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婆,劉奶奶到底怎麼了?」
聞言,李阿婆臉色一僵,變得慘白。
「劉奶奶她……S了……活活摔S的……」
「要不是你一聲不吭離開了村子,劉奶奶又怎麼會自己進城去買降壓藥?這一切都怪你!」
李阿婆一邊說一邊哭得泣不成聲。
原來前兩天下了場大暴雨,而劉奶奶的降壓藥剛好吃完了,她想讓那個義務跑腿的人進城幫她買一瓶新的降壓藥回來。
可下著大暴雨,對方根本不願意幫她跑腿,有人勸劉奶奶,讓她等雨停了再說。
劉奶奶卻不依,張嘴就罵人家沒良心,非逼著人家幫她跑腿買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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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逼急了,幹脆從兜裡掏出五毛錢扔在地上,氣鼓鼓地衝人家喊:
「不就想要跑腿費嗎?給你就是,五毛不少了吧?趕緊給我買降壓藥去。」
對方冷笑一聲,直接當著她的面把那五毛錢撕成碎片,還揚言她要是再鬧事就對她不客氣。
劉奶奶憋了一肚子氣,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給了跑腿費,對方為什麼還那麼不知好歹。
於是,她一賭氣,拄著拐棍走向村口。
打算自己走路去城裡買藥,反正也就五裡路而已。
但她不知道,這五裡路開車幾分鍾的事,走路卻要半個多小時,更何況她腿腳不方便,還下著大暴雨,天黑路滑,就更加浪費時間了。
劉奶奶走到村口的時候,腳底下突然打了滑,身子一歪,摔倒在泥地裡。
就這一摔,誘發了她的心髒病,便再也沒能站起來。
8
聽到這裡,我爸媽還惋惜地嘆了兩口氣。
隻有我心裡一陣冷笑,覺得劉奶奶不值得同情。
我明白她的心理。
以前我幫她跑腿的時候,雖然一天隻收五毛錢,但她卻可以因為這五毛錢隨意支配我。
我看她年紀大,隻要不是太過分的要求,基本上都會滿足。
這其中就包括大半夜買藥的事。
之前有次下暴雨,劉奶奶說她降壓藥吃完了,如果不及時買回來她一整晚都無法安睡,我看她可憐,便冒著大雨給她買了藥。
她以為給我五毛錢,我會冒著大雨替她跑腿買藥,別人也肯定會如此。
可她似乎忘記了,在我幫她跑腿之前,她都是看別人要進城有事了,才小心翼翼地湊上去,說盡好話,最後才能央求人家給她帶瓶降壓藥。
她這是三年來指使我指使慣了,就天真的以為所有人都是舒楠,所有人都能像我一樣為了五毛錢任她折騰。
但這年頭,五毛錢還真不值錢。
值錢的是仁義和善良。
如今,我都離開村子了,他們卻還生搬硬套地把劉奶奶的S怪罪在我身上。
這一切,隻因我當初那份該S的同情心。
劉奶奶的事情,我一笑而過,並不覺得有多惋惜,也不打算再和李阿婆他們扯皮。
我客客氣氣請他們離開,可李阿婆直接率領大家坐在我們工廠門口,打算徹底賴上我們了!
「大家快來看看啊!這丫頭片子S人了!」
「喪盡天良的東西,不得好S……」
「賠錢!」
一群老人氣勢洶洶的喊叫聲很快引來圍觀的人。
其中,還有一個戴口罩的男人拿著手機直播設備,對著他們拍攝畫面。
似乎純憋著壞,想要把事情鬧大!
我爸媽實在看不下去了,直接報了警。
警察來了,了解情況之後,教育了幾句,很快把那群老人帶走了。
圍觀的人群漸漸散開,這場鬧劇算是暫時落了幕。
我媽嘆了口氣:「這群沒良心的東西,看我們脾氣好,就想欺負我女兒,真是沒皮沒臉,我看他們是忘了當初怎麼求著我們把那塊宅基地騰出來給他們蓋房子了。」
聽到我媽這番話,我不禁有些疑惑:
「媽,你剛才說什麼宅基地?」
「就是那群老東西住的地方,村裡給他們建養老院的地,可都是咱家的。」
我爸也連聲附和:「是啊,想當初看他們是留守老人,又住在下嶺,地偏路遠的不方便,就答應村長把那上嶺那塊宅基地給他們蓋了養老院,知道他們生活困難,我和你媽這些年一分錢房費都沒收過,甚至每個月還要貼點水電煤氣費。」
「唉!這些人真是沒良心!」
9
我們村以前在下嶺,下嶺離城遠,也偏,生活條件還很差的時候,大家進城之前要先翻過好幾座山。
山路崎嶇,走起來很費力。
後來村裡一部分人賺到了錢,就搬去了上嶺,上嶺路途平坦一些,離城隻有五公裡,十分便捷。
而這部分人之中,就包括了我爸媽,而當時爸媽已經是上嶺最掙錢的一對夫妻。
又過幾年之後,整個村子的年輕人都出門尋活路去了,隻有下嶺的一些留守老人沒走。
看他們行動不便,我爸媽主動提出把自家最大的一塊宅基地讓出來,蓋成養老院,讓留守老人們能集中住下,這樣進城也方便些。
而我們自己家,隻剩下一間小瓦房,想著偶爾回村了歇歇腳。
剛開始這些老人還感恩戴德地謝謝我爸媽,給他們送錦旗,說他們是好人。
可誰知道住著住著他們就把那房子真當成自己的了,逢年過節,更是連句問候都沒了。
我爸媽這些年在外打拼,基本不回村,要不是因為今天這一鬧,他們早就忘記這件事了。
可如今想起來了,就越發覺得心寒。
真是一群白眼狼。
我和爸媽在屋裡說話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面保安對著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喊:
「不要拍!你是幹什麼的?為什麼偷拍我們工廠?」
我率先跑出去,就看到保安驅趕走一個手持直播設備,戴墨鏡的黑衣男子。
保安說,這個人鬼鬼祟祟的,想趁他不注意偷偷溜進工廠,還拿著直播設備,估計是來鬧事的。
可我一眼就認出了,那人正是今天和李阿婆一起上門,躲在暗處偷拍的男人。
雖然他包裹得嚴嚴實實,可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見過他。
保安趕走了那人後,問我需不需要報警處理?
我搖搖頭,讓他先別輕舉妄動。
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太對勁。
等那男人走後,我便偽裝一番,偷偷跟了上去。
果然,我一路跟著那男人走到一處隱蔽的小巷子裡。
看到四周無人,男人摘掉了墨鏡和口罩,我也看清了他的樣貌。
我驚呼一聲,原來他是劉奶奶的兒子大黑。
這下我想起來了,之前給村裡老人們免費義務跑腿的人也是他。
可之前劉奶奶明明說自己兒子去外地掙大錢了,又怎麼會突然回來呢?
我看到除了大黑之外,村裡的老人也都在這裡躲藏著,為首的是李阿婆,她一看到大黑,便緊緊攥住他的胳膊,聲音尖酸刻薄。
「大黑,你媽S了你不著急下葬,卻讓我們陪你去舒楠她爸媽的工廠鬧事,現在我們也都鬧完了,錢你打算什麼時候給?」
說完,李阿婆伸出手,逼著大黑拿錢。
大黑臉一黑,氣呼呼道:「拿什麼錢?你就知道錢!」
「我媽摔S了,不得找那家冤大頭賠點錢嗎?要不然我哪有錢給她下葬?再說了,這你們也看到了,錢不是沒要到嗎?」
「媽的!不光錢沒要到,老子也沒拍到他們工廠的劣質原材料和偷工減料,這下徹底沒東西威脅他們了。」
李阿婆聞言,皺了皺眉,又問。
「那我們的拆遷款呢?」
「上次你免費幫我們跑腿的時候,明明說好的,我們提前得知了消息,拆遷辦的人就會來賄賂我們,求著咱們搬家給賠償,賠償款一下來,咱們幾個一起分,可這都一個月了,你也就免費幫我們跑了三次腿,再有事找你,你就各種推脫,而且那拆遷辦的人就來了一次,我看你根本就不是真心幫助我們的。」
李阿婆說完,大黑斜眼瞪了瞪她。
「給你們這群老東西義務跑腿,那是老子看得起你們,免費跑兩次就得了唄,你們還沒完了?合著老子他媽的該你的?我媽剛S,你們這群老東西要是再亂說,老子弄S你。」
聽了大黑的話,李阿婆氣的渾身發抖。
「你還有臉提你媽?我看你媽就是你故意害S的,那天晚上你媽讓你給她買藥,就是因為你不肯去她才摔S的,我看你就是想害S你媽,好獨佔她那份拆遷款吧?」
10
這下,我徹底弄清楚了他們的目的,也順便解答了我心裡的疑惑。
且先不說工廠鬧事的事。
我之前就覺得奇怪,為什麼之前三年裡,我給這群老人跑腿的時候,他們從來不提這五毛錢跑腿費的多少,可最近突然因為五毛錢跟我鬧了起來。
原來,並不是他們真的嫌這五毛錢給的多,也不是免費的義務跑腿工有多好,而是村裡要拆遷了,而拆遷的那塊地剛好是我家最大那塊宅基地。
大黑估計是提前打聽到了小道消息,所以暗地裡組織村裡的老人,大家心生奸計,想把我逼走,然後獨分我家的拆遷款。
拆遷方想提前壓價,在不了解情況的時候,誤以為養老院的宅基地是這群老人的。
所以就出了一筆錢。委託大黑免費給老人跑腿服務,想以此作為壓價的籌碼。
而他們拿的那些東西都是免費的,有人免費送東西,老人們就更加不需要我這個跑腿的了,也就不想再給我五毛錢跑腿費了。
畢竟都知道免費的香。
看來多讀書還是有用。
因為沒文化,所以他們天真地以為他們住在那裡,那裡就真成了他們自己的房子,而拆遷款也會順理成章落入他們的口袋,還有人免費送東西,多好!
可等到拆遷方的人知道自己找錯了人,自然不會再免費給他們送東西了。
而那筆拆遷款怎麼樣也不會落入他們的口袋。
這群人怎麼不想想,房子一拆,他們才是最可憐的。
不僅一分錢落不到,還沒地方住。
我嗤笑一聲,轉身離開了。
我回到工廠的時候,爸媽正在和村長打電話,聊的正是拆遷的事。
原來人家看中了我家那塊宅基地,想要在路邊建立一個大的過路加油站。
爸媽都是和善的人,況且我們已經在城裡買了房子,以後也不打算回村了,就一口答應下來。
至於拆遷款那些也都好談。
電話那頭的村長連聲感嘆:「你們也太好說話了, 其他人遇上這事,都要在錢的事情上掰一掰呢。」
等他們掛斷電話之後,我把剛才的事情講給他們聽。
爸媽也隻是笑笑不說話。
隻有愚昧無知的人,才會隻想著蠅頭小利。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看來老話說的真不錯。
11
和我們家談攏之後,村裡那片養老院很快就被夷為平地。
聽說拆遷隊來之後,那些老人手挽著手, 堵在門前,還撂下狠話:
「這是我們的家,你們這群土匪, 要是敢動手,有本事連我們這些老東西一起拆了!」
但已經沒人願意理他們了。
畢竟之前拆遷辦找錯了人, 那群老頭老太太還真就將錯就錯, 把房子當成自己的, 大言不慚地和人家商量賠錢。
如今, 這房子跟他們一毛錢關系都沒有, 而且正主已經應允了, 他們算哪根蔥啊!
幾個工人皺著眉上前,三兩下就把這群老人扛到了別的地方, 很快便動了工。
施工進度不斷加快。
老人們站在一片廢墟前, 哭得泣不成聲。
他們住的亮堂堂的大房子沒有了,以後隻能繼續回下嶺住黑窯洞了。
而下嶺山路崎嶇, 離城足足要三十裡。
這下, 他們的老胳膊老腿可有的受了。
12
我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和那群無良老人有交集了。
可沒想到一個月後, 王大爺突然出現在我面前。
短短一個月,他臉色慘白,皮膚上爬滿了溝溝壑壑,就連衣服也髒臭得不像樣, 整個人看起來已經快要油盡燈枯了。
一看到我,王大爺就激動地哭了起來。
「小舒,你能不能再回到村裡來給我們跑腿?以前是我們不知足, 忽略了你的好,你不知道, 自從我們這些老人搬回黑窯洞之後, 幹點什麼都費勁。」
「前幾天李阿婆犯病了, 沒人送她去醫院,一閉眼就再沒醒過來……她S後,身邊連個收屍的都沒……太慘了……」
說到這裡, 王大爺有些哽咽。
「小舒,我們都記得你的好……我們……希望你們再回來幫我們……沒你這麼個人在,我們的日子過得簡直太慘了……其實……五毛錢跑腿費真的不多……」
我笑笑不說話。
五毛錢跑腿費當然不多。
當初收這五毛錢,我也隻是為了讓他們接受幫助時能心安一些。
可就是這五毛錢, 徹底暴露了他們內心的醜陋人性!
看來, 人性確實是經不住考驗的。
有了芝麻還會望著西瓜。
就算是土埋半截的人了,也逃不過一個「貪欲」。
我也隻能感嘆一聲,人性如此。
最終, 我讓保安送走了王大爺。
有些事情,如果當時沒想明白,事後再後悔,也是無濟於事。
這五毛錢, 讓我徹底看清了人性。
有些人,一開始骨子裡是壞的,就會壞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