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歲餘清寧》, 本章共3672字, 更新于: 2025-07-21 16:21:18

我五十歲生日這天,紀寒聲如往年一樣,赴杭市參加學術大會。


 


他拍了湖畔微雨發朋友圈:「雨後西湖,用粒子般的思維,賞玉一般的你。」


 


照片上,一截帶著玉镯的女人手腕漫不經心入境,深深刺痛了我的眼。


 


——是他那玉一般的白月光回來了。


 


那天,我開了紅酒,買了塊一直舍不得買的車釐子蛋糕。


 


慢慢吃完後,摘下婚戒,在桌上留下了字條和協議。


 


「紀寒聲,我們離婚吧。」


 


而後,我獨自一人,登上了去國外的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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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界在眼前層疊展開。


 


紀寒聲有他玉一般難忘的白月光。


 


那餘生,我便該去更廣闊的地方,尋回自由熱烈的自己。


 


1


 


紀寒聲學術大會直播時候,兒子喜氣洋洋打來電話。


 


「媽,爸又得獎了,我訂了他愛吃的帝王蟹,三天後回來吃,你準備點別的,一起慶祝。」


 


電話裡,兒子語氣中都是自豪,說著為慶祝他爸成功做的各項準備。


 


電視上,正直播著紀寒聲的優秀學者頒獎典禮。


 


他穿著我熨燙的銀灰色絲制西裝,臉上掛著自信的笑。


 


今年五十五了,頭發染得黑亮,身材保持得也好,身上那股持重的學者氣質,依舊出眾。


 


我輕聲應著。


 


兒子說完便掛了,和他爸一樣,他也忘了今天是我生日。


 


我心裡有些失望,但很快安慰自己——


 


紀寒聲學術大會每年都撞在我生日,他身不由己。


 


兒子最近忙著搞新課題,焦頭爛額,也沒心力。


 


這麼想著想著,我做完家務,到了中午。


 


去熱了飯菜,吃著吃著,還是有些情緒低落。


 


點開手機,刷著朋友圈,看到紀寒聲更新的狀態後,我手一滯。


 


2


 


照片上,一截入鏡的手腕深深刺痛我的眼睛。


 


同時入了紀寒聲鏡頭的,還有絲絲隨風飄起的青絲。


 


腕子上那支和田玉手镯,那樣眼熟。


 


紀寒聲的配圖文案,也讓人浮想聯翩。


 


「玉一般的你」——我愣愣看著照片的檔口,手機收到了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息。


 


頁面彈跳著。


 


「每年都是今年與他約見。」


 


「次次學術大會,因為我這邊時間不便,都讓他選在今天,很抱歉。」


 


「不過,今年格外不同,我離婚了。我戴上了他當年送我的手镯。」


 


「生日快樂。」


 


是沈琳。


 


五十歲整這天。


 


我的丈夫不記得我的生日。


 


我的兒子不記得我的生日。


 


唯一一句生日快樂,來自於丈夫大學時代愛而不得的白月光。


 


我的世界,在這一瞬徹底崩塌。


 


原來,每年在我生日這天開學術會。


 


不是紀寒聲所解釋的、根據大部分人的時間調度出的結果。


 


是他應沈琳的要求做的安排。


 


過去每一年的今天,他都與她相見。


 


沈琳說,今年她離婚了。


 


知道這點的紀寒聲,第一時間發了朋友圈。


 


他說——「玉一般的你」……那支玉镯,我記得清楚。


 


3


 


我和紀寒聲訂婚的時候,他還是個貧寒講師。


 


我家有錢,卻沒有地位。


 


他來我家提親時,手裡隻拎了一隻雞,另外就是緊捏著的論文集。


 


都是他登在刊物上的,厚厚一沓。


 


我爹翻著他的研究文章,問我願意嗎?


 


當時,我在學校做行政工作,素日與紀寒聲有較多交集。


 


他身材高大,長得好看,氣質清雅。


 


我喜歡看他穿著襯衫站在講臺上侃侃而談,也喜歡他遞文件給我,伸過來的那雙骨節分明的手。


 


我以為他來提親,是心悅於我,便紅著臉跟爹說,我願意。


 


我當然也知道,紀寒聲求娶我,也有現實的考量。


 


我沒太在意,悄悄想著——他沒有錢,我沒有地位,我們倆就這麼湊一對兒,也挺好。


 


婚事很快推進。


 


選三金時候,我在櫃臺小心翼翼選了很小的三隻:「你教資不多,我們多留些錢,好好過日子。」


 


紀寒聲卻望著櫃子裡一隻羊脂白玉手镯出了神。


 


「寧寧」他有些艱難地開口:「有個貴人有恩於我,她喜歡玉,我想給她買一個。」


 


4


 


當時我有些錯愕,卻也點頭同意。


 


恩人——我以為是他的恩師,亦或是院長之類。


 


後來我才知道,恩人說的是他的白月光沈琳。


 


而所謂的恩情,僅僅是沈琳同他一起念書時給他的幾句贊賞、鼓勵。


 


紀寒聲苦追沈琳多年,沈琳卻喜歡他們系的教授。


 


沈琳和教授談了段轟轟烈烈的愛情,教授不惜離婚,娶了她相伴。


 


不過這些,我都是成婚後才知道的。


 


我打聽到沈琳和她丈夫早已離開我們所在的城市,便逼著自己忘了這件事。


 


沒想到幾十年後,這件事卻伴著最新動態席卷而來。


 


這隻手镯,再次緊緊拴在了我的心髒上。


 


——紀寒聲背叛了我,過去每次學術大會,他都在和沈琳相聚。


 


窒息感湧來——這麼多年來,我活得像個傻子。


 


這次,我再也無法做到自我洗腦。


 


房間裡,時鍾滴答作響,髒的碗筷堆砌在桌子上。


 


我沒有像往常一樣去洗碗,癱坐在椅子上,近乎無法呼吸、頭暈目眩。


 


5


 


黃昏時分,我終於從窒息感中掙扎出來,有力氣站起來。


 


我拿了一張紙,在上面寫寫畫畫,算了很多筆賬。


 


拿出家裡的銀行卡,劃走了四分之三——三百萬。


 


紀寒聲早年從我家得到過大筆資金幫助。


 


當年他在我爸面前,清高得很,籤了借條,說不沾我家便宜。


 


但婚後他便沒提過還錢的事。


 


外加我那些嫁妝。


 


我算得費勁,但是清清楚楚,不偏不倚,這些是我應得的份額。


 


我發信息給最好的朋友,她是律師,拜託她起草離婚協議。


 


朋友再三跟我確認:「清寧,紀寒聲不是剛評了優秀學者,拿了大把項目徹底熬出頭,你卻要離婚?」


 


我回她:「是他熬出頭,不是我。」


 


朋友沉默良久,嘆了口氣:「是那條朋友圈是嗎?」


 


我苦笑——你看,大家都看出了那條朋友圈釋放的曖昧情愫。


 


可紀寒聲絲毫不顧及我的感受。


 


肆無忌憚,甚至說是興高採烈地向所有人宣告著他的悸動。


 


朋友替我惋惜。


 


但其實沈琳的事魘在我心底多年,現在夢魘成真,我反而撥開雲霧,難過之後全是輕松。


 


掛了電話,我去工具箱取出錘子,輕輕把掛在牆上的結婚照取下。


 


年歲多了,照片已泛黃。


 


照片上,我攬著紀寒聲的胳膊,自以為嫁得良人,笑得那樣開心。


 


那時的我,全然不知他心有所屬,稀裡糊塗結了婚。


 


我拿著錘子,從四角到中央,將相框慢慢敲碎。


 


然後去房間收拾了喜歡的衣物、首飾。


 


忙完這些,終於恢復了體力,肚子很餓。


 


這些年為了攢錢給兒子買房娶妻,我從來舍不得買貴的。


 


可今天,突然覺得外賣上的車釐子蛋糕很好看。


 


我訂了一整個。蛋糕到了後,切了一大塊,又開了家裡最貴的紅酒。


 


夕陽西下,落日很美。


 


紅酒的滋味滲透五髒六腑,沾著奶油的車釐子入喉,分外甜美。


 


我喝得有些醉,想起來年輕時候最想做的事。


 


年輕時候,我在學校做外事工作。


 


後來紀寒聲工作忙,求我回歸家庭照顧孩子。


 


我禁不住他左磨右泡,放棄了學校的工作。


 


可我分明很喜歡那份事業。


 


這麼多年,縱然當家庭主婦,我每天也都看美劇練習口語。


 


紀寒聲總嘲笑我幹些沒用的。


 


我其實是做好準備,想等他退休後浪漫一把,一起去國外遊玩一圈。


 


為此,我自己悄悄辦好了護照、籤證、手機卡。


 


我想著,這麼多年了,我從沒要過什麼,這個請求他肯定會答應的吧?


 


如今看來,不可能了。


 


可想出去看看的情愫還是猛烈地湧上心頭。


 


我打開手機,顫抖著手,定了去海外的機票。


 


忙完這一切後,收到了朋友起草好的離婚協議。


 


我用紀寒聲書房裡的打印機打了出來。


 


一字一句,確認無誤後,鄭重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徐清寧。


 


紀寒聲曾說過,我名字一聽就是大家閨秀——清白、寧靜。


 


我一直沒跟他說,他解錯了。


 


清寧的意思,是清淨、安寧。


 


如今,我便是要離開他,去尋我自己的清寧了。


 


6


 


打車去了酒店,大睡一場。


 


早晨醒來後,洗了把臉,我一絲不苟地按照機場指示,辦了行李託運、取了登機牌。


 


旁邊年輕姑娘問我:「阿姨,自己出去玩嗎?」


 


我一臉沉靜地微笑點頭。


 


姑娘一臉贊嘆地豎起大拇指。


 


她沒看出來,我其實很緊張。


 


多年來我圍著家轉,連本市都很少出,飛機更是沒坐過幾次,更何況是跨國長途。


 


如今,攥著登機牌的手微微出汗,浸湿了牌子上的「California」。


 


登機前,消失幾天的紀寒聲發來消息。


 


「會議結束了,但大家決定繼續討論前沿問題,這幾天不回家。」


 


我瞟了眼,沒有回,心裡替他感到遺憾。


 


真是可惜,他吃不上他兒子給他精心準備的帝王蟹了。


 


基本同一時間,沈琳也發來了短信。


 


「西湖景色很好,我們準備在杭市多待幾天。」


 


「還有,寒聲說想邀請我去他學校工作。」


 


我笑了——那可太好了,回她:「看完西湖,來我家裡坐坐。」


 


關上手機,我登了機。


 


7


 


第一站,洛杉磯。


 


下飛機後,我疾步跟上了上飛機前隨口跟我搭訕的女孩子。


 


我問她是來玩嗎?


 


她笑著回答我,說是在這邊求學。


 


我有些失望——如果是來遊玩的,或許可以同行。


 


但女孩又迅速問我,是不是想搭伙兒一起玩。


 


「阿姨,我叫孟茜,其實我也剛來。初來乍到。不如我們結伴耍幾天?我算熟悉這個城市,你也完成了旅遊計劃。」


 


女孩眨著眼睛,滿臉靈動。


 


我當然是高興地應下。


 


年輕人懂得事物多,可以引導幫助我,我在心裡感謝老天賜我的際遇。


 


孟茜說要去辦宿舍入住,我便訂了那附近的酒店,約好了第二天集合。


 


一路上,所有電視劇裡的異國事物都出現在我眼前,我小心翼翼問著。


 


到底是年輕,孟茜笑著給我一一解答。


 


被背叛的鈍痛、宿醉趕路的疲憊,與此刻的欣喜相比,都顯得如此微不足道了。


 


入住酒店後,我點開地圖,開始認真做攻略。


 


正忙著,手機響了。


 


開始時我沒理,可鈴聲一遍又一遍急促著。


 


我摁下接聽鍵後,聽筒裡傳來兒子不耐煩的詢問。


 


「媽,你怎麼才接電話?我爸聯系不上你都快瘋了!還有,大閘蟹到了,得去取了!」


 


說完,兒子就沒好氣地掛了電話。


 


我這才仔細看起手機。


 


紀寒聲發的好幾條短信映入眼簾。


 


「清寧,給我寄那套袖口有寶石袖口的白色西裝過來。」


 


「轉二十萬塊到我賬戶上,急用。」


 


「書房儲物箱裡,有個玉掛件,寄來。」


 


……


 


看來和沈琳在西湖邊,暢想舊時時光很是小資,錢都不夠了。


 


我大手一揮,幫他從家裡賬戶上轉了二十萬過去。


 


至於其他的,離家遠得很,實在無能為力。


 


但沈琳的消息卻又彈了出來。


 


「最愛看寒聲穿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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