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十歲的小反派時,他正在貧民窟撿塑料瓶。
系統催我:【上啊,帶他去你的別墅吃香的、喝辣的,拿錢狠狠地砸他的腹肌!以後你是大姐,他是小弟,攻略那不是手拿把掐?】
我搖搖頭。
顫著小短腿,走到髒兮兮、冷著小臉的少年面前,揚起腦袋,軟聲道:「哥哥,你可以把手裡的塑料瓶讓給我嗎?
「這是我一天的飯錢。
「爸爸媽媽不要我了,他們把我丟在這裡就走了。」
話音剛落,我看到少年的手狠狠地顫了一下。
下一秒,他把一整袋瓶子往我懷裡一塞:「都給你。
Advertisement
「所以,要不要,跟我回家?」
1
「陳肆生,你回來了?」
聽到動靜,我揉著眼睛坐起身。
屋裡很黑。
為了省,電我們很少開燈。
一個帶著雨水味道的身影來到床邊。
懷裡被塞進來一個熱乎乎的烤紅薯。
「餓了吧,快吃!」
借著窗外微弱的光。
我看清了少年的臉。
瘦削,沉鬱,不笑時泛著冷意。
他幫我理了理被子,從床頭很快地摸了把刀,藏進袖口裡,起身要走:「我出去一趟。」
那刀明晃晃的。
差點沒閃瞎我的眼睛。
我連忙抓住他的手:「別走!」
陳肆生回頭看了我一眼。
蹙著眉,眸色不明。
我突然想起他不喜歡別人碰他,於是改為抓他的袖子:「哥哥,很晚了,不睡覺嗎?」
「嗯。」
他垂眸看了眼我拽住他袖子的手,不知為何臉色更沉。
我哪敢讓他走。
腦子高速運轉怎麼把他留下來。
畢竟。
今晚是改變陳肆生命運的重要時間點。
2
系統讓我救贖反派——陳肆生。
沒想到反派每天都在作S。
剛被院子裡那個胖小孩推倒,他下一秒就撿起一塊磚砸過去。
要不是小胖父母及時趕到,小胖估計得成「小扁」。
最後小胖也沒給陳肆生道歉,因為他父母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指著他鼻子罵:「有媽生沒媽養的髒東西!」
於是當晚陳肆生點了把火,扔進小胖家廚房的窗戶。
火光四起,消防車轟鳴時,他半笑不笑地盯著狼狽出逃的一家人。
沒有監控,也沒有證據證明是他幹的。
但大家都知道就是他。
以後院子裡沒人再敢惹他。
諸如此類的事情還有很多。
但都不足以讓一個僅僅十歲的孩子墜入深淵。
關鍵時間點就在今夜。
陳肆生白天給酒店後廚幫工的時候,遇到了害S他親生父母的人。
他永遠忘不了那個雨夜。
突如其來的車燈,還有刺耳的剎車聲。
酒駕的男人驚慌地看了眼被撞的兩個人,棄車而逃。
這一幕,正好被拿著三個冰激凌從商店出來的陳肆生看到。
那張臉。
他永遠也忘不掉。
男人後來連夜逃竄到了國外,警察根本追不到。
真是命中注定。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坐在餐桌上和同伴高談闊論的男人,像在看一個S人。
酒局散後。
陳肆生跟到了那人的家,記住了位置,當夜拿把刀翻進他家,剁了他一根手指。
此後每年。
他都會千方百計地找到那人,剁掉他一根手指。
直到被抓後,他在監獄自S。
3
此刻。
我拉著陳肆生的袖子。
少年冷白的臉稚嫩,瘦削。
任誰看都看不出他內心的謀劃和仇恨。
但我覺得。
他的結局不應該是那樣的。
他會收留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即使自己三餐都啃饅頭,也要在回來時給我帶一串糖葫蘆。
他還會把路邊斷腿的小貓帶回家,悉心照料。
這些才是真實的他。
如果沒有那件事。
他本來可以和所有普通小孩一樣,有一個幸福的童年。
想到這裡。
我執著拽著陳肆生的衣角:「你要去哪裡?我能跟你去嗎?」
陳肆生拗不過我,便想一會兒可以把我安置在樓下,自己進去。
於是點了點頭。
然而到了那個男人住的小區,陳肆生放開牽住我的手,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因為此刻小區一片明亮,還有警車在閃爍嗚鳴。
被抓的男人正垂頭喪氣。
沒錯。
剛剛我偷偷地讓系統報了警。
畏罪潛逃三年的罪犯被繩之以法。
這該是他的結局。
而不是讓一個無辜的孩子用一生來背負。
陳肆生愣了片刻,冷靜下來,眸子重新變得漆黑幽靜。
他盯著那張臉,拳頭下意識地握緊。
就在他悄悄地抽出袖子裡的刀,向那男人邁出一步的時候。
我拉住了他的手。
陳肆生低頭。
看到一雙天真澄澈的眼睛,睫毛撲閃,像是疏雨後的窗,寧靜柔和。
「哥哥,」我牽住他的手輕輕地晃了晃,「烤紅薯要涼了,要一起回家吃嗎?」
少年空蕩寬大的衣服被風吹得鼓起。
良久。
他閉了閉眼睛,淡淡地「嗯」了一聲。
4
夜裡。
我聽到陳肆生那床翻來覆去的窸窣聲響了很久。
系統附在我耳邊悄聲道:【他做噩夢了,腦海裡全是父母去世時的畫面。】
我想了想,爬下自己小床,走到陳肆生床前,順著他的被窩鑽了進去。
陳肆生顫了顫睫毛,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從被子裡一把將我扯出來,聲音生冷:「陳思畫,回你自己的床上去!」
我也不管他高不高興,想著撫慰反派的幼小心靈最重要。
大著膽子直接把自己往他懷裡一塞,小手牢牢地鎖住他的脊背,不動了。
溫度在兩人相貼之處迅速攀登。
陳肆生身體明顯地僵了一瞬。
呼吸都變得沉重。
在寂靜的屋子裡顯得格外清晰。
良久,他開口:「你想讓我把你丟出去嗎?」
我沒說話,裝作已經睡著的樣子,往他懷中深處蹭了蹭。
陳肆生語氣瞬間軟了下來,但依舊冷硬:「那好吧,隻能睡五分鍾。」
於是他在黑暗裡睜著眼開始數數。
一分鍾。
兩分鍾。
三分鍾。
五分鍾。
時間到了。
懷裡溫暖得像抱了一個小暖爐。
腦子裡那些可怕的亂七八糟的畫面也沒有了。
唯一剩下的好像隻有懷裡的溫度。
窗外有風嗚咽。
整個世界安靜得似乎隻剩下了我們兩人。
那好吧,就再躺五分鍾。
他在心裡想。
手卻不由自主地放在了我的肩膀上,往懷裡按了按。
5
從那天後。
貧民窟那條街上多了一對撿廢品的兄妹。
小反派和他的小跟班。
系統看著我抱的一大袋塑料瓶,氣喘籲籲地爬坡,不禁「嘖嘖」兩聲:【你說你明明可以選擇錦衣玉食的好日子,非得在這兒陪著這小反派受苦,真是沒苦硬吃!】
話音剛落。
陳肆生回過頭,奪過我手裡的袋子,往我嘴裡塞了一顆棒棒糖:「你就在那兒坐著就好了,不用跟過來。」
我眯著眼睛嗦了嗦糖:「重不重呀?我可以幫你拿的。」
陳肆生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幫我理了理領口:「不用,你什麼也不用幹。」
然後脫下自己的外套,墊在路邊,讓我坐上去。
自己轉身又在垃圾堆裡翻撿起來。
系統:【……哈哈,好像你也沒什麼苦可以吃。】
6
陳肆生攢夠錢把我送進了學校。
自己則用收廢品淘來的舊書舊電腦自學起來。
因為是反派,天資聰穎,很快摸清了網絡的門路,還自己做了幾個小遊戲,掙了點錢。
賺錢之後的第一件事。
就是給我買了一堆花裙子,還有漂亮皮筋。
系統家訪的時候,看著我穿著公主裙,嘴裡吃著零食,皮膚養得白皙嬌嫩,一點都沒有吃苦的跡象。
而小反派陳肆生正站在我身後,給我扎剛學的發型。
系統:【……
【不是姐,真就一點苦都不吃啊?】
7
頭發扎完。
陳肆生把鏡子遞過來。
我對著鏡子臭美了好久,高興地轉身鑽進他的懷裡,對著陳肆生側臉「叭」地親了一口:「謝謝哥哥!」
陳肆生瞬間僵住。
小臉緊繃著把我推開,偏過腦袋不看我:「不要動不動亂親人。」
我嘻嘻笑著答應。
想著下次還親。
明明他就是喜歡的。
耳尖都紅得快滴血了。
8
有時陳肆生不在家,便會委託隔壁的大姐姐林惠給我送飯。
她是家裡的大姐,有三個妹妹和一個殘疾弟弟。
父母是個欺軟怕硬的,平日裡沒少欺負這個逆來順受的大女兒。
忽然有一天。
林惠姐姐跟我說她要結婚了。
我眯起眼睛笑:「是不是那個經常來找你散步的數學老師沈平生?」
但下一秒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因為林惠姐姐聽見「沈平生」幾個字忽地紅了眼眶。
「不是,是縣裡……」
她頓了一下,艱難地揚起嘴角:「算了,嫁給誰都一樣。」
說著她遞過來一盒喜糖,還有一個紅包。
便匆匆忙忙地離開了。
那盒糖我拆開,分出一半留給陳肆生,紅包我沒動。
一直等到晚上陳肆生回來。
他疲憊地脫掉滿是泥汙的外套,在門外水龍頭草草地洗了把臉。
數九寒天,水冰涼。
他一聲不吭。
但水龍頭的水他從來不讓我碰。
每次都燒好熱水給我兌到臉盆裡面。
我起身抱著暖瓶兌了一小盆熱水。
吭哧吭哧地又端著盆放到陳肆生面前,抬起頭看著他:「用這個洗。」
陳肆生垂眸看了看那盆冒著熱氣的水,眼神閃爍,沒有說話。
那雙凍到顫抖的手垂在身體兩側,握緊又松開。
「快洗呀,一會兒冷了。」
我眨巴著眼睛,搬出他經常教訓我的語氣:
「聽話呀,陳肆生!」
話音剛落,少年長長的睫毛輕顫了一下。
「嗯。」
趁著他洗手洗臉,我蹲下來和他說今天的事。
「隔壁林惠姐姐要結婚了,你知道她要嫁到哪裡去嗎?」
陳肆生的手停住了。
「嗯。」
「別光嗯呀,到底是哪裡呀?」
陳肆生頓了頓:「忘了。」
我失落極了:「啊,林惠姐姐人那麼好,之前經常給我塞好吃的,要是知道她嫁去哪裡,以後我說不定還能找她玩呢,你怎麼就忘了?」
陳肆生垂下眼睫:「對不起。」
「哎呀,我不是怪你,你每天那麼忙,說不定那個地名很難記呢對吧?我上地理課時,老師就經常讓我們背國家名,什麼捷克斯洛伐克啊,什麼哥斯達黎加呀……」
陳肆生安靜地聽著我絮絮叨叨,直到我困得差點跌倒。
他才催我去睡覺。
快睡過去前,我迷迷糊糊地指了指床頭:「陳肆生,姐姐給的糖和紅包,你明天出去別忘了拿著吃呀,那個巧克力我忍住了沒動,就留給你吧,你看我是不是很懂事……」
沒等到陳肆生回答,我就暈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陳肆生喊我起床上學。
我迷迷糊糊地刷完牙洗完臉,吃他做的早飯。
沒吃完的煎蛋,陳肆生夾起來吃掉。
然後騎自行車送我。
到了校門口,陳肆生幫我理了理帽子和口袋,拍拍我的書包:「好了,進去吧。」
我閉著眼睛邊走邊打瞌睡,順便把手揣進口袋裡取暖。
忽地。
手碰到了什麼散發著涼意的東西。
拿出來一看。
是一塊巧克力。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