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喜歡報恩。
她因為口渴,喝了人家一碗水,就要把我嫁給那戶人家的傻兒子。
我讓爹做主,他卻怪我違逆父母,有悖孝義。
為了順利報恩,我娘居然把那痴傻兒送到我房間,然後帶著人來捉奸。
我以S證明自己的清白。
看見我屍體時,我娘卻怪我害她沒能報答恩情。
再次睜眼,我要讓所有人都嘗嘗被我娘拿去報恩的滋味。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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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門外細碎的腳步聲時,我才確實這一切不是夢,我真的回到了被我娘汙蔑通奸的那一天。
上一世,我娘外出禮佛,途中口渴,向村戶人家討了一碗水喝。
她因此便要將我嫁給那戶人家的傻兒子報恩。
我抵S不從,她便帶著那傻子進了我的閨房。
傻子前腳剛進來,我娘就高聲呼來所有人。
「鬱栀,娘沒想到你居然做下這等汙糟事。」
我娘一句話,判了我的S刑。
我極力辯駁,但沒人相信。
清白無處可訴。
我一時氣急,將頭撞牆。
本以為以S能證明自己清白,可我娘卻要將我配冥婚。
她找到傻子一家,滿含歉意:「是我女兒沒福氣,活著不能伺候你們家,如今S了還希望你們能收留她,給她一個牌位。」
我娘哭得悽切,又塞了不少銀子,還給那傻子找了個貌美的媳婦。
傻子一家自然千恩萬謝,將我屍體拖到他們村後山埋了。
饒是如此,我娘都不能開懷。
因為我沒能活著替她報恩,我娘總對我心有怨怪。
我爹聽說此事,寬慰我娘,「都是我們寵壞了她,父母之命,你讓她嫁誰,她就該嫁誰。」
我哥也在一旁幫腔道:「是啊,娘你都是為了我們打算,是小妹太不懂事了。」
上一世,我娘也沒少將報恩的心思打到我爹和我哥身上,隻是我提前知道,為他們擋下了許多可笑的報恩。
如今重生歸來,我要讓他們都嘗嘗被我娘拿去報恩的滋味。
2.
「來人啊,有賊!」
我舉起手邊的燭臺,對準了靠近的黑影。
黑影始料未及,吃痛要逃,卻被聞聲而來的僕從抓住。
家宅進賊,打S不論。
拳頭聲,哀嚎聲響成一片。
「是我,是我。」
我娘的聲音被拳打聲掩蓋。
我佯裝聽不清,見著家丁又補了幾拳,慢悠悠叫來婢女掌燈。
這才細看清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我娘。
「娘,這夜黑風高,你怎麼可以背著爹同別的男人私會!」
我驚恐拿帕子掩臉,眼中滿是嫌惡。
我娘怔在原地,她原先的話被我借用了去,如今一張嘴張張合合,卻說不出個由頭來。
我爹和哥哥也恰好聞聲而來。
本癱軟在地上的娘,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整個人撲進我爹懷裡:「老爺,我好心為她找了未來夫婿,這逆女卻要S害親娘!」
S害親娘,真是好大的罪過。
輕則,沒什麼輕的,若有此舉,便是祠堂打S。
我爹聽了我娘一面之詞,怒不可遏,揚起巴掌就要打我,「你個孽畜!」
「爹,女兒實在是冤枉,這三更半夜看到他們鬼鬼祟祟,知道的是我娘,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奸夫淫婦私會呢。」
我拿帕子捂住了雙眼,肩膀小幅度抽動,嗚咽的哭聲含在嘴裡,委屈得不行。
我爹的巴掌停在了空中。
他神色微動,探究的目光落在我娘身上。
商海浮沉多年,我爹對誰都不全然信任。
「老爺,不是這樣的,我隻是為女兒尋了個好女婿,這才想著晚上帶來……」
我娘聲音低了下去。
什麼樣的好女婿,需要半夜三更來女兒家的閨房相看。
更何況,我娘所說的好女婿,如今正被小廝壓在地上。
他嘴裡被塞著布條,扭動著肥胖的身體發出哼哼聲。
我爹並未表態。
我娘自覺沒理,哭喊了一聲:「你們都不信我,我不如S了算了。」
眾人尚未反應過來,她便腳下生風跑了出去。
上一世,她也是這般,隻要稍不如她意,便以S相迫。
可她分明是個手破了皮都要請十來個大夫,躺床養上小半月的人。
我娘已然離開,我爹也不打算為我主持公道。
他擺擺手無所謂道:「行了,一點小事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都散了吧。」
我冷眼看著人群散去。
鬱彥本隨爹一同離開,卻又折返回來。
他端著兄長的姿態,居高臨下教訓道:「小妹,你今日此舉實在是不孝,娘不過帶人來看你一眼,也不會少你一塊肉,何必如此?」
我仰頭盯著鬱彥,企圖從他身上看出半分兄妹之情。
很可惜,什麼也沒有。
上一世,我娘也沒少折騰鬱彥。
因為隔壁鄰居送了她一筐新收的柿子,我娘便要鬱彥別和鄰居兒子搶解元的位置。
她偷摸給鬱彥下瀉藥,被我及時發現。
鬱彥最終得以順利考中舉人。
我娘事後還怨怪我,「你非要讓你哥去考鄉試,如今你哥高中,我這恩還怎麼報?」
鬱彥卻也並未感激我,反而順著我娘說道:「確實是小妹多事了,我這一科不考,下次再考也是能高中榜首的。」
他這一番說辭,更給了我娘報恩的底氣。
後面出了更多荒唐的事。
前世我替他一一善後,今生他想要母慈子孝,那便如他所願。
3.
那晚挨了幾拳頭,我娘哼哼著在床上養了小半月。
我也落了個清闲。
一日午後,我正靠在亭子裡喂鯉魚,餘光掃見我娘領著一群婢女浩浩蕩蕩朝我走來。
瞧著她走起路來四平八穩,想來身體已然大好。
「娘親,安好。」
我起身恭恭敬敬給她行禮問安。
我娘冷冷嗯了一聲,她身邊的婢女遞來一套粗布麻衣。
「鬱栀,你將這身衣服換上,我昨日受了一個書生的恩情,你今天就去為奴為婢伺候他科考結束。」
聽了這話,我笑得險些把一盤子魚食倒進了湖裡。
所謂的恩情,不過是她昨天出遊,路上遇到一灘汙水,幸好一書生用外衣蓋上,讓她走了過去。
「若不是他脫下外衣,我的鞋襪都要沾到汙泥。」
我故作訝異,「娘您不會繞路?再不濟你還帶著那麼多的丫鬟僕從,非得是一個外男的衣服,你才樂意踩上去?」
我娘臉青一陣紅一陣的。
「今日便是綁也要把你綁去。」
她正使喚身後的婢女們,鬱彥卻不知何時走了過來。
「吵什麼吵,我今日還約了一些學子來家中清談,你們別丟了我的臉面。」
我娘一見他,剛才的狠戾一掃而去,瞬間便像個受了婆母欺辱的小媳婦,兩彎細長的眉毛都擰成了陡峭的山川。
「彥兒,娘不想活了,我不過隻是想報恩,還被你妹妹這樣對待。這恩若還不了,我不如S了算了。」
我娘說罷就要往湖裡跳去。
婢女們手忙腳亂地攔著。
「行了,別鬧了。」
鬱彥不耐煩地吼了一聲,我娘爬出欄杆外的手腳縮了回來。
鬱彥轉頭不滿地看著我,「不過是去當幾日的婢女,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娘辛苦生養你我,為她報恩是理所應當的。」
鬱彥這番說辭,給了我娘莫大的底氣,她抖抖皺了的裙擺,揚起下巴頗為得意。
「還是彥兒懂得娘的苦心,那位書生對咱們可是有著大恩情,我昨日還從你書房拿了一些文章送給他看,我想著你們都是同一屆科考的舉子,你的文章對他總歸是有點用處的。」
我娘說得興起,全然沒看見身邊鬱彥越來越陰沉的臉。
「你說……什麼文章?」
我忍不住笑出聲,貼心復述了一遍:「娘說,她把你的文章,送給今次科考的學子品鑑了,這文章該不會是你特地請了大儒方先生指點所作的那篇吧?」
我們鬱家商賈出身,雖說錢財不缺,我爹也同不少官員攀了關系。
但是商戶子的身份總是叫鬱彥在清流世家的學子面前抬不起頭。
他既要靠這次科考揚眉吐氣,又要在科考前的詩會清談中萬眾矚目。
因此求了頗為名望的大儒指點,苦熬了大半月做了一篇錦繡文章。
我娘洋洋得意:「自然是要送給人家最好的,這挑了差的,豈不是讓人恥笑。」
鬱彥的臉徹底黑了。
他目眦欲裂,扯著嗓子怒吼,全然沒了往日裡翩翩公子的端重。
「你可知我多辛苦隻做出這一篇文章?」
我娘也被鬱彥驚了一跳,反應過來後,滿不在意道:
「不過一篇文章,再寫就是了。」
鬱彥沉默了。
「再寫一篇,再寫一篇,說得真好啊。」
鬱彥高聲大笑起來,但陰狠的雙眸一直盯在我娘身上。
「彥兒。」我娘雙手顫抖地抓住鬱彥的衣袖,「娘也隻是為了報恩……」
「你那什麼破恩情,不就是一雙鞋襪的事,那可是我的文章,我的未來,全被你毀了!」
鬱彥將我娘推倒在地,拂袖而去。
我娘顧不得跌疼的身子,由婢女們攙著去追鬱彥了。
我低低笑出了聲,揚了手裡端著的魚食。
湖裡的錦鯉全都撲了過來。
鬱彥,這還剛開始呢。
今生沒了我替你擋住,就憑我娘那認恩人的速度,你的恩可有地報了。
4.
鬱彥的清談雅會依舊舉辦了。
隻是會上有一篇文章在眾人間傳閱,聽說是一無名書生所作,其文讓在場學子都為之叫好。
尤其是鬱彥特地請來的大儒方先生,更是拍案而起,直呼「狀元之才。」
清談還未結束,方先生就奔去尋那位書生了。
據鬱彥身邊伺候的小廝說,鬱彥整個手心都是指甲陷進肉裡帶出的血痕。
事後,我爹聽聞,抿了一口酒,安慰一句:「你娘也不是有心的,不過是博名聲的投機事,好好科考,考中狀元才是最要緊的。」
鬱彥心中苦悶,但也隻能忍氣咽下。
距離會試還有月餘,鬱彥更加勤勉。
三更睡,五更起。
整個鬱府都是他的讀書聲。
我搖著扇子從他的院子路過。
鬱彥正立在窗前讀書。
鄰家的柿子樹攀了些枝丫過來,有三兩柿子垂過牆頭。
黃澄澄的果子,很是討喜。
「事情都辦好了?」
身邊跟著的竹心笑著回道:「銀票送去給鄰家的嬸子了,她已經帶著一大筐柿子去找夫人了。對了,那嬸子特意和夫人誇了一番大少爺的文採斐然,又哭著自家孩子此次定然是陪襯了。」
竹心繼續道:「聽說,夫人握著鄰家嬸子的手,保證說她家兒子定能高中。」
我笑了笑。
上一世,我攔著我娘,鬱彥也不領情。
今生,這一筐柿子的恩情,我替你造出來了。
哥哥啊,你可要好好受著。
日子匆匆而過,很快就到了會試。
我爹特地花了重金,八架的馬車開道。
鬱彥騎在馬上,意氣風發。
「爹、娘,孩兒一定不辜負你們的期望,佔得魁首。」
爹欣慰地拍了拍鬱彥的肩膀,「好,不愧是我鬱家的好兒郎。」
娘也抹著眼淚,還不忘叮囑:「彥兒啊,娘給你做的餅可別忘了吃。」
鬱彥應了聲。
我偷偷瞧見,我娘嘴角隱晦的笑意。
我在旁未發一言,鬱彥卻也沒略過我。
「今日科考,我也沒心思再教導你,這幾日在家,務必聽爹娘的話,娘不過讓你報恩,那個傻子也是赤子心腸,是個值得嫁的。」
我:……
5.
鬱彥當天下午就被抬回家了。
聽聞他在裡面拉得暈了過去。
臭氣燻吐了左右十來個考生。
主考官怕鬧出人命,消了他的科考資格,派人將他送回了家。
鬱彥躺在床上,上吐下瀉,臭氣從房裡往外竄。
我爹一邊幹嘔,一邊急得在原地打轉。
「大夫,我兒這是怎麼了?」
大夫捂著口鼻,為鬱彥懸絲把脈,後又將他的吃食仔細檢查,最終下了結論:
「這餅裡摻了沒有熟的豆角,幸好郎君吃得不多,不然這命怕是要沒了。」
我爹聽了這話,將躲得最遠的我娘拽到鬱彥床前。
我爹一雙眼瞪得如銅鈴般大,質問道:「彥兒的吃食可都是你準備的,怎麼會有沒有熟的豆角。」
我娘一邊作嘔,一邊反駁,「那豆角可熟了。」
我爹雷霆震怒,廚房裡的婆子被拉了過來。
「是夫人,夫人讓我們故意摻了半生得進去。」
被我收買的婆子,剛一進屋,就撲到我爹腳邊,直接把我娘供了出來。
演技略浮誇。
幸好我爹隻顧著對我娘生氣,沒看出破綻。
「我鬱家哪裡對不住你,你要這般害彥兒!」
「說!」
我爹呵斥一聲,我娘嚇得渾身哆嗦。
「我,我隻想著讓彥兒稍微虛一點,我怎麼知道沒有熟的豆角有毒啊。」
我娘交代完,頓時哭天搶地。
鬱彥被扎了幾針,暫時止瀉。
他強撐著坐起,盯著我娘的一雙眼睛快要淬出毒來,「你為什麼要害我?」
我娘不敢和鬱彥對視,手絞著帕子吞吞吐吐,「我,我隻是想報恩。」
「隔壁人家送了一筐柿子。」
「他們家兒子這次也是會試。」
「我想著讓彥兒虛那麼一點,也算讓了他一些,這也就報恩了。」
鬱彥翻了個白眼,仰頭栽了下去。
剛走到門口的大夫又被揪了回來。
我爹氣得抖著兩撇胡子,指著我娘,恨道:「你這個毒婦,我要休了你。」
6.
「你不能休我,老爺,要不是我,蘇家怎會處處扶持你。」
我娘撫著心口,涕淚漣漣。
我爹也冷靜下來。
隻因鬱家能有今日,全賴我娘救了蘇家夫人的恩情。
「老爺,先前我同蘇夫人提過彥兒和她家女兒的婚事,我捏著這份天大的恩情,她們不會拒絕的。」
「隻要蘇家和我們成了兒女親家,彥兒的前程自會有蘇家幫扶。」
我爹臉色稍霽,將地上的我娘扶起,態度溫和:「那就有勞夫人了。」
「爹,不如讓我陪娘一同去吧,我與蘇小姐同歲,也能說些體己話。」
我爹瞥了我一眼,略加思索,點頭道:「如此甚好。」
一炷香後,馬車便往蘇家去了。
我娘滿頭金釵,不屑道:「不就是一個蘇家,若不是我兒用得上,我何苦跑這一趟?」
我笑了。
若是蘇家知曉真相,不知該如何對待我娘?
上一世我S後,魂魄徘徊在家,久久不去,這才窺見了當年的真相。
蘇家,其實被我娘诓騙了。
前世,蘇夫人並一雙兒女上香途中,遇見山賊。
其子被山賊S害,幸而我娘喚來官差,這才救了蘇夫人和蘇小姐一命。
這是我娘描述的故事。
實情卻是,找來官差的是那邊住著的一個村婦。
而那幾個賊人本是盯上了我娘,是她指了蘇夫人的車轎方向,稱說那是大富之家,出行的錢財無數,且蘇家小姐貌若天仙。
我娘頂了村婦的恩情。
這些年,蘇府感懷我娘救命之恩,任她允取允求。
待到鬱彥考中狀元,娶了蘇小姐,鬱彥又在蘇家扶持下官路亨通。
但是,鬱彥投靠裕王,為了自己的前途,親手將嶽丈一家送往刑場。
蘇家滿門抄斬的時候,我娘正罰著剛出月子的蘇小姐在院子裡跪著。
「你們蘇家啊,都是一群蠢貨。」
我娘欣賞著蘇小姐被折磨的樣子,斜靠在貴妃椅上,頗有興致地道出那段陳年秘辛。
蘇小姐當天就懸梁自盡了。
幸好這一世,我提前尋到了那名村婦。
如今那村婦應該已經到蘇家了。
娘啊,你的好日子,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