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我意識到了在這個世界根本不能通過SS他來恢復原狀,就會變得溫順聽話。
蘇柏橋露出一點了然的笑意來。
然而還沒等他再繼續說點什麼,我就繼續跟“我媽”說:
“我也挺喜歡小孩子的,但是媽媽,寶寶出生要跟著我姓鍾。”
我眼神一錯不錯的盯著她的反應。
果不其然,她下意識地蹙起眉,接著是反駁:
“怎麼可以?孩子都是要跟爸爸姓的……”
蘇柏橋已經察覺到了我的意圖,但他已經無力阻止,隻能喘息著,無力地靠在病床上。
Advertisement
看著我的笑意擴大,像是誘導一樣緩緩地問:
“那我呢,媽媽?”
“我不是跟你姓鍾嗎?”
“我媽”張了張嘴,她應該是想說什麼,但又卡了殼,緊接著就陷入了長久的思考。
是啊,為什麼呢?
因為她隻是一個被設定好程序的npc,這是一個系統邏輯之外的問題。
客觀存在,但被所有人選擇忽視的,最顯而易見的問題。
這個時候我顯得有點咄咄逼人,湊近了繼續問她:
“媽媽,鍾氏集團,為什麼姓鍾呢?那不是爸爸的公司嗎?”
她的眼神開始變得無措,緊接著是慌亂。
我隻是提出了一個很小很小的問題,好像就足以打破她長久以來遵循的世界觀。
終於,隨著那句“我……我不知道”。
我終於受到了系統給予的,綿長的疼痛懲罰。
它在告誡我,懲罰我。
一瞬間,我就被疼痛掠奪呼吸,摔倒在地。
但我前所未有的暢快。
因為蘇柏橋原本已經愈合的傷口竟然又滲出了血。
我是對的。
太好笑了,我突然意識到這件事。
如果我也可以改變劇情,那我憑什麼不是主角呢?
16
我很滿意地欣賞著蘇柏橋臉上恐懼的神色。
他終於又露出這樣的恐懼了。
在掠奪了我的一切,試圖馴化我之後,他竟然在害怕我。
我回頭看了一眼,原來是“我媽”呆滯地站在原地,像被抽去了靈魂的軀殼。
而從她左邊的頭顱開始,有一部分頭骨正在變成消散。
很輕易的,像被一陣風吹散了。
周圍的一切開始變得很安靜。
本該是吵嚷紛亂的醫院,此刻門外卻沒有任何聲音。
而窗外不知何時開始了狂風大作,黃沙漫天,看不清任何建築。
我強忍著疼痛走上去。
蘇柏橋已經退無可退,他慘白著一張臉,捅在他心口的那把手術刀終於在此刻顯現出副作用。
“你不能……S我……”
他的呼吸開始變得像風箱,呼哧呼哧的聲音似乎帶著難以言喻的疼痛。
“為什麼不能呢?”我輕聲問他。
他這個時候當然已經分辨不出,我到底是在誠心請教,還是戲弄他。
但他除了如實相告已經沒有了第二個選擇。
“會崩塌的……S了我,世界會崩塌的!”
蘇柏橋幾乎是喊出的這句話。
他眼睛裡帶著熾熱的猩紅,似乎這樣真的能把我嚇住。
但我並不為所動,我隻是長久地保持沉默,然後繼續盯著他。
蘇柏橋在這樣的對視裡率先崩潰。
“曉曉,鍾曉,你不能S我……”
“我們是可以共存的,你得給我一次機會,我為你S過那麼多次,你不能……不能S我。”
他求饒的姿態很卑微,仿佛我真掌握著他的生S。
我眼神恍惚了一瞬,聲音很輕地問他:
“是這樣嗎?”
17
他說他為我S過很多次。
這句話我沒有懷疑過。
因為即便是我沒有經歷過那漫長到足夠他恨我的76次攻略。
也全然無從分辨那本“攻略筆記”上記載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但有一件事我永遠也不會忘。
十歲那年我差點被人拐賣的那次,是他帶著我跳下那輛面包車。
呼嘯而過的風被我們甩在後面,蘇柏橋牽著我的手拽的很緊,他說:
“跑快點,鍾曉,再快點!”
在那本筆記裡,第75次攻略的結局是,他代替我被人販子抓到,因為被打,最後傷口感染受傷S掉了。
那是他很接近成功的一次,但他最後沒有等到我的救援。
第76次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
但第77次他成功了,我們從那輛面包車上跳了下來,並且活了下去。
蘇柏橋還在悽聲懇求:
“我保證……隻要你不S我,我可以告訴你恢復原狀的辦法。”
我突然開口問他:
“你真的會S嗎?”
蘇柏橋像是突然被掐住了脖子,我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問他:
“你其實是怕我不S你吧?”
“S了你,一切就都會重來的,對吧。”
他不知道自己有時候表現的很好被猜出心思,就好比這樣挖空了心思在我面前表演。
我就知道,他其實是想讓我想起那段他拯救我的童年回憶。
但就像那所空中樓閣一樣,他的拯救也全都基於謊言之上。
他在潛移默化的提醒我這件事。
當然不是為了讓我念舊情,他在提醒我那都是假的。
蘇柏橋的真實意圖是希望我S了他。
他當然不會S。
但很大概率,這個故事又要重來一遍了。
18
“你這個瘋子……”
蘇柏橋瞳孔震顫的看著我,他的眼神銳利的陌生。
或許是被我猜中了心思,他終於決定不在我面前繼續表演了。
於是那些被刻意藏起來的恨意,終於被他不加掩飾的表現出來。
“憑什麼……憑什麼永遠都是你贏!”
是被我戳穿了心思的惱羞成怒,但這恰恰又說明,我是對的。
隻要我S了他,遊戲又會被再次重啟。
主角S了遊戲會崩塌是真的。
但他不是唯一的主角。
我才是。
這是個圍繞我而建立的,劣質的鏡像世界。
就算系統很努力的構建出一個由蘇柏橋為主角的男本位社會。
也改變不了世界的核心仍然是我。
所以它可以改掉所有人的人設,一葉障目地制定一些拙劣的遊戲規則。
它讓所有人都以相反的形式在我面前表演,試圖讓我接受這樣的社會規則。
但它唯一改變不了的是我。
這是本我的世界。
我是主角,也是bug。
它隻能通過馴化我的方式來試圖掩蓋我也是主角的真相。
但它阻止不了我的思想和行為。
我依舊有改變世界的能力,而系統隻能給予我一些無關輕重的疼痛懲罰。
我不相信這個世界是真的,它就隻能坍塌。
破局的關鍵從來都不在蘇柏橋,而在我。
我終於想明白了這一點。
19
不知道又過去了多久,十分鍾?還是一小時?
醫院的牆面開始坍塌了,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一種很舊的黃白色。
“我媽”的身體已經被風徹底吹散,就連一點灰塵都不剩下。
蘇柏橋胸口的血越流越多,他就快S了。
他的臉色也變得灰白,但他看起來很高興。
風箱一樣喘著粗氣,眼睛卻很亮的盯著我說:
“我快S了,你改變不了我了……”
“下一次……下一次我不要再攻略你了……”
蘇柏橋嘴裡也開始吐血,他繼續說:
“我不要永遠跟在你後面……鍾曉……我想……我想過我自己的人生……”
“我想……回家了……”
那本厚厚的筆記,從第一頁開始寫著“我想回家”,到最後變成了“我要取代她”。
中間過去了多少年呢?
我不知道,我無從得知,但一定不是二十四年,是很多個二十四年。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很遠,天花板也在晃動。
我遲鈍地拿起一把手術刀。
蘇柏橋已經快S了,可他還在說,一邊說一邊吐血:
“S了我……S了我……”
他太想重來了。
拿把刀在我手上轉了一圈換了個方向,我最後對著他搖了搖頭,輕聲道:
“你沒有機會了。”
刀口對準自己,下一刻狠狠插進我自己的心髒。
驟然的疼痛和失重感一起襲來,下一刻是蘇柏橋撕心裂肺的叫喊聲:
“不……不要……”
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
我S了,這個該S的世界才會崩塌。
S了誰都沒有用,在這個虛假的遊戲世界裡,隻有我是唯一的錨點。
想回到原來世界的唯一辦法隻有一個,S了我自己。
果然失去意識的前一秒鍾,我又聽到那道熟悉的電子音:
“危險,危險,檢測到主角鍾曉即將失去生命體徵,本世界即將崩塌,#¥請注意……”
20
“鍾曉……鍾曉……”
呼喊聲由小變大,聲音溫和熟悉,我睜開眼睛。
是我爸。
他松了一口氣,又摸了摸我的腦袋:
“疼不疼?我就說你媽媽最近逼你逼得太緊,怎麼上班路上還能出車禍?”
我腦子卡了殼似的運轉了幾秒鍾,頭疼的厲害,最後還是直接開口:
“現在是幾號?”
我爸表情疑惑:“怎麼了?八月十三號。”
是我和蘇柏橋結婚後的第三天。
故事兜兜轉轉的回到起點,好像什麼都沒變,但我知道,一切都不一樣了。
沒有那些詭異的被窺探的感覺,我爸就坐在我身邊。
“蘇柏橋呢?”我繼續問。
我爸頭也沒抬的繼續說:
“什麼蘇柏橋?誰?”
沒有蘇柏橋了。
我形容不出聽到這個回答的感受。
我應該高興的,但除了疲憊之外,我沒有再多餘的感受了。
“你媽媽過兩天回國,我要跟她好好談談了,有什麼工作就要忙成這樣,你出車禍了也不回來。”
雖然是抱怨的口吻,卻帶著熟稔和甜蜜。
我終於在這一刻有了實感,我回來了。
這不是那個該S的男本位世界,沒有那麼多想把我馴化成廢物的人。
我是鍾曉不是鍾曉曉。
我成功了。
21
可是當我抬起手腕,發現胳膊上多了一道深可見骨的疤。
這道傷口很熟悉,我在蘇柏橋的身上見到過。
同樣的位置,同樣的疤痕,我問過他怎麼來的,他總是三緘其口的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終於在他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的這一天,我得到了答案。
“……忘了?你小時候差點被人拐走,跳車逃跑的時候被砍的。”
我怔了一下,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很多疼痛,好像這道積年累月的疤,終於在這一刻回憶起了當年的痛。
我不願意在這樣的時刻裡回憶蘇柏橋的結局。
他是S在了那個虛假的世界裡,還是被系統送回了家,這些都與我無關了。
我告訴自己不要回頭看,永遠都不要回頭。
那些錯綜復雜交錯的幾十年裡,我不願意承認我帶給蘇柏橋的痛遠比他帶給我的更多。
但我做了正確的選擇。
我是對的,我沒有錯。
“鍾曉……你怎麼了?”
再抬起頭是我爸擔憂的目光,我眨了眨酸澀的眼笑著跟他說:
“沒事啊,我很好。”
我當然很好,我贏了。
並且會一直一直贏下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