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前,我被嫡姐按在靈牌前磕頭贖罪。
無人看見,權宦的鬼魂歡天喜地跪在我身前,與我對拜。
此生萬千罪孽,唯有負他一罪為真。
再睜眼,我重生回最落魄那年。
被罰跪雨中時,他撐著傘漠然路過。
「掌印大人——」
我攥住他深紫的衣擺,從此扶搖直上。
後來,輪到他被我壓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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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印既不讓本宮侍寢,不如借本宮個種?」
01
上輩子,我S翻後宮。
嫡姐性子孤高,不屑爭鬥。
我作為她的陪嫁丫鬟,為了活下去,隻好攬下所有的腌臜事。
別的宮送來的眼線,欺壓她的惡僕,被我悄無聲息地處理掉。
她卻覺得我手段陰狠,押著我ṭṻ₊向別的嫔妃謝罪。
最後將我送去了辛者庫,反省自己的罪行。
她說:「本宮手下清白,沒有你這種害人性命的惡奴。」
可我又有什麼錯?
我隻是想要保全她。
於是我費盡心思向上爬。
我攀上了宮中最有權勢的掌印。
爬出了辛者庫。
爬上了龍床。
我終於成了和嫡姐平起平坐的妃子。
她又說:「你是歌姬所生,就算飛上了枝頭,也不過是隻野雞。」
可是嫡姐。
這世上,並非人人都有你那樣的好命啊。
眼前立著百十個靈牌,如同鬼氣森森的重山。
我被按著磕了一個又一個頭。
血順著額頭往下流,糊在眼皮上。
我卻忍不住,大笑起來。
看啊,嫡姐。
你們這些看不起我的人。
道貌岸然、高高在上。
到頭來,還不是栽在我身上。
笑著笑著,我笑出了眼淚。
卻見面前的虛空中,有個穿著喜服的人影。
那是曾經權勢滔天的掌印。
「你來了。」
我啞聲笑:「裴如故。你要帶我去閻羅殿謝罪麼?」
他搖頭。
滿眼心疼,語氣溫柔。
「咱家,來接娘娘回家。」
02
嫡姐放下茶盞,淡淡開口。
「雲蓁。」
「你作惡多端,害S了這樣多的人,可知罪?」
我無知無覺。
隻怔怔仰頭看著裴如故。
掌印因我而S。
長寧宮眾人因我而S。
我知罪。
可是嫡姐,有資格審判我的人,不是你。
見我不語,嫡姐吩咐押著我的侍衛。
「繼續。」
我的頭又被按了下去,狠狠磕在石板上。
卻見對面的裴如故,跪在我身前,斂身下拜。
虛空中,驟然響起一聲長長唱喏。
是小福子的聲音。
他S的那年隻有十四歲,聲音卻嘶啞如老朽。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似是……故人來!
我神魂巨震,險些倒地。
卻被一股力量虛虛託起。
茯苓臉上浮腫青白,她被溺斃在荷花池中,S時痛苦不堪。
此時,卻歡歡喜喜地扶著我的胳膊。
笑得像個天真的小丫頭。
「娘娘與掌印修成正果啦!」
青嵐姑姑笑呵呵地向空中撒著白色紙花。
她幾乎被削成了人彘,渾身隻剩下一條左臂。
卻將紙花拋得很高。
紛紛撒撒,落了我滿頭。
「禮成!禮成!」
「娘娘大喜!」
「掌印大喜!」
好大一場喜宴。
如此妖異。
如此詭譎。
我怔然盯著眼前的虛空的一切。
袖下的手在顫抖。
「冥頑不靈。」嫡姐冷冷道:「你敢不敢,Ťú³看著本宮的眼睛?」
耳邊,不知道是誰嘟囔了句。
「娘娘別看了,看見她就煩。」
一方喜帕將我劈頭蓋臉遮住。
眼前驟然漆黑,隻聽見小福子啞啞的笑。
「娘娘,不論人間黃泉。」
「咱們長寧宮吶,總歸是要在一處的。」
03
天旋地轉。
驚雷在耳邊炸響。白光刺的我睜不開眼睛。
我跪伏在地上,急促地喘息。
不知何處而來的大雨傾盆而下,將我澆透。
嬤嬤罵罵咧咧。
「明天再洗不完衣服,就在這雨中接著跪!」
這是……
發絲被雨水緊緊沾在額前,我眯了眯眼。
這是我被嫡姐送進辛者庫的第三年。
受盡冷眼欺凌,生不如S。
這個時候,還沒有我的長寧宮。
茯苓、青嵐、小福子,大家四散各處。
而救我出去的那個人——
電閃雷鳴。下一瞬,我瞳孔緊縮。
有人紫衣朱傘,緩行雨中,宛如鬼魅。
狂風驟雨,闲庭信步。
這樣近的距離,我甚至聞到了他身上的血腥氣。
如同被蠱惑,我怔然伸手。
攥住了那截曳在地上,被雨沾湿的紫衣。
「掌印大人——」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雨中不甚明晰。
卻引得那人停下腳步。
膝蓋大概被磨出血了,很疼,我努力直起身子。
望進了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
裴如故一直很瘋魔。
眾人避他如蛇蠍。
狗都知道不要路過司禮監。
「你要和咱家說什麼?」
他的語氣那麼溫柔,我卻毫不懷疑,他會S了我。
我歪了歪腦袋,攤開掌心。
裡面,是一顆小小的佛珠。
我身無長物,摸遍全身,除了半個冷饅頭,也隻有這個拿得出手。
「給您。」
我輕聲道:「願大人平安。」
裴如故似是覺得有趣,端詳著那顆佛珠。
「你求什麼?」
「求不受踐踏、不被欺凌。」
兩世為人,惟有此願。
他笑了,「那你就跟著咱家罷。」
裴如故缺一個給皇帝吹枕邊風的人。
當今皇上愛聽曲,還在宮中重建戲臺。
而我小娘歌姬出身。
從小,嫡姐跟著大夫人學琴棋書畫。
我跟著小娘,學了一大堆歌舞曲藝。
小娘說:「你是從我肚子裡爬出來的,注定無依無靠。若你能多學一點,以後就能靠這個活下去。」
嫡姐總是看不起我。
她覺得我慣會邀寵獻媚,是自甘下賤。
她不屑學。
可若不是身不由己,誰願意為奴為婢?
04
嫡姐未出閣時,在京中有著高潔的美名。
剛一進宮,就被皇帝封了嫔。
她是這一批新進宮的秀女中位分最高的。
常常掛在嘴邊的話是:「爭來鬥去有什麼意思,你們這個時代的女子真可悲。」
皇帝問話,主持公道,她也隻會說。
「清者自清,何須多言。」
皇帝從她嘴裡問不出話,就隻能將我們這些下人送去慎刑司撬開嘴。
用我們的血,證明她的清白。
後來,我再也受不了這樣的日子。
我主動出擊,誰要害嫡姐,我就去害誰。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鳴鸞宮終於過上了幾天好日子。
但好景不長。
我的手段,瞞得過別人,瞞不過和我同處一個屋檐下的嫡姐。
她發現,我竟然在別人欺負我們時打了回去。
而不是等皇帝主持公道。
我竟敢主動出擊,攪和到宮鬥中去。
她覺得我壞了她的名聲。
她身邊,容不下不無辜的人。
她將我逐出鳴鸞宮,送進辛者庫為奴。
後來皇帝得知此事,贊賞她的清高。
甚至晉她為妃,作為六宮表率。
一晃,三年。
本該如一粒塵埃被抹去的我。
就在這場春日宮宴上出現了。
宴至半酣,園林中,忽而傳來一陣飄渺歌聲。
是一曲《牡丹亭》。
「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裴如故輕笑。
「如此良辰,皇上何不去尋一尋那如花美眷?」
皇帝眼中亮了亮。
循聲拂花而來。
他揚聲問:「誰在哪裡?」
我繞過幾簇芙蓉花,盈盈下拜。
「奴婢萬S,驚擾皇上聖駕。」
05
當夜,我就被抬進了養心殿。
等的眼皮快要闔上了,都沒等到人。
腦中,卻反復回想起今日御花園中那一幕。
皇帝親自將我扶起,那一瞬間,他身後眾人的神態盡收眼底。
嫡姐目光不屑,和往常一樣面色淡淡。
她的姐妹們也是一臉鄙夷。
還有……皇帝身後半步的裴如故。
他挑了挑眉。
很難形容那一瞬間他的眼神。
有些贊許,也有些……涼。
思及此,我沒忍住顫了一下。
卻聽見殿門開合的聲音。
「陛下~」
嬌柔的尾音戛然而止。
我睜大了眼睛,「怎麼是你?」
裴如故呵笑。
「怎麼,看到咱家,你很失望?」
「不敢……」
他恍然大悟,「哦」了聲。
「那今夜,你便和咱家同寢罷。」
我喉嚨緊了緊。
別人不知,我卻是知道的。
裴如故他——
下一刻,臉頰被這人拍了拍。
裴如故困惑,「很熱麼?」
我望著他起身開窗的背影,久久無言。
見我怔住,他回頭,「還不走?」
「……什麼?」
「皇上在偏殿歇下了,等著明日接旨謝恩罷——」
「貴人。」
我看著他的背影,呆呆地問了句。
「掌印去哪裡?」
「怎麼?」裴如故挑起狐狸眼,似笑非笑。
「貴人今夜,真的要咱家陪?」
這句「貴人」喚的繾綣極了。
我耳根發燙,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裴如故一笑。
他湊近,指腹抹過我唇上胭脂。
「這個顏色太豔,不襯咱們貴人。」
「是嗎?」我笑著將那點口脂抹在了他眼尾。
一點朱色暈染開,映著他秾麗的眉眼,不可方物。
「襯著掌印,倒是剛好。」
裴如故挑眉,卻沒有動怒。
「你倒是膽大。」
我眸光流轉,「掌印不喜歡麼?」
他別開臉,答非所問。
「皇上命我去蘇杭辦事,少則半月,你照顧好自己。」
我懶懶應聲,「聽聞那兒的桃花胭脂最好——」
裴如故被氣笑了,傾身而上,將我壓入錦被中。
他舔了舔唇。
「那就得看貴人,肯不肯給咱家一點甜頭了。」
06
次日一早,果然來了封我為貴人的聖旨,賜居長寧宮。
長寧宮的掌事宮女是青嵐。
如同前世,她笑容溫婉,朝我福了福身。
「小主。」
這一聲小主,喚得我恍惚一瞬。
竟不知今夕是何年。
沒有人知道,這個最好脾氣的掌事宮女,是個刺客。
幾年前,皇帝忌憚先皇後母族,以謀逆之罪抄斬其滿門。
先皇後鬱鬱而終。
青嵐曾受過先皇後恩情。
蟄伏宮中多年,就是為了向皇帝復仇。
她等了很久,終於等到了動手那天。
可是那日,在本該一劍削掉皇帝腦袋時,她發現了藏著我身後的刺客。
我在宮中行事張揚,早有人看不慣,欲除之而後快。
千鈞一發之際,她遲疑了。
就是這一念之差,錯失良機。
御林軍已至。
青嵐為了保護我,也為了和我撇清幹系,選擇了挾持我。
她留給我最後的一句話是——
「娘娘別擔心。奴婢的臉已經毀了。」
皇帝震怒,嚴刑逼供,卻什麼都沒問出來。
那一日,幾個太監正抬著卷草席往外丟。
血浸透了整張席,僅剩的左臂垂在外面,不成人形。
沒人知道。那是我的青嵐。
內務府新撥來的掌事宮女站在我身邊。
她忿忿道:「真晦氣。」
「幸好青嵐姑姑月前就已經出宮了。」
「她膽子最小,若見著這一幕,指不定被嚇成什麼樣子呢!」
那個時候,我在想什麼呢?
從前長寧宮裡,小福子和茯苓年紀最小。
兩個人不對付,有時候莫名其妙就吵起來了。
每次都是青嵐老媽子似的勸和,兩人歡歡喜喜重歸於好。
可是現在,茯苓沒了,小福子沒了。
連青嵐也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