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訝異地搖了搖頭。
按照節目流程，3 天 2 夜的最後一天會有一個夫妻選擇是否繼續婚姻的環節。
若是雙方都選了離婚，當場就可以籤署離婚協議。
這也是節目的一大看點。
但是，我和陳羽卻從來沒有想過離婚。
我來參加這個節目隻是為了增加陳羽熱度。
啞姐挑了挑眉，嗤笑道：「是你自己不想離吧？」
「放心，洗手間沒有攝像頭，咱倆都沒戴麥，沒人知道咱們在聊什麼。」
她說話的語氣讓我很不舒服，我冷硬地道：「陳羽也不想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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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陳羽為什麼往S裡踩你？」
我愣了一秒，反駁的話脫口而出：「不過是為了炒熱度罷了。」
我頓了頓，繼續補充道：「就和你們夫妻一樣。」
「你不也是這樣，為了熱度拿你老公王楊做炮灰。」
啞姐輕蔑地笑了笑：「那可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
「王楊隻是嘴上說說，行動上卻事事以我為先。」
啞姐掐滅了煙頭：
「可不像你，說得很委屈，做的事卻被人詬病。
「『說』和『做』的區別，你能明白嗎？
「你今天做的那些事啊，今後想洗白都難。」
啞姐拍了拍我的肩膀：
「Momo，我們要不要打個賭？
「你如果一直照著陳羽教的去做，那節目錄到最後陳羽一定會選擇離婚。
「沒有任何一個想紅的人會要一個滿身汙點的妻子。」
7
直到坐到採訪室裡，我依舊是蒙的。
「你覺得你婚姻幸福嗎？」
我愣怔地看著鏡頭，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真 tm 服了，她哭個屁啊，好像她受多大委屈似的。】
【撒謊、智障、暴躁、敏感，五毒俱全。】
【大羽娶了她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PD 問道：「你怎麼了？是對陳羽有什麼意見嗎？」
我心裡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試探著道：「沒有，隻是想起我和陳羽結婚之前的日子，那個時候我……」
【來了，來了，陳羽說她一直念著以前的苦日子，果然是這樣。】
【不就是擺地攤吃了點苦，至於翻來覆去地說嗎？】
【前面的，明顯是她一直拿這個事 PUA 大羽，讓大羽聽她話。】
彈幕粉碎了我的一切幻想。
今天整整一天，我從未對鏡頭說過過去的事，這些話隻能是陳羽說的。
他故意讓我提以前的事，是為了坐實我 PUA。
PD 催促：「結婚之前怎麼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沒什麼，就是結婚之前，我也經常陪著他到處跑，有點感慨罷了。」
PD 挑了挑眉：「能說一說你們結婚之前的事情嗎？」
我硬擠出一個笑容：「沒什麼好說的，都過去好多年了，我隻是偶爾回憶起，我們還是聊聊現在吧。」
「行……那你覺得你老公對你怎麼樣啊？」
我大腦一片空白，根本無法思考，隻好將我眼中的陳羽一五一十地描述出來。
「我覺得挺好的，他對我很好。」
「能具體說說嗎？」
然而彈幕依舊是一水的咒罵。
【挾恩圖報，典型的挾恩圖報。】
【都過去那麼多年了，還惦記過去的付出，你怎麼不提陳羽現在一直養著你。】
【付出得多怎麼了，還不是看中陳羽是個潛力股。】
【又來賣慘了，看得我火大。】
我手指微微發抖。
彈幕和我說的內容完全對不上！
這些都是帶節奏的水軍！
陳羽！他竟然做到了這種地步！
我強迫自己平靜下來，擦幹眼淚誠懇道：「對不起，我第一次錄制節目，有些失態了。」
「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豈料我這句「抱歉」說出口，彈幕竟然出現了另外的聲音。
【她剛剛哭得好傷心啊，是真的錄節目壓力大吧。】
【我剛剛錯過了什麼？她沒提過去的苦難吧。】
【哈哈，水軍跑錯了戰場，哈哈哈，XSWL。】
PD 很快結束了這次訪問。
按照慣例，他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我們這個節目有一個傳統，節目錄制最後會讓嘉賓選擇是否繼續婚姻。
「今天是錄制第一天，如果以今天陳羽的行為做判斷，Momo，你會怎麼選擇？」
我吸了吸鼻子，堅定地道：「我選擇離婚。」
8
從聊天室出來，啞姐竟然在門外等我一起回去。
「這回信了？」
我沉默地點了點頭。
聊天室的門並不隔音，她聽到了也不意外。
啞姐吐出一口煙圈，緩緩道：「Momo，你時間不多了。」
我吸了吸鼻子：「什麼？」
啞姐伸手幫我擦了擦臉上的淚，笑著搖搖頭：
「還真是個小白。
「罷了，不賣關子了，我就直說吧。
「以你現在的路人緣，一旦回歸正常生活，一定會遭到網暴。
「不管你怎麼選，陳羽一定會選擇離婚。而且為了逃脫離婚的責任，他不僅會放任大眾詆毀你，甚至有可能火上澆油。
「到時候你將要面臨網友和陳羽的雙重攻擊。」
我脊背蹿上一股寒意。
「所以 Momo，你一定要在節目剩下的 2 天中想辦法扭轉形象。」
9
錄制第二天上午，節目組安排兩名情感專家，分別和妻子們、丈夫們復盤昨日的夫妻表現。
在那之前，節目組收走了我們的手機。
趁著工作人員給我們佩戴話筒的間隙，陳羽湊到我耳邊低聲道：
「老婆，情感專家都是節目組找來攪渾水的，他們說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
「如果遇到你回答不了的問題，你就微笑就行。
「我老婆的笑容可以融化世間的一切。」
我扯了扯嘴角，低頭掩蓋了眼裡的恨意。
很快，復盤開始了。
先是小溪和啞姐。
情感專家說他們夫妻的問題主要集中在丈夫身上，給他們的建議不多，彈幕也很正常。
最後輪到我了。
「Momo，我給你舉個例子啊。
「有一天下大雨，陳羽淋了雨，你花了 2 個小時給他熬了姜湯，然後端到他面前，甚至親自喂給他。
「這個時候，陳羽突然大叫拒絕喝湯，甚至把碗摔了，這時候你會怎麼想？」
我認真地回答道：「老師，陳羽他不喜歡吃姜。」
「若是我給他做了姜湯，那一定是故意的。」
彈幕再次開啟嘲諷模式：【這是姜湯的問題嗎？這女的聽不懂人話吧。】
【看得我乳腺增生了。】
我想借此機會向大眾解釋自己發脾氣的原因，因而繼續補充道：「我行李箱的紅棗是陳羽帶的，他的行李箱放不下了，所以放我箱子裡。」
我誠心誠意地為自己解釋著，然而並沒有多少觀眾買賬。
【原來是在給自己洗白啊。】
【呵呵，我長眼睛了，你幹了啥我看得一清二楚。】
【還洗？當我瞎啊。】
我一下子有些蒙了。
根本沒有人信我的話。
正當我不知所措時，啞姐笑著打圓場。
「我想 Momo 的意思是她清晰地記住了陳羽的喜好，但是陳羽卻沒有做到對等的事，所以對陳羽有些失望。
「不過 Momo，我想老師的意思是想讓你設身處地地站在陳羽的角度去思考。」
她放在桌子下的手輕輕捏了捏我，別有深意地道：「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你改變不了的。」
「隻有往前看，才能解決問題。」
10
看著眼前一水兒的【洗白】【做戲】，聯想到昨日那為數不多替我說話的彈幕，我突然明白了些什麼。
「是我急躁了，對不起，老師您繼續。」
情感專家調整了下神態，接著道：「Momo，你經常提起和陳羽結婚前的窮苦日子，我想了解一下原因，可以嗎？」
有了啞姐的提醒，這一次我不再急於反駁。
盡管，我一次也沒有提過之前的苦日子。
「其實，我很懷念那段時光，雖然我們都沒什麼錢，但是有大把時間在一起。
「不像現在。陳羽總是很忙，不常回家，有一次甚至半年沒回過家。
「我一個人在家照顧四位老人、兩條狗，有點吃不消。」
我答得誠懇且認真，啞姐朝我輕輕點了點頭。
彈幕卻是另一種畫風。
【又在說自己付出了多少多少，又在道德綁架了。】
【不就是擺地攤吃了點苦，至於翻來覆去地說嗎？】
【大羽娶了她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然而這一次為我說話的人多了些：
【水軍又來了？人家哪句話提到擺攤的事了？】
【我能說嗎，這一段我共情 Momo 了。】
【年邁的父母、消失的老公和柔弱的她。】
我看著友善的彈幕，定了定心神，繼續回答情感專家提出各種問題。
接下來的錄制也很順利。
除了水軍一直在刷屏之外，並沒有看見其他指責。
甚至到了後來，有小部分人自發地開始為我說話。
【水軍能別刷屏了嗎？】
【我都沒見 Momo 提過地攤的事，不一直是陳羽在說嗎？】
【人就是一個素人，第一次上節目表現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不行，水軍刷得我要逆反了。】
【小聲嗶嗶一句，Momo 除了昨天吼過陳羽一次，其他時候都在為陳羽說話。】
11
上午的錄制就這麼無波無瀾地過去了。
中午三家聚在一起吃飯。
陳羽眼眶泛紅地坐在了我身邊，還不忘給我拉開椅子。
【Momo 太會 PUA 了，希望大羽能醒悟過來，盡早離開她。】
【前面的，我看的是妻子這邊的直播，丈夫那邊說了些什麼？】
【陳羽又說 Momo 什麼了，這邊 Momo 可沒說過陳羽的不好。】
【Momo 牢牢把控著錢，每個月隻給陳羽一點點零花錢，他有的時候還要和其他人借。】
【這個問題阿威也都提到了，你怎麼不罵小溪？】
【小溪自己會掙錢，Momo 自己又不掙錢，她隻會花錢。】
【Momo 情緒太不穩定，經常對陳羽發脾氣。】
【不喜歡背後說壞話的人。】
【那不叫說壞話，那叫陳述事實。】
【Momo 又壞又蠢。】
【上節目不就是為了尋求幫助的嘛，陳羽也是為了和情感專家探討解決辦法。】
彈幕爭吵不休。
但從中可以大概拼湊出陳羽口中的我：PUA 大師、控制狂、神經質。
一個討人嫌的形象。
阿威突然提了一個話題：「姐姐們，我有一個問題啊，你們覺得一個男人每個月該有多少零花錢？」
彈幕激動了起來：
【來了，來了，阿威按照情感專家提供的建議發起進攻。】
【Round one！】
【等等我，我把媳婦叫過來。】
小溪眉毛一挑，放下了筷子，往椅子背一靠，抱胸不說話了。
顯然她和阿威因為這個問題不止一次地吵過。
啞姐是出了名的不管錢。
能回答的隻有我。
我想了想：
「我們家沒有定數，不過有一套計算邏輯。
「當然了，我覺得這個問題和家庭中男人和女人的分工息息相關。
「就比如我吧，因為我總管家裡大小一切事務，所以知道有多少地方要花錢，要花多少錢。」
「我每個月都會計算這個月要花多少，家裡的收入也是有數的，剩下錢的三分之二給陳羽，畢竟他掙錢辛苦，三分之一留下來備用。」
小溪直起身：「這個辦法我也用過，但是總是花超了，後來我就放棄了。」
我笑了笑：
「我剛開始的時候也會超，那個時候留的備用金就會多一些。
「後來我準備了兩個賬本，一個預測支出，一個記錄支出。
「到月底的時候對賬，復盤，然後下個月改進，後來慢慢地準了，留的預備金也少了。
「現在的話，出入賬不會超過 5%。」
小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王楊笑道：「你這個辦法和我們公司財務似的，好是好，就是在家庭生活中難堅持。」
彈幕也在附和：【是啊，我之前記了三天就煩了，然後就放棄了。】
【聽著高大上，實際假大空。】
我微微垂下眼眸：「我大概是因為自己不掙錢吧，總想著省一點是一點。」
啞姐突然插話：「你沒給自己留點嗎？」
「沒有，不過還有我老公呢。」
我自豪地仰起頭：「有時候品牌贊助他衣服、化妝品什麼的，我都能蹭一點。」
彈幕：【這揚揚得意的小表情，她還挺自豪。】
【這女的肯定私吞了，不可能自己一點不留，否則的話陳羽也不會不夠花。】
我側過頭，強忍著惡心將一隻手覆在陳羽手上拍了拍。
「就是委屈老公了，隻能用除掉家庭支出剩下的。
「我記得收入最不好的時候，他一個月隻有 30 萬零花錢。」
12
陳羽生硬地扯了扯嘴角。
我湊得近，能清晰地看出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
攝像頭拍不到的地方，工作人員緊急舉了個牌子。
【不要說具體的數額。】
我裝作驚慌的模樣捂住了嘴：「完了，導演不讓說數值，大家當沒聽到啊。」
彈幕：【溜了溜了，208 的零花錢不是我能想象的。】
【靠，30 萬，我十年工資原來隻是人家的零花錢。】
【一個月最低 30 萬，陳羽怎麼花的啊？】
【哈哈哈哈，還是素人好玩，啥都敢說，哈哈哈哈。】
【大羽是明星，花錢的地方多了去了。】
【恕我無能，想象不到。】
那頭阿威緊急另起了話頭，開始將節奏往啞姐和王楊身上帶。
王楊又開始了他的「爹」味發言。
受【好玩】【敢說】這些彈幕的啟發，我慢慢摸透了錄制節目的規則，跟著接了幾個梗，逗得其他兩家哈哈哈大笑。
彈幕的風向漸漸變了。
辱罵我的人少了，吐槽王楊的人多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