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警惕。”
“……第十五次,明明我是正規面試當上的她的助理,為什麼還在懷疑我?”
“……我救了她,她還是不相信我,第三十二次了。”
“真的有攻略成功的可能嗎?”
“我想回家。”
……
“系統說隻要我攻略成功,就可以獲得她的一切……這個世界的絕對權力,財富,我可以變得和她一樣厲害……”
“我可以取代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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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次了,原來鍾曉是因為小時候缺愛,所以警惕心強還很敏感戒備,如果下一次我從她小時候開始讀檔會好一些嗎?”
“又失敗了。”
“第七十六次,我好像要成功了……”
“快點結束吧,現在隻要看到她,我都要惡心吐了。”
“系統說她的新人設會是一個完全沒有自主思想的蠢貨。”
“好期待啊,高高在上的鍾曉也會變成對我俯首稱臣的蠢貨。”
像是被海水淹沒,看到最後一行我已經被掠奪了全部的呼吸。
那張巨大的網終於遮住了我眼前所有的光。
而一些脈絡都變得清晰可見。
這不是他第一次攻略!
而是第七十七次。
他成功了。
筆記本掉在地上發出並不算輕的聲響。
身後皮鞋踩在地毯上傳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
我轉動著脖子機械的轉過頭。
蘇柏橋偏著頭,眼神裡不帶任何笑意。
“呀,被發現了。”
9
“曉曉,知道嗎?你裝的其實一點都不像。”
蘇柏橋的眼神沒有任何情緒,我心中警鈴大作,但手腳都像是被什麼困住似的動彈不得。
腦子裡隻剩下一個念頭,他都知道。
他知道我是鍾曉,他恨我,那為什麼……
我不動聲色的把桌上那隻鋼筆握在手心裡。
蘇柏橋的笑意擴大了一點,但看起來仍是帶著壓迫感的。
“我等著一天等了好久,有多少年我自己都不記得了。”
“你生來就擁有一切,這個世界的所有資源都向你傾斜,而我,我隻是一個卑微的,祈求你喜歡的可憐蟲。”
他毫無保留地向我表達痛苦和怨恨,但這並不能令我共情。
“你恨我嗎?”
蘇柏橋突然問。
我沒有回答,他繼續自顧自地講:
“應該恨吧,我把你變成這樣,可是我更恨你啊。”
我不欲再聽下去,這是掠奪者的謊言,是勝利者的贊歌。
如果我贏了,我也願意說這些高高在上的冠冕堂皇的話。
我握緊了手裡那根鋼筆的筆尖,猝不及防地朝著他的脖頸刺了過去。
腦子裡隻剩下一個念頭。
S了他。
S了這個入侵者,一切就都會恢復正常。
10
筆尖刺入他皮膚的前一秒,我被蘇柏橋捉住手腕。
他居高臨下的睥睨我,那種神色時刻在提醒我,我現在隻是一個屈居人下的弱勢者。
大概在他攻略我的很多次裡,我也曾經用這樣的眼神看過他。
“你為什麼不S了我?”
我平靜地問出口。
這當然不是我自信於我們青梅竹馬的感情,那都是假的。
一切華麗的建築擁有一個泡沫一樣的地基,最後的結果也都是空中樓閣。
我所受到的任何教育都不容許我在這樣的環境裡沉淪成依附別人而活的鍾曉曉。
我隻是很單純地想知道,蘇柏橋為什麼不S了我。
他看了我一會兒,繼而用一種很惡心的方式反問我:
“我為什麼要S你呢?”
“看著你這樣的人在我身邊俯首稱臣,為了騙過我裝出一副乖巧聽話的樣子,不是很有趣嗎?”
“比起S了你,親眼看到你從鍾曉變成鍾曉曉好像更有意思。”
他明明還長著蘇柏橋的臉,卻好像和那個我認識了將近二十年的蘇柏橋完全相反。
我得時刻提醒自己,面前的他才是真的。
才不至於在這樣的時刻裡,回憶起過去的那個蘇柏橋。
他站直了聲音,拍了拍我因為僵硬而無法做出任何表情的臉。
蘇柏橋聲音聽起來好像很溫柔。
但我知道那溫柔聲中藏了無數把刀。
“我給你設定的新劇情是給我生一個孩子。”
我如墜冰窟,像是在一瞬間墜入萬丈深淵。
可蘇柏橋的聲音還在繼續。
“曉曉,不要試圖抗拒,你沒有拒絕的權利,享受你的新人生吧。”
11
蘇柏橋臨走前告訴我,不要再試圖SS他,這個世界圍繞主角而建立。
如果他S了,世界就會崩塌。
從前的主角是我,現在是他。
說那句話的時候,他帶著一點享受。
那很難形容,是一種身在其中的,居高臨下的享受。
我沒辦法不承認,此時此刻他在享受我的恐懼。
我試圖從回憶裡調取出一些足夠讓他這麼恨我的證據,但是沒有。
那對我來說真的隻是很順風順水的二十四年。
蘇柏橋在其中充當了一個重要也不重要的角色。
是永遠站在我身後的支持者,是無話不說的知心朋友,是哥哥,是愛人。
所以我才會在婚禮當天聽到那句電子音的時候,第一反應是自己聽錯了。
取代我?蘇柏橋為什麼要取代我?
時至今日,我才終於理解了一點。
正是我順風順水的二十四年,對他來說卻是怎麼也跨不過去的夢魘。
他在這裡輪回了無數次。
我不是他的青梅竹馬。
我是害他變成這樣的兇手。
所以他在日積月累裡恨我。
可我又有什麼錯呢?
那天我坐在冰涼的地上枯坐到天亮,我想我又做錯了什麼呢?
是他闖入我的人生。
我隻是不想成為鍾曉曉。
這也有錯嗎?
12
醫院的檢查結果出來的很快。
我懷孕了。
這是蘇柏橋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攬著我的肩膀笑意盈盈的跟醫生道謝。
不出意料的收獲了一句。
“蘇先生對太太可真好。”下一秒她羨慕的目光就朝我看過來。
“蘇太太的身體狀況很好,很適合孕育,最近可能會出現孕吐的情況,要注意補充營養。”
這個稱呼讓我沒由來的感到惡心。
我“媽”在我身後哽咽:
“曉曉,媽媽的願望就是看著你結婚生子,現在終於圓滿了。”
在這樣荒唐的場面裡我試圖抽離,假裝自己是個旁觀者欣賞這場鬧劇。
但很悲哀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割裂感逐漸變淺。
我不知道是我的潛意識裡把這一切合理化了,還是說這個世界的bug正在修復。
總之我能清晰的感知到,我正在跟這個世界融合。
這也就意味著,要不了多久,我就會徹底變成鍾曉曉。
“我不會生下這個孩子的。”
我看著“媽媽”的眼睛繼續說:
“我要打掉他。”
那如果,我不按照鍾曉曉的劇情走呢?
會發生什麼事呢?
如果我拒絕這個命運既定的孩子出生,劇情會改變嗎?
13
腦海中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痛得我幾乎站不穩。
我很快就意識到,這是抗拒既定劇情的懲罰。
我“媽”站在原地痴痴地看著我,她像是沒反應過來我在說什麼:
“你在胡說什麼?曉曉,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
“生育是女性最神聖的時刻,你要為柏橋孕育一個生命了,你不高興嗎?”
我不高興嗎?
我怎麼可能高興呢?
我試圖從她臉上找到一點我媽媽的影子。
但她們除了長得一模一樣之外,神態表情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我決定和蘇柏橋結婚的那天,我媽跟我說:
“你首先是個人,其次才是女人。人很多時候需要自私,可社會倡導女人得無私。”
“你很幸運出生在我們這樣的家庭裡,你有權利選擇你的人生,但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女人沒得選。”
“所以鍾曉,珍惜你的選擇。”
珍惜我的選擇,可是媽媽,我現在已經沒得選了。
蘇柏橋饒有興致地看著我面色蒼白突然虛弱的樣子。
“是啊曉曉,媽說的對,替我生孩子你不高興嗎?”
他攥住我的胳膊暗暗用力,似乎是很不滿我這樣擅作主張偏離劇情的行為。
蘇柏橋湊在我耳邊輕聲說:
“不要再試圖反抗了,鍾曉,你也不想我把你關起來的吧。”
我看著他並不從容的樣子,突然就覺察出一絲奇怪。
是哪裡奇怪呢?
蘇柏橋不是主角嗎?如果劇情的一切都圍繞他展開。
那他根本不需要附和我“媽”的話,這一切的異常都會被新世界的邏輯自動修復。
就像那個根本解釋不通的“鍾氏”,所有人都不覺有異地堅定相信著。
為什麼蘇柏橋要維護劇情?
為什麼呢?
我垂著頭思索著,路過的護士推著手術用的器械路過。
我趁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拿起一把鋒利的手術刀捅進蘇柏橋的心髒。
他表情詫異地看著我,胸口是噴湧而出的鮮血。
我臉上帶著新鮮的血,回過頭對著我“媽”說:
“我要把孩子打掉,是在通知你。”
她臉色慘白的踉跄著倒退了一步,像是安撫也像求饒:
“不逼你了,媽媽不逼你了……”
看吧,他在害怕我改變劇情。
這說明我可以改變劇情。
14
蘇柏橋沒S。
在我預料之中。
他有主角光環,哪怕被我當眾捅穿了心髒,系統也會自動修復。
所有親眼目睹的人都會堅定不移的相信,被刺穿了心髒也不是什麼大事。
和被割傷了手臂,摔傷了胳膊一樣。
總之,瞧,他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荒誕得令我想笑。
當然我這個始作俑者也不會有任何懲罰。
劇情不會主動偏離到,送它正在懷孕的女主角去坐牢。
它隻能最大程度的降低這件事的影響。
即把我捅了蘇柏橋這件事也合理化。
因此最後我也隻得到了一句不輕不重的埋怨:
“曉曉,你也太不懂事了,怎麼能隨便動刀子呢?”
蘇柏橋臉色蒼白地靠坐在病房床頭,他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
“真是的,孩子的事我們還可以商量,你怎麼能……怎麼能……”
我“媽”踟蹰了許久,也沒說出再難聽的話來。
但很顯然經歷了這件事,她對我抗拒生下孩子這件事,已經並不是一開始完全反對的態度了。
她被改變了。
蘇柏橋白著一張臉咳了兩聲,趕在我回答之前先開口:
“媽,曉曉說的氣話,我會好好勸勸她的。”
他還在維護劇情,為什麼呢?
我當然注意到,說完這句話他的臉色好了不少。
很顯然,劇情順利回到主線,對他恢復傷勢很有用。
也就是說,隻有在既定劇情裡,他才是男主角。
而假使劇情被我改變,那在偏離的劇情裡,他這個男主角也未必好用。
所以我才僅僅改變了“我媽”這一個小看法而已,他就會收到影響。
如果我能改變更多呢?
在不屬於他的劇情裡,他還是男主角嗎?
15
“柏橋說的對。”
我笑著附和他,蘇柏橋表情怔了一瞬,不知道我在打什麼主意。
但我突然變卦要順著劇情走,他也隻覺得我是因為害怕了系統的懲罰才乖乖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