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父親,我還沒想好怎麼料理他,他自己就把脖子送上了門。
29
我那好父親因為姑母的原因退出朝野,因為我,宣慎賞了他一份闲職。
誰知才重回殿堂第一件事,他就大義滅親起來,領頭上奏清君側,稱太後穢亂宮廷,罪不容誅。
我的端慧睡得很香甜,柳氏跪在慈寧宮外頭都磕破了,不斷為自己和沈竹韻說好話,極力撇清關系。
皇後問我如何處置,我漫不經心地搖動著搖籃:「既然父親為了權勢不顧我們幾個的S活,那我們便也不用留情了。告訴她,若想沈竹韻前程似錦,為娘的少不得要沾點罪孽了。」
柳氏低垂著頭離去,聽來人稟告,出宮前她去司寶局偷偷看了沈竹韻許久,最後紅著眼垂淚離開了。
她回了趟沈家,不過幾日便傳來父親暴斃的消息,而她突聞噩耗,經受不住一同去了。
沈竹韻哭得一臉鼻涕眼淚求我恩典她回家送雙親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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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然是允了。
看著她感激涕零的模樣,我的胸口如同堵了一大塊石頭。
弑父的感覺並不好受。
宣慎當初便是如此心情嗎?
我不知道。
我隻知道,有此一次S雞儆猴,手握各大閨秀人質,這幫朝臣的嘴總算暫時閉上了。
除了恆老親王,倚老賣老,可他千不該萬不該汙蔑我的端慧。
宣慎恨不得S之夠快,我微笑攔下了他:「先帝為了登頂寶座,血脈親兄弟S得隻剩下了胞弟恆親王。如今他隻是言語冒犯,犯不上S罪,你S他隻會讓言官以S相諫。」
「那又如何,朕想S便S了!」
我拉著他的手,笑道:「既然傳言甚囂,不如我們破釜沉舟。
「宣慎,我見過你穿新郎喜袍的樣子,當真是豐神俊逸極了。
「你想看看我穿嫁衣的模樣嗎?」
30
宣慎廢後要娶我的消息一出,果然又有幾個言官上蹿下跳起來。
恆王更是指天誓日地辱罵起我來。
我通通裝作沒聽見,畢竟一個將S之人的話有什麼好介意的。
恆王更沒想到自己會S在瞧不起的女子手中,柳側妃當年僥幸躲過攬月樓失火案後早產一子,孩子先天不足。如今年歲漸長,看著智力差於常人,恆老親王是個貪圖美色葷素不忌的主,後院總歸會有年輕貌美的為他綿延子嗣。
柳側妃縱然再美,可生育時難產傷了身子,不會再有其他孩子了。
母以子貴,且郎君薄情。
她做出了和我繼母同樣的選擇。
恆親王府傳來老王爺失足落水的消息後,柳側妃之子繼承的聖旨剛剛落筆。
一切剛剛好。
剩下幾名言官人微言輕,便想著血濺當場警醒君心。
而我隻做尋常打扮,抱著端慧從重重幕簾後款款而出。
「大人且慢。」
我出言制止那位瘦骨嶙峋的快要致仕歸鄉的御史大夫。
宣慎擔心我受傷,皺著眉擔憂不已。我笑著安撫著他,抱著端慧對蘇御史端正行了個禮。
「武將戰S沙場,言臣S諫。蘇大人,可為著我這麼個後宮小小婦人血濺當場,終究屈才了。
「皇上尚為皇子時,先帝曾將我指婚於他,若說起來,奪人妻的應當是先帝才是。」
「妖後,竟敢對先帝出言不遜!」蘇御史瞪眼道。
我按捺住脾氣,涼涼道:「端慧確實是我與皇上親生,此事先帝臨終前便得知,並恩赦於我,你若真心效忠先帝,便更要謹遵遺旨才是。」
一封先帝親筆書信看得這幫老臣啞口無言。
蘇御史垂下頭,隻見眼眸一亮,便拱手道:「即便先帝既往不咎,可沈氏一女侍二夫天下皆知,且共侍父子更讓人不齒。皇上若為正清血脈,給她地位宮妃名分便是,不可抬為國母啊!」
宣慎怒極:「朕要娶沈竹清,此意已定,爾等多言,藐視君威,是想要九族人頭落地嗎?」
我抱著端慧旋身跪下:「臣妾與端慧謝主隆恩。」
朝臣隻能一一跪下稱贊。
蘇御史見此一咬牙便要撞柱,我一個眼神,內侍便將他攔下。
如此大的動靜,端慧被驚醒哭鬧起來。
我抱著她,冷冷地看著蘇御史:「歷數過來,多少公主和親異國他鄉,正是因為她們委屈身侍幾夫,才換得幾年休養生息,百姓安居樂業。
「身侍幾夫並不是我們這些女子能選的,憑什麼我們要為人所不齒!
「S有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蘇大人若執意如此,本宮便不再阻攔。」
內侍松開牽制蘇御史的手,我淡漠地看著他。
他是個清正卻過於迂腐的官。
若他聰明便知道,今日他若決心一S,全了他的名聲,可就禍及家人了。
說到底還是舍不得折了這如竹清直的御史,我低聲說了句:「若擔憂我禍亂朝政,大人才更應該好好活著,時刻監督言諫才是。」
蘇御史張口欲言又止,我也沒耐心和時間耽擱下去了,我的端慧餓得都急眼了。
等她喝飽又酣睡了,我的封後旨意也下來了。
不過一夜之間,我從太後變成新帝的皇後,賜居鳳儀宮。
而勤勤懇懇給我倆幹活的楚娆總算能卸下擔子了。
入宮這麼久,她將庫中珍稀草藥試煉個遍,才將痴傻的楚國公主醫好。
當初那副假S藥太過傷身,可為了瞞天過海不得不行此一招,若不是為了救治公主,楚娆也斷不會與我合作,冒充孫太傅病S鄉下的女兒嫁給宣慎。
這麼些年,她助我良多,如今送別她,心底是有些不舍的。
她帶著楚國公主乘著風雪離開,望著被絮絮鵝毛大雪裹挾的馬車,我由衷地祝願她們能覓得棲身之所。
31
又一年春暖花開,端慧由數位女官抱著在御花園賞花,我則由數名官眷陪同著賞景用點心。
蘇文卿挺著肚子,溫婉笑道:「愛人如養花,隻看娘娘容光煥發的臉龐,就知道皇上有多心愛娘娘。」
點心甜膩噎人,我端起茶順了一口:「皇上一國之君,治理天下殚精竭慮,本宮乃後宮之主,既不能替君分憂,照料好自己以及後宮嫔妃是本分而已。」
蘇文卿不再言語,隻能微笑附和。
待各個女眷離宮後,她卻駐足不前,最後咬咬牙又求見了我。
端慧早早便睡了,想到蘇文卿有孕在身,我到底還是傳她進來。
一進來,她便哭得梨花帶雨跪下來解釋:「我知道娘娘惱我。
「昔年我奪走逸王歡心,毀了娘娘一樁好姻緣,後來祖父又在朝堂頂撞娘娘,阻攔娘娘入主鳳儀宮。一樁樁,一件件,娘娘便是要了我蘇氏一族性命都是可以的,可娘娘沒有,足見娘娘宅心仁厚。
「我今日入宮鬥膽求見娘娘,隻求娘娘寬恕我們蘇氏。隻要娘娘既往不咎,以後我們蘇氏一族唯娘娘馬首是瞻!」
說完便要磕頭表示忠心,我掃了一眼,侍女立馬就攔住她扶起了她。
打發走了蘇文卿,我徐徐嘆了一口氣,心道這便是權力的好處,讓人敬我怕我,又不得不高高捧起我。
我沒答應蘇文卿,也沒拒絕。
後宮不得參政,歷朝數代皆是如此。
可宣慎偏偏打破了這個規定。
他許我出入御書房,後面與我一同討論朝政,教我權衡利弊,掌控人心,再後來連奏折都由我來改批。
我輕皺眉心,心下忐忑且疑惑:「皇上真要臣妾改批?」
宣慎閉目養神,擺擺手:「你臨摹字體的本事向來是厲害的,先帝的遺詔他們都看不出來,放心地寫吧。」
我聞言忍笑,順應他挑燈批閱起來。
朝臣有所耳聞,也不是沒有反對,隻是朝中一半都是我的人。吵來吵去,最後宣慎還向著我,他們也沒辦法,便開始催促我生皇子,話裡話外都是因為我沒生出嫡皇子,所以宮裡一直沒有新出生的孩子。
對此我與宣慎心知肚明,宮裡僅有的幾位後妃領的是妃嫔的俸祿,幹的卻是官員的活。
她們皆出身名門,各個數讀典籍,身有所長,隻是受限於女子身份不能一展風採。
明面上她們是宣慎的妃嫔,實際卻是我的心腹。
在催促聲繁多鬧心時,宣慎將我推到朝堂中聽政,連帶著剛滿三歲的端慧都要旁聽。
朝臣惴惴不安,宣慎執意如此,議政期間更是頻繁詢問我的意見。
他的眼神一如當初,信任,鼓勵,以及堅定。
我緩緩深吸口氣,吐出,將心中想法說出來。
他自然知道姑母屬意的太子妃是我,姑母明裡暗裡提過好幾次。於是他看了我一眼,語含一絲妥協道:「竹清容貌不過中上之姿爾,嘖,隻能入府為側妃。」
「(往」議政這條路,一走便是十年。
我越來越得心應手,權傾朝野,宣慎則越來越失勢,投入與端慧相伴中。
聖德年間, 民間常談,朧月遮日, 陰陽顛倒, 君主側, 後為主, 天下怪哉, 是乃禍國。
我手中的權力越來越強盛, 朝中女官也添置數名。聖德年間,女子身家地位更是水漲船高起來。
而這所有的一切開端, 隻是我與宣慎為端慧鋪好繼位根基。
端慧十六歲及笄後, 宣慎與我冊封她為儲君。
她接受冊封後, 宣慎看著她久久難以回神,我心下不安, 抓住他的臂膀微微搖晃。龍袍下的他枯瘦如柴, 眼中望著接受眾人朝拜的端慧,含著笑就這麼去了。
宣慎走了。
在當年宮宴刺S他替我擋下一擊,心脈受損, 他就知道他活不了十年。在楚琅的鼎力救治下,他靠著不屈的意志力又多陪我與端慧幾年,見障礙清除幹淨才松下那口氣。
一直吊著的氣一松,他便再也堅持不下去, 就這麼幹脆地去了。
連一句遺言都沒給我留。
直到他葬入皇陵, 我都沒從他離世中緩過神, 始終覺得他還陪在我身邊。我如同他在世時那般把持著朝政, 好幾次對坐在龍椅上的端慧厲聲道:「你尚未繼位, 怎麼坐在你父皇的龍椅上?」
端慧愣愣不語, 命侍從端茶奉上, 我隻吃了一口便頭腦發暈被扶了下去。
他們都說我病了。
可我檢查過,我身上一點傷口都沒有。
端慧說我是心病,我無法從宣慎驟然離世中走出來。
我生氣極了, 一時清醒,一時糊塗。
直到一日, 司寶局送來我的生辰賀禮, 一件金珠嵌寶蓮花頭冠。
我清醒了。
沈竹韻著司寶局女官服侍,語笑嫣然道:「聖上, 這是先皇親手做出的令爾等精心保存,聖上請看。」
那人說過,每年我生辰之日他都會親手做一件禮物。
這蓮花頭冠, 美輪美奂, 精絕奪目, 可謂瑰寶。
我一個眼神,心腹女官便著人給我裝扮起來。
旭日東升,銅鈴裡映照著面目嚴肅, 氣勢威赫的女子, 哪裡是當初剛入宮的謹慎敏感的少女。
我摸摸頭冠上垂下的東珠,笑而不語。
閉閉眼,再睜開眼, 我端坐在龍椅之上。
往後餘生,這條險且阻的路,隻能我一人披荊斬棘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