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封貴妃那天,我徹底失寵。
隻因重傷昏迷的皇後突然醒了。
江清遠扔下身穿華服的我,瘋了一般跑到鳳儀宮。
宮中人都說我好日子到了頭。
我看著江清遠跑遠的背影,兀自出神。
如果她是裴如音,那我是誰?
1
宮人告訴我皇後醒了的時候,我手中的海棠發簪掉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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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當了五年替身,皇帝在榻上抵S纏綿時失神叫著皇後的小字,我也從不生氣。
倒不是我大度。
因為我就是皇後,裴如音。
五年前,我嫁給江清遠,琴瑟和鳴,成了京中一段佳話。
我卻在祈福路上為給他擋劍,不幸遇刺。
江清遠遍請天下名醫,依舊無計可施。
他偏執地不信太醫所言,抱著我的身體垂淚不已。
我昏迷不醒月餘,腦中突然出現一個奇怪的聲音。
它自稱系統,說隻要我能被江清遠認出,就能還我一個健康身體。
系統天真無邪的聲音帶著警告:“我還有個名字,叫啞巴系統。”
“一旦你主動說出我們的秘密,就會S無葬身之地哦。”
為了回到江清遠身邊,我欣然應允。
再睜眼,我重生到宮女燕昭華身上。
我費盡心機,成了皇上的寵妃,與皇後的貼身女官春和成了密友。
我一步步頂替掉“裴如音”的位置。
重生的第四年,江清遠似乎越來越恍惚,寫字下棋時,脫口而出叫我“音音”。
在我為他做了曾經最愛吃的棗泥糕後,他默默良久,破格封我為貴妃。
我以為任務馬上就要成功了,激動地徹夜難眠。
可我封貴妃這天,下人幾乎爬進來通傳——
皇後醒了。
我的寵愛似乎在一夜間煙消雲散。
不是沒人告訴說過江清遠,他的皇後是假的。
“皇後”醒來當天,大鬧儀元殿,她瘋了一樣,說要回家。
系統說,她叫李雙瑩,是高貴的穿越女。
“像我們這種低級的重生系統,沒辦法阻止穿越女想做的事。”
我知道,系統沒騙我。
李雙瑩不知幹了多少瘋狂事。
她跳湖、墜馬、飲毒酒。
她面對江清遠的溫柔情深不為所動,一心求S。
是江清遠賭上命,留下了她。
中元這天,李雙瑩不顧雷雨交加,爬上宮中最高的摘星閣。
“引天雷劈下,我就能回家了!”
電閃雷鳴,她發絲在雨中飛揚,宮人幾乎不敢上前。
隻有江清遠不顧一切撲上去,泣不成聲:“音音,別再離開我!”
或許方法不對,或許江清遠情感動天,李雙瑩還是未能如願。
她發了一場高熱,皇上衣不解帶地照顧了一天一夜。
再睜眼,還是這片紅牆綠瓦。
李雙瑩第一次,沒拒絕江清遠的懷抱,應下了這句“音音”。
2
皇後清醒後,我第一次見她,是在長滿新荷的湖邊。
“娘娘,這就是靠模仿您得寵的昭貴妃呢。”女官春和面色鄙夷介紹著我。
被眾人簇擁在中間的女人眼神懵懂,不像穩坐中宮的皇後,倒像良善無害的小鹿。
我轉身要走,卻被春和堵在亭角。
她一把扯下我鬢邊的海棠步搖,狠狠擲在地上。
“這宮中誰人不知,皇後娘娘獨愛海棠,你處處模仿娘娘,豈非以下犯上?!”
酒撒珠花落,惹得兩岸宮人議論紛紛。
明明去年深秋,春和還抱著我的胳膊撒嬌:
“昭華釀的酒最好喝,來年夏天我們一同飲酒乘涼,別提多舒服愜意。”
那時我們無話不談。
可自從皇後醒後,我和她已有月餘未曾相見。
看著她倔強的臉,我卻不忍心還手。
直到江清遠聞訊趕來。
他先是掃了眼地上的狼藉,目光停在纏繞著幾根發絲的海棠步搖上。
“你不在自己宮裡好好待著,又想戴著這個勾引朕?”
他連聲質問,像在強調什麼。
我笑了,他爬上我的床時,可不是這麼說的。
如今當著皇後的面,倒急著把自己摘幹淨。
“皇上忘了,您說臣妾戴這海棠最好看。”
“昭華,朕警告過你,不準出現在皇後面前。”
他眼神微眯,迅速隔在我與皇後之間,威脅的眼神下,竟藏著絲慌亂恐懼。
我攏起散落的頭發,上前兩步。
“皇上在害怕什麼?怕娘娘知道,您在她昏迷時,紅杏出牆嗎?”
凌厲的掌風刮到我臉上,打得我臉熱。
“放肆!皇後已經醒了,你再怎麼模仿她,朕也不會再被你迷惑!”
我突然意識到,江清遠原來是個冷漠暴躁的男人。
他的溫柔,隻給“裴如音”。
“來人,貴妃言語失格,罰跪一個時辰,禁足一個月!春和以下犯下,同罪處置!”
從幼年和江清遠相識起,我從來都是被堅定選擇的那一個。
我和他是少年夫妻,生S不棄。
可現在,我隻能親眼看著他護著別的女人離去。
李雙瑩的聲音依稀傳來:“莞莞類卿又不是貴妃想要的,她多可憐啊。”
我吐盡口中血水。
誰是莞莞,誰是卿?
她搶了我的一切,卻說我可憐?
午夜夢回,我也曾抑鬱難解。
一邊是江清遠滾燙的淚,一邊是他冷漠的臉。
如果他從未懷疑過“裴如音”,那我算什麼?
正主親自給夫君當外室?
春和率先跪在地上,得意地看我一眼。
仿佛能為皇後懲罰我,她很解氣。
哪怕她全心全意護著的“皇後”,在她受罰後沒幫她說一句話。
被皇上當庭責罰,還說了那些羞辱人的話,宮裡人最是拜高踩低。
回宮時,我的轎撵順理成章地壞了。
我隻得瘸著腿,順著牆根步行回宮。
紅牆深深,仿佛走不到盡頭。
探出綠瓦的橙紅凌霄花下,立著身穿金甲的禁衛軍統領,裴如舟。
我沉默走過,汗水卻濡湿掌心。
“貴妃娘娘。”他揚聲叫住我,眼神淡漠。
“皇後體弱,您別欺負她,也別去招惹她。”
原來不是偶遇。
風拂過,花粉如霧落下,我眼中突然有些刺痛。
當年初見江清遠,裴如舟把我緊緊護在身後:
“這是小妹如音,殿下可別欺負她。”
如今他威脅我說,不要去招惹他的妹妹。
明明“裴如音”依舊被所有人好好愛著。
我卻感覺,夏日的風,居然也能這麼冷啊。
我努力地笑,和當年的江清遠作出同樣的回答。
“自然不會。”
江清遠下旨,皇後已醒,命我交回代為保管的鳳印。
3
李雙瑩開始協理六宮。
可她似乎不通庶務,出了許多錯。
被禁足的第二十天,玉清宮開始領不到飯食和月例。
我抓了把碎銀子給鏡月,“鳳儀宮風頭正盛,你們拿錢換點吃食吧。”
鏡月欲言又止:“皇上待娘娘,曾經也是極好的。娘娘未必不能一爭。”
我苦笑,玉清宮裡都是指著我吃飯的下人。
我清楚自己從小爭強好勝,可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和自己爭,和江清遠心裡的妻子爭?
鏡月嘆氣,忍不住開解我:“娘娘別擾。近日皇上忙得緊,也隻白日裡陪皇後用膳,晚上都在儀元殿忙著呢。”
我瞬間握緊青花茶盞:“你說皇上勤於政務,夜夜獨宿?”
她懵懵點頭。
登基以來,江清遠一直政務繁忙。
可再忙,子時前他都會回到鳳儀宮,擁著我入眠。
他說這樣,才是至親夫妻。
是什麼,讓他尋借口也不回鳳儀宮?
我的心猛地震顫起來。
他一定發現了些什麼對不對?
鏡月拿銀子換回了吃食,還拿到了下月隨皇帝秋獵的名額。
內務府總管是我為後時提拔的,是個精明人,我當貴妃時依舊用著。
可此次各宮沒領到月例,李雙瑩把錯盡數推給了內務府。
一句“徹查賬目”,讓他們苦不堪言。
李總管暗中收下鏡月送上的金釵,秋獵隨行名單的冊子夾在前朝奏報裡送進御書房。
此等小事,不值得聖上細看。
九月秋狝,我禁足已解,隨駕而行。
皇帝雖意外,但鑾駕已開拔,也就不置可否。
戲射比賽中,我自告奮勇上前,箭無虛發,拔得頭籌。
江清遠看得激情昂揚,拍桌叫好。
“賞!”
我淡定地勒馬回到主帳。
有人冷哼:“神氣什麼,皇後娘娘能百步穿楊,連續五年都是圍獵魁首。豈是她這三腳貓功夫能比的。”
江清遠今日興致出奇地高,笑著撫上李雙瑩的手:“音音可要一試?”
李雙瑩笑容微僵,“臣妾大病未愈,就……不試了吧。”
他意猶未盡,決定親自帶人進林子裡圍獵,留下我和李雙瑩面面相覷。
卻不想,遇到刺客。
御林軍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
一群黑衣刺客如雲般湧進。
大半御林軍都衝進林中救駕,帳中空虛,很快要被包夾。
李雙瑩驚恐萬分,下意識要衝出營帳。
“阿遠呢?我在——啊——”
羽箭破空,擦過她的面頰蹭出一道血痕。
我心間一緊。
我的身體!
我一把抓住慌亂逃竄的李雙瑩,振臂高呼:“保護皇後!”
我有條不紊地指揮僅剩的御林軍佔據有利地形埋伏,並親自搭弓,護在營帳門邊,刺客一時近身不得。
遠方傳來馬蹄噠噠。
江清遠一夫當關,身披玄色大氅,眉眼凌厲地S出一條血路。
我的箭羽瞬間改變方向,為他打掩護。
直到他衝進營帳,一把扯過躲在簾幕後的我。
江清遠聲音顫抖:“音音,沒事吧?”
我的呼吸瞬間凝滯!
可他卻在看清我的臉後,殘忍丟開我的手,轉頭衝進帳中拼命尋找。
片刻後,他懷中護著嬌怯喊痛的皇後,決絕離去。
少了護衛聖駕的御林軍,刺客如蝗蟲般湧過來。
我除了懷中抱著的空箭筒,一無所有。
我奪了匹馬,單槍匹馬地往外衝。
不久就遇到帶兵圍剿刺客的裴如舟,他撇我一眼,無聲地把我納入保護圈。
不幸的是,他在纏鬥中負傷了。
刺客見大勢已去,紛紛逃竄。
身為御林軍統領,聖駕遇刺本就是辦事不力,若再讓刺客跑了,罪上加罪。
我沒有片刻猶豫,快速抽箭,對準逃竄的刺客。
箭無虛發,射在刺客腳上。
受傷倒地的刺客被趕來的御林軍盡數活捉。
裴如舟這才略微放心,癱倒在地上。
確認他沒有生命危險後,我調轉馬頭,正欲要走。
“貴妃娘娘。”裴如舟汗如雨下,勉強保持著鎮定。
“裴家今日欠您一個人情。如有所求,在所不辭。”
我笑了。
我自小便是裴家最疼愛的女兒,裴家的任何東西,我都是予取予求好不好。
……
皇上秋獵遇刺到底不是件小事,前朝後宮瞬間人人自危。
不過好在江清遠還記得給我的賞賜。
他甚至親自來到玉清宮,誇我如何臨危不亂,箭法如何精妙。
“皇後病後,朕再沒見過這樣好的箭術。”
說得我正臉熱時,他突然話鋒一轉。
“對了,皇後大病初愈,尚糊塗莽撞。下月永寧侯府辦喜事,朕希望你能陪在左右,照看一二。”
他的話如一盆兜頭涼水澆下。
江清遠似乎發現,皇後不如從前的穩重可靠,想得卻是盡力為她周全。
我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咬牙應下。
因為他說,永寧侯次子大婚。
那是我三弟,和丞相家的小姐終成眷屬。
我和三弟自幼要好,我想親眼看見他成親。
我也有點私心。
回到家,會不會……會不會有人發現,阿音不一樣呢?
4
弟弟大婚這日,皇後親臨,永寧侯府熱鬧非凡。
聽宮人說,皇後近日十分勤勉,苦練儀態和規矩,還讓女官請了個箭術師傅,說要做什麼“傷後復健”。
她儀態萬方,已不是初見時的青澀模樣。
宴席開,我坐在皇後下手,暗中張望著三弟和母親。
婚宴菜式新奇,上了一碟莴筍結和掌乾坤,李雙瑩胃口大好。
母親發現後,頻頻向這邊探望,側身吩咐了些什麼。
我掌心迅速濡湿。
侍女恭敬上前:“侯夫人說府中新來了個廚子。這菜娘娘既愛吃,就鬥膽把那廚子進獻給娘娘。”
李雙瑩欣喜不已,笑著應下。
殿中一片歡笑熱鬧,我卻感覺如墜冰窟。
這兩道菜,我自幼就不愛吃,母親卻沒發現異常嗎?
歡快的氣氛維持到新人禮成,皇後送上賀禮。
眾人看著那對精致的三彩雙魚瓶,臉色卻難看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