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您了。”
賀朝川彎著腰,低聲下氣:“我知道她最信任的就是您,她如果做了什麼決定,一定會告訴您的,不是嗎?”
“她做什麼決定關你屁事,你是她誰啊?”劉老師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
賀朝川噎了噎:“我是她……我是她男朋友。”
“呦,我還真沒聽說過。”
賀朝川腰彎得更低了:“以前是我混賬,是我沒意識到自己有多在意她,所以做了很多傷害她的事情,可我現在已經知道錯了。”
“我真的不能沒有她,我現在每天都睡不著覺,工作也一團糟,您就當可憐可憐我吧。”
“可憐你?”劉老師嗤笑,“你可一點都不可憐啊,我前段時間還看過你和那個女明星的緋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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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朝川默了默,許久後,居然“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我明白,我現在跟您說什麼您都不會輕易相信,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向您證明我真的很在乎她,比我想象中還要在乎她。”
“求求您了,所有能嘗試的方法我都試了,我真的找不到她啊……”
賀朝川說著說著,居然哽咽了起來。
可劉老師依舊板著臉:“那她就是沒了唄。”
“不可能,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說沒就沒。”
賀朝川捏緊拳頭,似乎極為難受。
可劉老師才不慣著他。
“你愛信不信。”
她說完就讓人送客出門。
賀朝川頹然地被拉出去,眼底都是絕望。
“不可能,不可能……”
20.
視頻戛然而止。
劉老師沒好氣地“嗤”了一聲:“看吧,什麼德性,整這個S樣子給誰看?”
我隻覺得更加困惑。
賀朝川什麼時候成我男朋友了?
他不是從來不承認嗎?
而且他為什麼表現得這麼在乎我?
他不是一直都把我當樂子看嗎?
男人真是奇怪。
我在他身邊時,他總是用世界上最難聽的話來侮辱我。
可當我離開後,他又這樣卑微地盼著我回去。
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這麼矛盾的人呢?
從劉老師那離開後,我一個人在街上走了很久。
臨近過年,道路兩邊張燈結彩,看起來很是熱鬧。
走著走著,我忽然注意到某家電影院外貼了眾多海報,全是各種賀歲片。
我已經有好幾年沒看過電影了,一時也有些興致上來,隨便買了張票,跟著人群走了進去。
坐在我邊上的是兩個小姑娘,電影沒開始時,她們就湊在一起,邊嘬奶茶邊聊天。
“哎你聽說沒,這電影女主角起初定的鍾情,都快開拍了才突然換人。”
太久沒聽過這個名字,我想了一會兒,才和記憶裡某張臉對上號。
“為什麼啊?”
“聽說有人舉報她偷稅漏稅。”
“啊?她那麼有錢還不好好交稅啊?我記得她緋聞男友不是哪個總裁嗎?他們這種人還缺錢啊?”
“什麼緋聞男友,小道消息說就是那個總裁拿著證據,親自錘的她。”
“噫,為什麼啊?難道他倆的CP是假的?”
“這我怎麼知道,不過鍾情也是活該,好不容易火起來,還不珍惜羽毛……”
我靜靜地聽著,隻覺得荒謬又遙遠。
她們說的,是鍾情和賀朝川嗎?
21.
這場電影時間並不長。
影片結束時,大家都坐在位置上等彩蛋。
然而,大屏猛地一黑。
就當所有人都以為線路出故障時,一行閃耀著的大字突然跳了出來。
【小夏,嫁給我吧!】
坐我邊上的女孩立馬興奮地尖叫起來。
“啊啊,遇上求婚現場了!”
她興奮地拿出手機拍視頻,跟朋友一起嗷嗷叫著起哄。
“年輕真好啊。”
我在心裡默默地想。
我那麼大的時候在幹什麼呢?
好像在跟賀朝川蹉跎人生。
——真是可惜啊。
這場求婚顯然準備了很久。
男主角得償所願後,嘴都快咧到後腦勺,笑嘻嘻地給我們所有人發喜糖。
就連我這種向來平淡的人都被感染,笑著跟他說了句“恭喜”。
22.
走出影院後,我的心情輕松了不少。
正準備打車回酒店,忽然,我聽見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燕瑚?”
我一時沒聽出是誰。
詫異地回過頭,才看清楚賀朝川神色復雜的臉。
“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還好好活著,我從同城直播裡看見了你,就立馬找過來了……”
他嘴唇顫抖地走向我,伸了伸手,似乎想拉住我。
但看見我漠然的表情,手指又僵在了半空中。
許久後,他似乎終於恢復了一點理智,努力平靜下來,問我:“你這幾年去哪兒了?到底跟了誰?”
“什麼意思?”
“我不相信憑你自己的能力,可以把所有身份信息消除,讓我怎麼都找不到你。”
我不適地皺了皺眉。
原來是這樣。
也是,在賀朝川眼中,我從始至終都是那個匍匐在他腳底下的可憐蟲,怎麼可能憑自己脫離他呢?
見我臉上淡漠更甚,賀朝川又焦躁地揉了揉眉心。
“算了你別說了,我也不想聽,我不介意你這幾年跟過誰,但你既然回來了,肯定是想清楚了。”
“我會如你所願,跟所有人官宣你,和其他女人保持距離,讓你體面地去當總裁夫人。”
賀朝川說著說著,忽然苦笑一聲:“燕瑚啊燕瑚,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有耐心呢?整整四年啊,你可真坐的住。”
“算我輸了,你這招使得很好,隻是你這樣做,未免太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了,我這幾年是過得很煎熬,但我不信你就過得很好。”
賀朝川的表情很奇怪。
時而怨恨自嘲,時而又有些責怪輕蔑。
他的靈魂是這樣的割裂。
我看著他的臉,忽然有些不合時宜地想起了劉老師給我放過的視頻。
或許在其他人面前,賀朝川還可以低頭。
但在我面前,他早已習慣了高高在上,就連求和都像恩賜。
23.
我覺得,在研究所泡了幾年,我的情緒實在太穩定了。
賀朝川這樣發瘋,我的心卻沒太大的起伏。
“我不會跟你回去的,而且……不管你煎不煎熬的,我這幾年其實過得挺好。”
“我確實喜歡過你。”
那時年少,見到一點光,就飛蛾撲火地愛上。
“可我現在也確實不喜歡你了。”
賀朝川故作鎮定的表情又開始出現裂縫。
而我依舊淡定:“我不知道為什麼你的第一反應是有人B養了我,但凡你尊重我一點,去多解我一點,都能猜到為什麼找不到我。”
“還是說——”我皺了皺眉,“你其實已經猜到了我現在在做什麼,隻是不願承認。”
賀朝川的臉上慌亂一閃而逝,卻被我及時捕捉到。
我了然地點點頭:“哦,你就是單純地不願相信我過得不錯,你口口聲聲說看清了自己的內心,想把我找回來,其實隻是想找回當初那個仰望你、臣服你的小姑娘,對吧?”
賀朝川啞口無言,許久後,又毫無說服力地喃喃了兩聲“不是的”。
這種喪家之犬的神態,竟和視頻裡的樣子慢慢重合起來。
我不想再多費口舌,轉身離開。
可賀朝川又追過來,SS抓住我的胳膊。
“不是這樣的……”
他的眼眶通紅一片:“燕瑚,小珊瑚,不要離開我好嗎?我知道錯了,我會改的,我找你找得都快發瘋了……”
“你不知道私家偵探說你可能S了的時候,我崩潰成什麼樣子,但我不相信,我知道你還好好的,現在你終於回來了,我根本無法接受再失去你一次……”
他語無倫次,可我隻是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
“請你松手。”
一滴溫熱的液體砸在我手背上。
我的動作依舊沒停。
直到,他徹底絕望。
他說這些話絲毫沒有觸動我,隻讓我疑惑,人是不是隻有在失去了的時候才懂得珍惜?
我晃了晃腦袋,不願再思考。
掙開賀朝川走出幾步遠,我又忽然想起某件事情,重新轉了過來。
他還在原地呆呆地望著我。
跟我對上視線的瞬間,估計以為我心軟了,趕緊往前邁了半步。
而我立馬後退:“別離我那麼近,我隻是想跟你說個事情。”
“我改名字了,麻煩以後不要再自作親昵地喊某些綽號,挺難聽的。”
他如遭雷擊。
而我歪頭想了想,又補充道:“不對,我們也不會有‘以後’了。”
24.
坐在出租車上,街景瘋狂後退。
我想起賀朝川第一次帶我走時,也是這樣的場景。
當時他漫不經心地問我:“你姓什麼?”
我看了看天上,啞著嗓子道:“燕,我姓燕。”
他輕笑出聲,也隨意看向窗外,正好路過一家店。
門口的大魚缸裡,人工珊瑚粗糙又難看。
他玩著手裡的打火機,隨意道:“那你以後就叫燕瑚吧,小名就叫小珊瑚,是不是還挺有意思的?”
我不敢說話。
隻有司機跟著他一起笑:“賀總每次給人取名字都這麼別致。”
然後又從後視鏡裡看著我說:“小姑娘,你看你運氣多好,上次我們剛好路過一個廁所,當時那個丫頭就叫王所了,哈哈哈。”
“好好開你的車。”賀朝川責怪司機,隻是心情卻很好的樣子,“他們農村人不是說了嗎,賤名好養活。”
從那天起,我成了燕瑚。
後來加入組織,聽說可以完全跟過去道別,我小心翼翼地問組長:
“那我可以改名字嗎?”
“當然可以啊。”
他問我想叫什麼,我思考了很久,認真地在紙上寫下了兩個字。
燕鵠。
“這發音一樣啊,有什麼區別?”組長問。
我笑笑沒說話。
當然有區別。
我不是那個粗糙難看的人工珊瑚。
我要做燕瑚,燕雀安知鴻鵠之志的鵠。
25.
假期結束前的最後一天,我又去拜訪了劉老師。
她開心得不得了:“你來得太趕巧了,我剛讓保安把那個煩人精趕走。”
“賀朝川?”
“除了他還能有誰?呵,居然還挺聰明,猜到了你走前還會來看我,留了張卡,還有一封信給你。”
劉老師不屑地撇撇嘴:“信我直接撕咯,省得給你添堵。”
“卡我就留著了,本來那100萬他就不該要,現在期期艾艾地送回來,搞得跟多深情一樣。”
我對賀朝川的事情並沒有太大興趣了。
哪怕是跟自己息息相關的事情,也隻是像聽別人的故事一樣,激不起任何漣漪。
劉老師又道:“對了,不知道你聽說沒,他舉報了一個女明星偷稅漏稅。”
我想起電影院裡聽見的聊天,點了點頭。
劉老師又道:“我聽說那個女明星進去前留了一手,把他也給舉報了,說要跟他魚S網破。”
“他現在資金鏈斷裂不說,要是偷稅的事被查證了,可能也要進去關個幾年。”
劉老師搖搖頭:“都這個鬼樣子了,居然還有心思騷擾你。”
我張了張嘴,賀朝川跟鍾情竟然鬧得這樣難堪嗎?
劉老師看出了我的驚訝,輕輕拍拍我的手。
“你看我說的對不對?戀愛腦遲早都要完蛋,還好你醒悟得早。”
某些情緒從我心頭掠過,像吹過的一陣風。
空空的,卻又帶著如釋重負的清爽。
是啊……
還好我醒悟得早。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