注入力量。
……
兒子紀誠前幾天就一直發消息問我回國的航班。
人群中,我一眼就看到了一臉焦急的紀誠。
我知道,即將到來的是我人生的一場重要關口。
或許惡心,或許難堪,但不可避免。
見到我後,紀誠著急忙慌地跑來,劈手拿過我行李箱,兜頭一頓輸出。
「媽,你可算回來了,再不回來,我爸就要被你氣S了!你還留了離婚協議,你怎麼敢的?你不知道我最近要和夏夏訂婚嗎?夏夏父母很注重家風,咱家這時候鬧這出,讓我情何以堪?!你趕緊回去跟我爸道歉,事情或許還有轉圜!」
「我不回家。」我回他。
紀誠徹底沒了耐心,拉下臉來。
「媽,你覺得現在這樣折騰,很解氣是吧?我警告你,真到財產分割那天,你這麼多年都沒有收入,難堪的隻能是你!」
我問紀誠:「你爸做了什麼事,你知道嗎?」
紀誠沒好氣道:「知道啊,男人那點事,我能不懂?那女的現在就住咱家,你還不趕緊回去撵人?」
我本想梳理一下措辭,溫和地跟紀誠說一下我的打算。
可現在,看著眼前這塊滿臉不耐煩的叉燒,我覺得完全沒必要了。
11
我直接了當道:「紀誠,我帶大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爸背叛我,你不關心我難不難過,卻在這一味指責。」
「你強調財產分割,你關心的隻是你那買房錢吧?」
「你說我多年沒有收入。對,是我豬油蒙心瞎了眼,把時光都浪費在你父子倆身上。可好在法律保護家務勞動的價值。」
「但現在,終究我還沒S,我跟你爸離不離婚、怎麼分割財產,是我倆的事,與你無關,輪不到你警告我。」
說完這些,心底積聚的那團悶氣一解而光。
我奪回行李,朝出口大步走去。
紀誠又著急趕上來,語氣沒了剛才的趾高氣揚、卻依舊不爽:「媽,你真是小孩子氣,你讓我咋跟爸交待啊?他讓我來接你的!」
我冷冷回:「我住海清大酒店,你讓他帶著籤好的離婚協議書找我。」
「海清大酒店?!你怎麼住那麼貴的?媽,你一向節省,怎麼這些日子轉了性一樣。出國花銷也就罷了,回來了還浪費錢,我知道個性價比高的,我給你定那裡吧……」
紀誠又開始炸毛,絮絮叨叨跟在後面說著。
我懶得辯駁他。
叫的出租車到了,上車後,頭也不回去了海清大酒店。
剛到酒店入住完,我就接到了紀寒聲的電話。
他自以為讓紀誠來接我已經給我臺階,沒想到紀誠吃了癟。
一接起電話,傳來他沙啞低沉的質問:「寧寧,你鬧夠了嗎?」
我沒多說,直接告訴了他酒店房號。
12
紀誠載著紀寒聲來了酒店。
將近半月沒見紀寒聲了,但我卻覺得像隔了好久。
這半月,發生了太多事。
他捏著離婚協議的樣子,讓我記起來他拎著雞和論文上門議親的模樣。
現在,我才徹底明白。
那時候的他,不是不懂禮節、不知變通,而是他根本就不在意。
或許他自己都沒想到,會這麼順利就娶到了我。
是我太傻,被他知識分子的光環迷住,沒有好好花時間考量他的人品。
如今用了這麼久,才徹底認清了他的真面目。
紀寒聲叫兒子在門外去等,脫掉外套後朝我走來。
「寧寧,是發生什麼了嗎,怎麼能拿這種文件開玩笑?」
離婚協議書被他隨手扔在茶幾上。
「跟我回家,這件事我當沒發生過。」
我冷嗤:「回家?家裡有誰。」
「兒子跟你說的是嗎?」紀寒聲連忙解釋:「沈琳調來這邊工作了,暫住一段時間而已。你最近鬧事,是不是就因為她?我倆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頭一見紀寒聲這麼著急地對我解釋事情。
他表面一臉真誠,實則拿我當傻子一樣騙。
我喉嚨口像塞了團棉花。
紀寒聲見我不言語,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聲音柔和了不少。
「我想了想,你大概是因為那些朋友圈生氣的吧?你平時在家憋確實容易敏感多思,出去玩玩也好。不過,現在回來了,收收心,我們結婚幾十年,不說愛情怎樣,早是最親的人,還有兒子。不要鬧了,跟我回家。」
「你打算什麼時候讓她搬走。」我強忍著惡心問他。
「寧寧,她有恩於我,你不是不知道。我不會忘恩負義。而且沈琳不是你想的那種人,你生日那天,她還給你發過生日祝福不是?五十歲的人了,別不懂事。」
「紀寒聲,你五十五了,你懂事了嗎?這就是你說的清白關系?」我點開手機上的錄像,甩到他眼前。
13
紀寒聲瞬間臉色難堪:「你監視我?什麼時候開始的?」
「監視?」我冷笑:「是你頻繁出差,我一個人害怕,家裡早就裝了監控,你不知道罷了。」
我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紀寒聲,你說沈琳有恩於你,我覺得可笑。在你那裡,我幾十年的陪伴,還是不及她在你年輕時的一兩句鼓勵。我為你洗手做羹、與你誕育孩子,到頭來還是要被你出軌惡心。」
我和紀寒聲之間,向來是他高高在上,帶著一身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高。
如今,猛然被我拆穿,紀寒聲哽住了,說不出話。
我下了通牒:「離婚協議很公平,我不接受任何更改。限你一周之內搬離我的房子。」
房子是爸媽留給我的,自然不能讓他們一直霸佔。
聽我說到這,紀寒聲開始發脾氣:「徐清寧,說來說去,你不就是想要錢?」
他臉上掛了嘲弄我的表情:「這麼多年,我一直辛苦賺錢養你,你怎麼敢獅子大開口的?虧我還給你面子哄你,沒想到你不識抬舉。」
「你養我?紀寒聲,你忘了,是你求我在家照顧一切起居。這麼多年,你養尊處優、事事不假於手,你說你賺錢辛苦,我懷胎十月、打理家庭,難道不辛苦嗎?」
小時候讀一些言情小說,女人為了維持清高的形象,面對男人時,往往隻有眼淚和沉默。
我做不了那般憋屈。
我就是要據理力爭,說個痛快。
「我想要錢,對啊,我就是要錢。可我帶走的每一分錢,本就是我的。嫁給你之前,你自己寫的欠條,忘記了嗎?」
我甩給他當年親筆籤下的欠條。
那是當年我爸給他的股份,幫他拿到了重要項目的話語權。
股份很值錢,後來被他轉讓了,置換了其他利益。但不妨礙白紙黑字,他欠我的。
我繼續道:「還有我那些被你和兒子用光的嫁妝,需要我列個單子嗎?」
看到借條的瞬間,紀寒聲渾身顫抖:「好啊,我們夫妻多年,你真是一點感情都不顧……」
我迅速打斷他:「你倒是顧及了,和別人顧及到床上去了,你褲襠裡的齷齪事,不想被別人知道吧?」
幫我起草協議的朋友告誡過我——離婚,是猙獰的、是醜陋的。
是一朝沒有硝煙的人性之戰。
這場戰役,我一定要贏。
我的話讓紀寒聲臉色煞白。
我手上證據這麼多。
出軌這種醜聞傳出去,沈琳這個第三者,新工作怕是要泡湯。
而他這個優秀學者,也會名譽掃地。
抖著手,紀寒聲終於不再掙扎,籤了字。
我收好協議,拿起包:「叫紀誠送我們去民政局做離婚登記,現在有離婚冷靜期。」
紀寒聲面如菜色開了門。
紀誠看我拎著包,以為我們和好了要回家,瞬間放松下來,和他爸玩笑:「我就說嘛!老夫老妻,哄哄就好了。」
卻不想,紀寒聲厲聲呵斥:「送我們去民政局!」
14
去民政局的路上,紀誠和紀寒聲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一向尊重父親的紀寒聲,此刻徹底破防。
「爸,你就這麼籤字了?是不是為了那個姓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