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陳斯棲兼職的燒烤攤開張了。
我理了理衣擺,不自覺地,心跳竟漸漸加速起來。
遠遠的,我看見陳斯棲在備餐。
正想走過去,卻看見一個女生朝陳斯棲走去。
因為離得遠,我聽不清他們兩個說了什麼。
隻看見陳斯棲拿出了手機加了女生的好友。
我腳步一滯,看著女生和陳斯棲揮手告別,我沒有再往前。
陳斯棲後知後覺般地朝我的方向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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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揚起手,衝我打招呼。
“小知。”
陳斯棲放下手裡的東西,在水龍頭前仔細洗淨手,才小跑過來。
我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似是察覺到我的情緒不對,陳斯棲的腳步也逐漸放慢下來。
“小知,你今天不高興嗎?”
我搖搖頭,拿起手機裝模作樣地看了一眼。
“沒有,我想起今天學校還有些事,我先走了。”
10.
回去以後,陳斯棲不斷給我發著消息。
寢室裡,我的手機響個不停。
恩恩清了清嗓子,一臉竊笑地問道:“是誰的消息這麼多呀?”
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垃圾短信吧。”
聽出我情緒的反常,恩恩終於正經起來。
“怎麼回事,你和陳斯棲吵架了?”
我搖搖頭:“我和他有什麼好吵的。”
“不對勁,絕對不對勁,把手機給我看看!”
我無奈把手機遞給恩恩,誰知她直接將陳斯棲的消息念了出來。
【小知,我想見你,可不可以。】
“小知,我總覺得,陳斯棲和你說話的時候像一隻小狗。”恩恩邊說邊在我的手機上開始打字,“這你都不同意,那我替你同意啦。”
我連忙把手機搶回來,然而為時已晚。
恩恩編輯的“好”字已經發了出去。
陳斯棲也回復得很迅速。
【我來你的宿舍樓找你嗎?】
我想了想,打字回復道:【不用了,我準備去圖書館,你來圖書館吧。】
陳斯棲欣喜應下。
很快,我背著包來到圖書館,隨便找了個位子坐下。
不過去打杯水的功夫,我的座位上莫名出現了一張紙條。
我打開一看,隻見上面寫著:秦知學姐,我喜歡你很久了,如果方便的話可不可以加我的企鵝1xxxxx。
我看了看四周,沒有找到寫信人,正準備將信紙揉皺扔進垃圾桶裡,陳斯棲來了。
我正想起身說些什麼,下一刻,一個女生的身影出現,橫隔我和他的中間。
是上次燒烤店的那個女生。
我垂下頭,沒有再去看陳斯棲。
但耳朵還能聽見。
陳斯棲:“你怎麼又來了。”
女生說道:“陳斯棲,你以為我想來啊,要不是我現在在幫任科老師當助教,我才懶得管你。”
“我畢不畢得了業是我自己的事。”
“那你也得考慮一下老師們的考核任務吧,你不好好重修的話老師們的教學任務考核都會通過不了的,所以老師們才派我來給你輔導。”
“你教的不好,我不要你給我輔導。”
女生很顯然愣了一會兒,才道:“那還有誰能給你輔導?”
陳斯棲沉默很久,說出我的名字,“秦知。”
女生似乎沒有注意到我就坐在她身後。
“秦知學姐怎麼可能給你輔導,秦知學姐可是我們院的高嶺之花诶,她平時那麼忙,哪有時間搭理你?”
“可以呀。”
我清脆的聲音響起。
女生身形一抖,回過頭來,目瞪口呆地看著我。
緊接著,她一手指著陳斯棲,一手指著我。
“你們……”女生露出一臉姨母笑,捂住嘴低低說道:“那你們聊,我先撤了!”
待女生離開後,陳斯棲坐到我的身旁。
“原來她上次找你是因為這個事。”我率先開口道。
陳斯棲撓了撓頭,“是呀,沒辦法,我掛的科實在太多了。”
我沒有再說話,耳根子卻無法自控地灼燒起來。
“所以,上次你離開是因為這件事嗎,小知?”陳斯棲問道。
我心一緊,抿了抿唇,沒有回答。
“小知,好酸。”
“什麼?”我抬起頭,不明所以。
不過頃刻間,我便明白了陳斯棲的意思。
那一股灼燒感自耳根蔓延至脖頸。
我開口想要找一個借口解釋,陳斯棲卻從口袋裡拿出一樣東西,塞入我的嘴中。
是一顆梅子。
酸酸澀澀的口感在舌尖彌漫開來,很快便又轉換為清新微涼的甜。
陳斯棲拿過我手中的紙條,一言不發將其撕得粉碎。
我嚼了嚼口中的梅子,說:“好酸,陳斯棲。”
11.
後面半個學期,我幫陳斯棲輔導功課,他總算是將掛過的科都補了上來。
有時候,我真忍不住發問:“陳斯棲,你到底是怎麼考上A大的?”
每逢此時,陳斯棲便會靜靜注視著我,可那雙棕眸卻又像透過我望向更遠的地方。
然後,他就會說:“可能是運氣好。”
終於過了所有期末考,寒假迎來。
我並不是A市的,買了回C市的機票。
臨登機前,陳斯棲問我:“小知,我要是還有不會的功課,可以問你嗎?”
“你真的會那麼用功嗎?”我笑著反問他。
陳斯棲卻顯得格外鄭重,固執地又問了一遍。
“小知,我可以來問你嗎?”
我拗不過他,隻好點頭答應。
12.
寒假裡每天,陳斯棲都會換著不同的問題來問我。
有些題目遠遠超出了我的知識範疇。
我忍不住回復道:大哥,我是新聞系的,你是計算機系的,我怎麼可能會你們專業課的東西啊!
當然了,這期間也有好消息傳來。
聽說陳斯棲媽媽開的麻辣燙店得到了探店達人的宣傳,生意越來越火爆。
而賀韻因為被檢察院下了通知以後,不敢再收高價利息,陳斯棲家隻需要將本金還清即可。
這筆債務自然是很快就還清了。
這天晚上,我通宵玩了一晚上的遊戲。
第二天醒來時已是下午,打開窗,外面鵝絮飛舞,漫天純白。
初雪到了。
我忽然想起什麼,猛地跑回床邊拿起手機。
隻見上午陳斯棲給我發了十幾條消息,我睡得太S根本沒有聽見。
我正想打字向陳斯棲解釋,手機“叮咚”一聲,陳斯棲又發來消息。
【小知,你家在哪?】
【?】
我感到莫名,扣了個問號過去。
【我到C市了。】
13.
我發了個位置給陳斯棲。
但是雪太大了,陳斯棲根本打不到車。
我打字和陳斯棲說:要不你先在機場附近找個酒店住下吧。
陳斯棲名字後的【對方正在輸入……】又不斷亮起。
過了許久,才見他發來孤零零一個“好”字。
夜裡,我仍是放心不下,又發了一遍消息問陳斯棲。
【找到店住下了嗎?】
[對方正在輸入……]很快亮了起來。
但陳斯棲最終沒有選擇回復。
十五分鍾後,陳斯棲才發來消息。
【小知,下樓。】
我手一僵,手機差點沒拿穩掉落在地。
我心中已經猜到了什麼,匆忙換好鞋子下樓,走到門口望見外面紛紛揚揚的大雪,又回到房間裡拿了把傘才出來。
陳斯棲就站在門口。
白雪細細碎碎的灑落在他的發間,被月色映耀得晶瑩。
我撐起傘,走到陳斯棲身前,擋下雪。
“陳斯棲,你幹嘛不說一聲就過來啊?”我有些責備。
陳斯棲吸了吸通紅的鼻子,嘴角綻出笑意。
“你整個上午都沒有回我的消息,我擔心你。”
“我能有什麼事啊,我隻是睡過了頭而已,再說我在家……”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陳斯棲忽然一把將我擁入懷中。
我靠在他的胸膛裡,聽見他急促的心跳聲。
我手中的傘也應時掉落在地。
紛紛揚揚的細雪落滿了我和他的發絲,仿佛一瞬間白首。
“小知,上次在宿舍樓下,你說你沒有喜歡的人。”陳斯棲頓了許久,才說出後半句話,“那現在呢?”
“我……”
我一時分不清那急促的心跳聲究竟是他的還是我自己的。
雪落在脖間時分明是微涼的,可我耳垂上的燙意卻愈演愈盛。
像是等不及我的回答,又像是不敢聽我的回答。
陳斯棲打斷了我的話。
“小知,我喜歡你。”
“真的好喜歡。”
我不自覺擁緊了陳斯棲,說:“我現在有喜歡的人了。”
陳斯棲揉著我發梢的手明顯僵了一僵。
“誰?”
我笑道:“是一隻小狗。”
我抬起頭,溶溶月色落入眸底。
“你好啊,陳斯棲小狗。”
陳斯棲愣了愣,片刻後,揚起的嘴角簡直比AK還難壓。
他忽然從口袋裡掏出什麼,飛快塞入我的嘴中。
是一顆薄荷糖。
“小知,好甜。”陳斯棲說道。
薄荷糖的味道在嘴中炸開,清涼的甜味直衝鼻息,混著他身間的淡淡薄荷氣息,漫天的白雪都變得清瑩起來,頭頂的月色靜謐流連。
我尚未來得及反應,陳斯棲已經低下頭。
他清冷的唇覆在我的唇間,夾著白雪的微涼。
薄荷縈繞,月色盈盈。
14.
很久以後,我問陳斯棲:“當時為什麼選我當你的舞伴?”
陳斯棲說:“高三那年,我有一次來C市幫媽媽進貨,那時我剛上完一整天的課,連片刻的休息都沒有。
我背著一袋袋從冷凍庫裡搬出來的食品,夏夜悶熱的溫度讓這些食品化開,有腥臭的血水從袋子裡流出來。
周圍的人紛紛捂著鼻子,對我避之不及。當時我真想丟下這些袋子,直接找個湖跳了。那時候的我已經不止一次有過輕生的念頭。
很巧,沒走幾步路,我的前面就有一片湖。
可我剛走近,湖邊的路人全都散開。
隻有一個女生沒走。
她坐在那裡喝著啤酒,身旁放著一把頓了弦的小提琴。
看見我走近,女生沒有移開位置。
她打開一罐沒有開封的啤酒,遞到我的手中。
然後我看見女生拿著小提琴站起來,走到我的面前。
我其實不懂音律,但總覺得隻要是她彈出來的曲子,哪怕缺一根弦也是極好聽的。
月色映著她潔白的長裙,波光粼粼。
她彈了很久,結束時微微傾著身子,衝我一笑。
“加油呀,我唯一的傾聽者。”
我打聽了很久才知道,她叫秦知,在A大上學,就是那時,我下定決心,拼了命也要考上A大。”
我終於想起了那一年的事。
那天,維奧蒂國際音樂比賽的結果公布,我拿了金獎。
但是所有人都說是黑幕,他們說我是靠父母的資本才能有這個名次。
我想拿起我手裡的小提琴證明自己,卻被人惡意扯斷了一根弦。
到了夜裡,我便獨自坐在湖邊喝著啤酒。
一個青稚的少年在我身旁坐下,他沒有嫌棄我身上的酒味,認真聽我用殘缺的小提琴彈完一首又一首曲子。
離開時,他對我說:“你分明是高懸的月色,不需要無知的聽者。”
我的弦外之音,他能聽懂。
一定是神明沒收了人類的膽怯,所以少年們的愛意轟轟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