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宜抱著我,聲線哽咽。
我緩緩抱住她,低聲安慰:「別怕,宜宜不怕,天塌下來,有我頂著呢,別怕。」
別怕,我不會再讓你回去了。
這次換成我保護你。
在我的安撫下,楚宜陷入了沉睡。
8
第二日,楚宜和往常一般出門去了。
而我也去了平日中,最愛去的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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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沒有急著聽曲。
隻是沏了一壺茶。
等我把茶葉倒好後,對面的座位便落下一人。
「還是老樣子,你最愛的六安瓜片。」
我笑眼盈盈遞給他。
裴遣嗯了聲,沉默地喝完了。
五年的塞外風沙,將他從前尚且稚嫩的眉眼吹得成熟。
我問他,「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說是三個月前。
果然,這三個月,一直是他在暗地裡監視我。
我問他:「楚宜還活著是你告訴裴俞的?」
「不是,是他自己發現的,我沒有……」
他有些慌張地打斷我。
小心翼翼地生怕我生氣。
我溫和地點點頭,好聲好氣道:「別怕,我沒有生氣,我隻是想找你幫一個忙。」
他:「你放心,不論是什麼,我必定辦好。」
看著他這副模樣。
我倒是想到從前。
那時我與裴遣新婚。
他就像是一隻渾身都是刺的餓狼,每晚都警惕著人。
我陪著他睡覺,他會驚醒,然後惡狠狠地掐住我的脖子。
有幾次,甚至,我以為自己都會S。
裴遣冷漠地看著我,等著我反抗。
可我卻是反手抱住了他,問他:「你過去一定過得很苦吧,別怕,以後我陪著你。」
他手松了。
自那晚起,他便習慣了,睡覺時,有個我在他身旁。
「……」
往昔記憶在腦海中仿若昨日幻影。
我告訴了裴遣我的計劃。
說完後,便SS地盯著他,畢竟我這個計劃太大膽了。
幾乎就是要裴遣謀反。
可他手指微蜷,問了我另一個問題:「若是我做到了,你能和我回去嗎?我不想和離……」
我有些怔愣。
沒想到他會問我這個問題。
我呼吸暫停一瞬,隨即反問:「若是我不同意呢?你是不是就不去做?」
他搖頭:「隻要是你的要求,就算是要我的命,我都願意。」
我道:「好,那你就去做吧。我不想回去……」
我是真的不想再回京都。
我知道裴遣沒有背叛過我和花落秋在一起。
可是裴遣他不適合我。
為了刷他的好感度,我研究過裴遣的人物底色。
自幼被丟到邊關軍營歷練的裴遣,性格其實早就扭曲了。
他缺乏安全感,有著很強的控制欲。
他需要像太陽那樣源源不斷熱烈地情緒反饋。
可我隻是一個膽小鬼。
做不到每天無時無刻都保持著積極向上的情緒供應。
若是有一日,我再也不能給裴遣供應他渴望的情緒。
那他是不是會拋棄我,去尋找新的情緒來源。
對於身處高位的裴遣來說,這實在是太容易了。
所以我選擇在他對我還有美好幻想的如今,與他分開。
9
楚歲禮生辰之時,裴俞來了。
他帶來了許多生辰禮。
那晚,就像是普通人家一般,我們陪著歲禮過了一個生辰。
晚膳過後,便是談判的時間了。
我讓人將睡著的楚歲禮帶到後院中去。
裴俞將皇後的後印捧在手心中想遞給楚宜。
他滿眼期盼:「如今都過去五年了,我們都有了孩子,你能和我回宮嗎?若是你願意,你依舊還是皇後。」
楚宜冷笑一聲,問他:「若我是皇後,那你喜歡的那個花落秋怎麼辦?當初你不是喜歡她喜歡得要命嗎?」
「沒有,我從未喜歡過花落秋,當初隻不過是一場計謀罷了,我怎麼可能愛上她?」
裴俞著急解釋。
他當初將花落秋帶回宮隻是為了將她當作人質,鉗制功高震主的花家,讓花家能夠為他所用。
那些對花落秋的疼愛都隻不過是演出來的。
「夠了,裴俞我真的是受夠你了,你每次都這樣,你以為的是為了我好,可哪次不是為了你自己?」
「當初你說你剛登基地位不穩固,所以才要迎娶一位又一位的重臣之女。
「因為那些女人,我失去了第一個孩子,我想為孩子報仇。
「你說,那些女人的父兄還在前線不能寒了將士們的心,隻能委屈我。
「裴俞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心也是肉做的。
「你一次又一次地委屈我,難道我就不會難受嗎?我現在不想和你回去,我隻想和漾漾在江南,撫養歲禮長大有什麼錯?」
裴俞想上去握住楚宜的手,卻被無情地甩開。
楚宜眼睛紅紅的,再也裝不下淚珠,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裴俞,我捫心自問,我待你不薄。我以真心待你,可換來的是什麼?
「是你,一次,一次,又一次地試探。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當初那些妃嫔刁難我,都是你在背後指使的,你就是想看看,我到底能為你做到什麼地步。
「裴俞我真的受夠你了,我再去捂你那顆怎麼捂都捂不熱的心了,放我走吧。」
聽到這兒,裴俞咻地站起身,桌椅連帶著翻倒在地。
他SS攥住楚宜的手腕:「不可能,我絕不可能放手,就算是S,你也得S在我手裡。」
寒光乍現。
他從一旁侍衛的腰間抽出一柄劍來,架在我脖子上。
他道:「楚宜,你不是最疼你這個妹妹的嗎?要是你不和我回去,那我就把你妹妹給S了。」
劍刃緊緊貼在我的脖頸處,略微有些刺痛。
我抬眼望進楚宜眼中。
我從來沒想到過,有一天,我會成為別人要挾她的工具。
楚宜慘然一笑,聲線似笑似哭:「我就說裴俞你不會愛人吧。」
她毅然從懷中拿出匕首對準自己的大動脈。
「我告訴你,裴俞,要是你敢動漾漾,我就S了我自己,我要讓你永失所愛。」
火影綽綽,風卷起幕簾,勾纏住楚宜飄蕩的衣袂。
她今日穿了一件灼眼的大紅色襦裙,風吹散了她的發髻。
洇紅的眼尾,在燈火下顯得是那樣的刺眼。
她就像是一朵開到荼蘼的山茶花。
「裴俞,你有膽子,你就動手。」
楚宜眼中閃過決絕,殷紅的血液順著脖頸蜿蜒。
裴俞的手在抖。
他慘然一笑:「你對我好狠啊,楚宜。」
「是你對我先狠的。」
風愈發大了,卷起楚宜獵獵作響的外袍。
我慢悠悠開口,聲音極輕,似乎是要散在空氣中。
「陛下,裴遣已經帶著十萬大軍回京都了,應該快要到了。」
10
滿院狼藉,楚宜腿軟倚著凳子坐在地上。
她憤聲道:「那個狗皇帝,來就來了,還把我的院子給砸了,這得多少錢啊。」
我蹲下身環住她:「沒關系,有人報銷的。」
她:「真的?」
我:「當然,今天全場,裴公子買單。」
她:「……6。」
我嘿嘿一笑,帶著她去找楚歲禮睡覺去。
那天,我見過裴遣,讓他幫的忙就是,帶邊關十萬大軍回京都。
我知道,裴俞骨子裡的偏執比裴遣還執拗。
若是楚宜不和他回去,他肯定會使用一些強制性手段。
但若是邊關十萬大軍無詔回京這種大事發生。
裴俞便不可能再待在江南和我們周旋了。
他肯定要先回去。
裴俞或許不是一個好夫君,可他一定算得上是,好君主。
他上位以來,大燕輕徭薄賦,以民為本,休養生息。
他不會允許在他在位期間,大燕變得生靈塗炭。
裴遣無詔帶著十萬大軍回京都這種行為在文武百官眼中無異於造反。
裴俞必須回去,為裴遣的行為打補丁。
我知道,裴俞不會S了裴遣。
裴俞裴遣自小相依為命,裴遣這種行為最多是受些處罰。
「……」
自從裴俞回去後,楚宜變得沉默許多。
有一天,她忽然找到了我,她說:「漾漾, 我準備將歲禮, 送回京都去。」
「你會幫我的對吧。」
她說,歲禮是裴俞的血脈,若是個女孩也就罷了,偏又是個男兒身。
她還告訴我,在裴俞來吃晚膳那日,她就在他的飯裡下了絕嗣藥。
「裴俞這輩子, 隻會有歲禮這一個孩子。」
我和楚宜在江南是商戶戶籍。
歲禮和我們在一起,往後都不能科舉。
士農工商,在古代可不是鬧著玩的。
將歲禮送到皇宮中去, 是最好的選擇。
作為皇帝唯一血脈的他, 會受到最好的教育, 能夠得到最好的地位。
「這天下, 不僅是裴俞的天下,按照我們那兒的規矩, 我們離婚了, 這天下我都得分到一半!」
她盯著我目光灼灼:「既然這世界非得要皇帝, 為何我們的孩子不能當上皇帝。」
「……」
第二年的陽春三月, 歲禮上京了。
我知道,在裴俞知道歲禮名字後,他一定能懂楚宜的意思。
一歲一禮,一期一祈。
他一定會好好教育歲禮,讓歲禮成為合格的君主。
我和楚宜沒有教過歲禮關於我們時代的知識。
因為領先時代半步的是天才,領先太多的是瘋子。
我們隻希望歲禮此生順遂。
11
之後的日子又回到了往常的歡樂。
我坐在酒樓裡聽曲,一旁的小倌兒拉著我的手撒嬌。
「掌櫃的,你聽聽, 奴家的心慌不慌。」
另一個小倌兒給我剝葡萄, 爭寵:「掌櫃的, 你看看奴家給你剝葡萄剝得手都酸了,你也不疼疼奴家。」
我左手一個右手一個, 主打一個當端水大師。
「好好好, 我都疼,一個個慢慢來,不急不急。」
至於楚宜, 她有另一種活動。
在一樓玩蒙眼捉人遊戲。
裴俞皺眉:「那些都是氣話,當初孤以為,是你將花落秋趕出了宮,孤的語氣這才重了些。」
「全屋」我在樓上聽曲吃葡萄, 感嘆。
人生啊,就是這麼的無聊。
每天也沒個新意。
忽而有個小廝上來傳消息:「掌櫃的, 樓外來了個賣藝的, 說是有絕活, 想讓你看看。」
說是,家裡父親S了,母親病了, 還有個生了重病的哥哥。
一聽這個, 我立馬來了興致。
趿拉著鞋就往下走。
今日下著綿綿細雨,他撐著一把青色油紙傘,站在屋檐下。
微抬傘側露出一張秾麗的臉來。
他道:「掌櫃的, 我是來賣藝求生的。」
我一看,手裡的葡萄都不香了。
是裴遣。
我問:「你有啥才藝啊。」
他說:「我會暖床。」
我:「行吧,來都來了。」
屋檐廊角上的風鈴隨著雨絲敲打發出細碎的聲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