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愣怔:「小主這是何意?您不回去了?」
「回去?我還能回哪裡?」
「我若回去,娘性命不保,我也難逃一S。既然如此,我為何不殊S一搏?」
我心大駭,直覺她會做出傻事。
「小主切莫衝動,您隻需聽奴婢的,定能安全出宮。」
可她沒回答,隻再次緊緊擁住我,溫熱的呼吸輕輕揚在我的耳畔。
「雲清,今日你所受的每一分屈辱,來日我定會讓他們百倍償還。」
「請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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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在連續休養並用藥整整四天後,沈簌錦終於能恢復些氣力,從床上下來。
再過一日就是殿選。
那些秀女原本等著她錯過時辰,可當看到她完好無恙地走出房門後,眼裡的嫉恨根本藏不住。
隻巴巴地盼著賢妃對她再次出手。
好讓她們有機可趁。
然而讓她們意外的是,還沒等到賢妃的人來,就見沈簌錦主動去了昭陽宮。
我對此十分不解,憂心忡忡地跟在她後面。
「小主三思啊,就算您去求賢妃,她對您也不會心軟的。」
賢妃對她始終不曾放下S心,但凡她活著,總會是她心底的一根刺。
如今她主動送上門,簡直是S路一條。
她朝我綻出一抹笑容,眼神竟有幾分灼熱。
「雲清,我已經想好了,你不必再勸我,不管是為我娘,還是為你,我今日都必須去。」
「從前我太愚笨,但現在我有了必須活下去的理由。」
賢妃對她的到來同樣是吃驚不小。
門口的守值宮人剛去稟報,便迅速回來傳話讓我們進去。
見到賢妃,沈簌錦和我立刻恭敬跪下。
賢妃冷冷地笑:「你今日主動來找本宮,莫不是求情的,想讓本宮開恩,好任你參加明日的殿選?」
沈簌錦搖頭,從容自若,眸中竟看不出一絲怨憤和不甘。
「民女是來請罪的。民女之前任性妄為,心比天高,這才因嫉妒使然謀害了賢妃娘娘,民女實在罪該萬S。」
「幸蒙娘娘不棄,躬身教導,以致民女沒有一錯再錯。」
「民女多謝娘娘當日手下留情,今後惟願娘娘馬首是瞻,一輩子侍奉左右,絕無二心。」
這話說得極為誠懇。
語畢又重重磕了三個響頭,面上尤是恭順和尊崇。
分明讓人瞧不出錯。
但賢妃豈是輕易相信的,重重冷哼一聲,眉眼間的凌厲與懷疑隻多不少。
「看來這幾日養傷倒讓你的性子收斂不少,看著是乖順一些了,但本宮如何能信你的決心呢?」
沈簌錦伸出右手,隨即將發上金簪拔下來,滿頭青絲瞬間散了一身。
我想衝過去阻止:「小主不要!」
可還是晚了。
她舉起金簪,對準右臉便用力劃了下去。
猩紅鮮血立刻覆滿一臉。
血色紅花,詭異萬分。
「小主!」
我慌亂之下,趕緊拿出錦帕將她臉上的鮮血擦去。
可剛擦完,又有新的鮮血流出來,素色錦帕很快就染成血紅。
臉上疤紋,更是觸目驚心。
沈簌錦望著賢妃:「從今往後,再無秀女沈簌錦,隻有滿懷忠心的宮女,乞求賢妃娘娘能一生庇佑。」
賢妃久久凝視著她的眼,再沒有發現任何一絲異樣後,終於滿意地笑出聲來。
「既然想做本宮的宮女,那便成全你,以後就留在這裡伺候本宮吧。」
沈簌錦深深伏拜下去。
「奴婢遵旨。」
9
回去路上,我無比心疼地看著她,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淌。
「小主,您這是何苦呢。隻要您出宮就不會是賢妃的威脅,她定會讓您走的。」
沈簌錦輕輕地笑了,然而笑著笑著,還是任憑眼淚糊滿了整張臉。
但隻是一瞬,便迅速擦幹眼淚。
再抬眼時已是一片清明。
她朝我眨眨眼。
好似臉上的傷疤隻是無足輕重的小事。
「雲清,我現在也是宮女了,以後可不能再叫我小主了哦。」
「再說了,雲清可以吃苦,我又為何不能呢?」
一回到鍾粹宮,所有秀女在見到她毀容的臉後,一個個難掩激動與喜悅,甚至還有人故意冷嘲熱諷。
沈簌錦拒不理會,直接回屋收拾。
我邊為她擦拭臉上的傷口,邊仔細叮囑她一切小心。
賢妃雖答應饒過她性命,但將她放在身邊,定是想盡辦法去欺辱她。
她今後的路,困難重重。
「簌錦,沒有人是生來就會伺候主子的,你千萬要謹小慎微,審時度勢。跟著賢妃,首先要學會的就是忍。」
她笑著點點頭:「放心吧,雲清,我明白。」
較之從前的單純懵懂,此時的她面容沉靜,多了一些堅韌和忍耐。
因為我比誰都明白。
在後宮這個詭譎陰暗、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所有人都會經歷磨難與成長。
她也同樣如此。
我將她送去昭陽宮,正要離開時,她突然叫住我:
「不管如何,還好,你一直都在。」
10
就這樣,沈簌錦從高高在上的秀女貶為最低等的宮女。
殿選當天,不出意料。
陳燕茹得到聖上青睞,冊封為婕妤。
是此次秀女中位份最高的小主,深得陛下寵愛。
就連賢妃也快被她比下去。
離開鍾粹宮那日,她不忘吩咐宮女給我送來一支瑪瑙簪。
「我家主子說了,這些時日多謝姑姑的照拂,隻要您識時務,莫要跟錯了人,今後主子定會對您多多提攜!」
看著陳燕茹被宮女扶著走出去。
不禁幽幽嘆息。
若不是沈簌錦被賢妃陷害,今時今日榮獲聖寵的又豈會是她。
自從沈簌錦去昭陽宮做了宮女,我與她見面的次數便愈發稀少。
隻知賢妃為了羞辱她,故意讓她在皇上面前奉茶,當皇上看到她臉上的可怖疤痕後,端茶的手微微一抖,茶水掀翻在地。
賢妃當即慍怒,以驚擾聖駕為由,呵斥沈簌錦再不要進入寢殿。
如此一來,沈簌錦的貴人之路便徹底被斬斷。
之後,沈簌錦就真真正正成了昭陽宮最低等的宮女,所有髒活累活都是指使她一個人幹。
就連倒夜香,也是她負責。
每天天還沒亮,她就要起來做事,從早到晚,她的一雙手幾乎都浸泡在汙濁的冷水中。
不到一個月。
她手上的皮膚已經開始紅腫脫落,一碰東西就會鑽心地痛。
其他宮人們也都欺負她。
冷嘲熱諷就罷了,偶爾能得些殘羹冷炙已經是幸運。
我得知後憂心不已,將攢的一些細軟塞給月容後,才終於能見到沈簌錦。
在看見她的第一眼後,我再也抑制不住眼淚,噴薄而出。
這還是當初那個風華絕代的神女嗎?
肉眼可見的神色憔悴不堪,臉頰蒼白,幾乎沒有一絲血色。
從前白皙嬌嫩的一雙手,此刻布滿了觸目驚心的紅色凍瘡,裂痕縱橫交錯,滲出黃色的膿液,令人不忍卒視。
我心疼地抱在她,動作極其輕柔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就碰到她的傷口。
「簌錦,你的命運不該是這樣的,你本應是高高在上的九天神鳥,而不該是被囚困在此折斷羽翼的金絲雀。簌錦,你必須離開這裡。」
「我現在就去求賢妃,你在這裡等我消息。」
我急著就要往外衝,卻被她及時制止。
「別去,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一點都不辛苦,你不用為我擔憂。」
「何況就算你真去了,賢妃當真會放過我嗎?入宮容易,但出宮何其艱難。我如今是宮女,是沒有資格隨意出宮的。你應當比我還要明白。」
她握住我的雙手,朝我綻出一抹明媚的笑容。
「雲清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縱使他們再厲害,我也不是吃素的。從前在沈府,我都能在大夫人的折磨下活下來,這些又算得了什麼。要是真受委屈,我立刻去找你,如何?」
我沒辦法,隻得隨她再次坐下,並從衣袖裡極小心地掏出一個小藥罐。
「那你坐好,我為你上藥。」
怎料她猛地站起身,SS盯著藥罐,方才還柔和的臉上瞬間迸發出洶湧的怒意。
「你又去找那個無恥之徒了!」
「我不需要塗藥,你把藥還給他,我絕不允許你再去見他!」
我並沒有動,隻輕聲哄勸:「你聽話,若是再不處理,你這手可就廢了。」
「再說了,我其實沒什麼損失,他不能真對我怎麼樣,他這人惜命,可不敢做出格的事。不過是被摸幾下,就能拿到貴人們用的藥,這很值得。」
但這話並不能讓她釋懷一分。
她眼睛湿漉漉地看著我:「雲清,你為何要對我這樣好?」
我其實也說不清楚。
若是報恩,早在我為她得罪賢妃救下她的命後,就已經兩不相欠了。
可我還是兩次三番去為她求藥。
是為什麼呢?
我凝視著她的眼睛。
「是因為每次看到你,我就覺得你是我的妹妹,我妹妹S得早,可她若是還在,我希望她不用受苦,希望她平安順遂,希望哪怕獻出我的所有,也會護她悽惶,護她一生無虞。」
她愣了愣,眼裡有些許淚花在不斷聚集。
我再次為她上藥,這一次,她乖乖沒再拒絕。
之後,我將藥罐塞到她手裡,她也沒有推辭。
她聲音清脆,一字一句地說:「以後你就是我的阿姐,好不好?」
我笑著點點頭,將她擁在懷中。
興許是我太高興了,抱她的力氣有些大,碰到她肩膀的瞬間,她不禁微微蹙眉,輕吸一口涼氣。
甚至有隱隱鮮血滲透出來。
我驚覺之下,連忙輕緩地掀開她的衣襟。
映入眼簾的,竟是一朵絢爛至極的蓮花,鮮紅欲滴,妖冶如火,赫然綻放在她右肩之上。
這朵蓮花的每一朵花瓣皆是用極其纖細的紅色絲線,穿透肌膚一針一針繡成,鮮血與花瓣早已融為一體,豔紅的色澤妖娆而詭異,卻又美得令人窒息。
讓人莫名想要觸碰。
我無法想象她繡的時候到底有多疼。
「簌錦,你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