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鶴臣拍下一隻價值連城的粉鑽。
我以為他終於要向我求婚,畢竟我們已經戀愛七年。
他的好兄弟恭喜他和我即將修成正果時,卻聽他反問說:「我什麼時候說過結婚對象是明薇了?」
「不然呢?」
「樓家出身名流,我父母怎會允許我娶一孤女?家裡已經為我訂下門當戶對的妻子,不日我便會向她求婚,公布婚訊。」
他的兄弟問:「那明薇怎麼辦?」
樓鶴臣嗤笑一聲:「愛情與事業如何能混為一談?我能婚後繼續養著她,她那樣的出身,應該感恩戴德才是。」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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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啊臣哥,隻是明薇那性子,她會給你當情婦?」
刺耳的聲音從包廂裡傳來。
門縫中昏黃的燈光下,樓鶴臣俊逸的面容上露出一抹輕笑。
「她一向粘我,跟條哈巴狗似的。隻要跟著我,讓她做什麼她都會願意。」
手中的門把手似有千斤重,我推不動,也不想推了。
我滿心歡喜他會跟我求婚,卻沒想過他以一種無比屈辱的方式,將我納入他未來的規劃之內,給我留下一個情婦這樣惡心而不道德的位置。
憤怒的情緒充斥著我的腦海。
情感告訴我應該衝進去,給他狠狠一巴掌,質問他為何如此對我。
可理智又在提醒我,這樣做沒有任何意義,不過是給他們所謂的圈子徒增一則不自量力的笑話罷了。
權衡許久,我松開門把手,轉身離開。
「嫂子?!」
熟悉的聲音叫住我,我轉身,是樓鶴臣其中的一個兄弟出來了。
包廂裡面熱烈追問誰是他們新嫂子的聲音戛然而止。
「你剛來嗎?」
我扯出一抹笑容:「在門口站一會兒了。」
話音剛落,包廂內有人變了臉色。
隔著不遠的距離,我和樓鶴臣搖搖對望。
四目無言。
他依舊是風輕雲淡的樣子。
他篤定我愛他至深,就算聽到再難聽的話,依然舍不得離開他。
所以他胸有成竹,認定我為了他什麼都會做,甚至是心甘情願當一個見不得光的情婦。
突然覺得這樣挺沒意思的。
我轉身離開。
背後傳來他兄弟擔憂的聲音:「臣哥,嫂子不會生氣吧?」
「你快去哄哄她啊。」
樓鶴臣低沉的聲音輕嗤:「無妨,她的性子我知道,她不會鬧的。」
相戀七年,共同生活三年,樓鶴臣以為他很了解我。
在他眼裡我安靜,溫柔,懂事。
曾經在一起時,他說過最喜歡我的性子。
像一株不爭不搶、靜靜開放的蘭花。
如今想來,我隻覺得這個形容惡心,他所謂的比喻嚴重褻瀆了蘭花這樣高潔的植物。
2
我開車回了我們共同的住所。
打包行李離開。
想起剛住到一起時,樓鶴臣摟著我說:「明薇,辭職報告打上來吧,我養你。」
彼時的我和他同在樓氏,不同的是我隻是一個小小銷售主管,而他是整個樓氏的執行總裁。
他養我這句話聽起來很動聽,可惜我這人從小沒什麼安全感,一向信奉靠人不如靠己的生存法則。
所以我拒絕了。
那時候的樓鶴臣皺著眉:「整個樓氏都是我的,你在樓氏一個月掙那仨瓜倆棗,真的比伺候我重要?」
月薪稅前兩萬六再加提成,在他眼裡就仨瓜倆棗。
我太清楚自己和他的差距了。
朱門對朱門,木門對木門。
可惜我孤身一人,連個門都沒有。
我從沒想過能和他一起走進婚姻。
對我來說,他愛我,我愛他,這樣的狀態剛剛好。
就算走不到一起,好聚好散便是。
結果他生氣了。
剛搬進新居的第一天,他就跟我冷戰。
對我不理不睬整整一個月。
是我低聲下氣求著他回來,每日下班後為他煲湯養生,凌晨三四點起床為他精心準備早餐。
接連悄悄送了一個月的飯,他終於軟和了。
他語氣煩躁不悅:「明薇,你真的黏人。」
那時候的我以為黏人兩個字隻是情侶之間的打趣話而已。
如今,我隻慶幸沒有因為那一剎那的心動放棄工作。
兩個 28 寸的行李箱就裝下我這些年所有東西。
我驅車來到自己的新家。
一套我自己全款買的小房子,隻有 52 平。
看房時樓鶴臣還笑我,放著他送我的豪華別墅不要,偏要買這種連轉個身都費勁的垃圾房子。
他不懂我。
亦如我從未懂過他。
連續三天,樓鶴臣都沒有發現我已經離開,甚至連一條解釋的信息都沒有發來過。
即使我如今升任銷售副總,也很少在公司見到樓鶴臣。
他不來尋我,我也懶得去見他。
隻是這天,公司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和樓家門當戶對的路家小公主路寶嘉。
樓鶴臣親自到一樓來接的。
我送客戶出去時,正好撞上他們。
樓鶴臣朝我微微點頭,仿佛我們隻是最普通的同事關系。
他伸手摟上路寶嘉纖細的腰肢,領著她走進專用電梯。
那隻價值連城的粉鑽主人、樓鶴臣口中門當戶對的未來妻子,應該就是她吧。
電梯門關閉之前,路寶嘉朝我投來一抹探究的目光,樓鶴臣看都沒有看我一眼。
員工電梯停的樓層實在太多,我到辦公層時,見前臺一臉為難等在我的辦公室門口。
「怎麼了?」
我問。
前臺回道:「明總,樓總說我手藝不好,讓您過去給路小姐泡茶。」
3
我有些恍惚,以為自己聽錯。
前臺又小聲提醒道:「樓總說讓您快點,路小姐等著呢。」
我氣笑了。
樓鶴臣這是幹什麼?
難道妄想著讓我做小之前,先給正室斟一杯茶?
我無語至極,內心極為抵觸,卻也不想讓同事為難。
「我這就過去,你先回工作崗位。」
前臺語帶感激,一路小跑著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我到茶水間泡了杯熱茶端到總裁室。
我敲門,裡面傳來樓鶴臣輕快愉悅的聲音:「進來。」
看得出來,路小姐這位新歡很得樓鶴臣歡心。
我推門進去,就見路寶嘉坐在樓鶴臣的大腿上,捂著嘴笑得花枝亂顫。
她一身淺粉色小香風套裝與她白裡透紅的嬌俏臉頰相得益彰,猶如一朵嬌豔盛放的海棠花。
樓鶴臣抬眸看到我,隻是冷淡地手指輕敲桌面,示意我將茶杯放到那個位置。
路寶嘉卻忽然開口道:「給我。」
隔著辦公桌,我將茶杯遞給她。
路寶嘉沒有伸手,她手輕輕敲了一下桌子,示意我繞過去遞到她手裡。
我忍住心中不適,將茶杯放到桌面上:「端茶倒水已經超出我的工作範疇,路小姐也不是我的客戶,希望樓總熟記公司規章制度,不要隨意為難員工。」
我轉身離開。
樓鶴臣卻低喝一聲:「站住!」
「樓氏太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以趕走我為要挾?
想到即將談下的大單,到手近百萬的提成,我到底忍住了。
我定住腳步,轉身的那一刻,我沒有錯過樓鶴臣面上一閃而逝的譏笑。
他在嘲諷我。
嘲諷我這個一無所有的孤女,因為他輕飄飄的一句話妥協。
或許他早就知道我已經搬離我們曾經的家,隻是他不屑搭理而已。
他以為隻要他一開口,我還是會屁顛屁顛再次湊上去。
路寶嘉嬌笑道:「臣哥,樓氏的人挺沒尊卑觀念呀,在我們寶路集團,這樣的性子可待不下去哦。」
樓鶴臣卻語帶深意,深邃的眼眸看著我:「是該好好調教一下了。」
愛一個人的時候,有些話說起來勉強可以理解為情趣。
感情淡了,再聽卻無比刺耳。
我重新端了茶水,繞過去半邊桌子,將茶杯遞到路寶嘉面前。
路寶嘉握住杯把手的那一刻,我松開了手。
杯裡滾燙的茶水卻翻湧出來,飛濺到我的手背上。
頃刻間染上一片燙紅。
杯子應聲落地,路寶嘉跳起來躲進樓鶴臣懷裡。
她語帶哭腔:「臣哥,燙到我手了!好疼好疼!」
她舉起小半個泛紅的手指頭向樓鶴臣哭訴。
樓鶴臣面色陰沉,眉眼煩躁罵向我:「你怎麼做事的?蠢笨如豬!我真不明白你是怎麼升到銷售副總這個位置的!」
4
手背火辣辣,燙得我生疼。
他這句蠢笨如豬讓我有些恍惚。
當年我躲著他偷偷通過面試進入樓氏給他驚喜時,他好像誇我天資聰穎來著。
進入樓氏六年,我一直拿命在拼,就為能縮短與他的距離,給我們的未來多掙一分機會。
我看得清現實,卻從未認命過。
終於從一個普通員工一步一步走到副總這個位置,他卻說我蠢笨如豬,連杯茶都倒不好。
真是可笑。
「樓總這是懷疑樓氏的用人機制嗎?如果樓總不同意我擔任銷售副總這個位置,大可以向董事會提出異議,而不是在這裡對我無腦人身攻擊。
「再次重申一句,我的工作內容,不包括向一個毫不相關的人端茶送水。」
我捂住一片燙紅的手,轉身離開。
樓鶴臣繞過桌角,一把抓住我的手:「向寶嘉道歉。」
他手勁大得出奇,拽得我本就發燙的手生疼,我忍不住發出一聲冷抽。
他猛然松開手,手腕和手背觸目驚心的燙紅露了出來。
我抬頭望向他,冷聲開口:「樓總的辦公室有監控,孰是孰非一清二楚,我想路小姐應該向我道歉才對。」
路寶嘉面色閃過驚慌,不過她轉眼鎮定下來。
「沒想到明小姐還挺會倒打一耙。」
樓鶴臣眼裡閃過狐疑。
我氣笑了:「隨便你怎麼說吧,如果不滿意,樓總和路小姐大可報警。」
我轉身離開,盡管路寶嘉非常生氣,樓鶴臣卻未再阻攔。
看著手背上的燙紅,我想起茶水間有燙傷膏。
走近茶水間,卻聽幾個女職員在裡面議論。
「路大小姐不會就是我們未來的總裁夫人吧?」
「板上釘釘的事情咯,樓總從未帶女人進過公司,路大小姐還是第一個!」
「聽前臺說還叫了明總去給路大小姐倒茶。明總一個副總哎,居然讓她去倒茶,樓總果然對路大小姐很重視。」
有人壓低聲音:「當初我還以為明總跟樓總是一對呢,差點看走眼了。」
「樓總待明總是有些特別,不過像明總這樣有能力的領導,誰會不喜歡?」
「現在都講究門當戶對啦,明總配樓總,總歸是差了點。」
「何止差了點,小道消息說明總是孤兒。人家樓氏何等的豪門,就算樓總和明總真談上了,樓家也肯定不會讓她進門……」
我走進去,裡面的討論聲戛然而止。
5
坐在辦公室裡,剛抹完燙傷膏,樓鶴臣的電話打過來。
「你把我微信拉黑了?」
他第一句話就是質問。
「樓總,有什麼事公司辦公軟件可以溝通。」
「明薇,你好樣兒的。」
隔著聽筒,我依然能感覺到他咬牙切齒的樣子。
「我在 1 號停車場等你,現在下來。」
我皺眉,正想拒絕,卻聽他又道:「別讓大家都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