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美觀,我在疤上紋了一朵玫瑰遮蓋。
我不知道周漾此刻提及這朵玫瑰究竟有何用意,但我們復合是絕對不可能的。
想都不能想。
4
「行,把衣服脫了,躺上去。」我故作平靜,拿他當尋常顧客對待。
周漾聽話地脫去西服和襯衫,躺到了床上。
我將儀器消毒好,便開始準備調色。
其間,周漾又開始打探起我的生活。
「你的那個男朋友呢?他不是心理醫生嗎?晚上應該不忙吧?怎麼沒來陪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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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晚上的,你一個人守在店裡,他也不擔心你的安全?
「他知道你手頭上困難嗎?怎麼也不主動幫幫忙?還讓你大晚上的這麼忙……」
周漾字裡行間全是我的「男朋友」的失職,茶味都快飄出屋外了。
我暗自翻了個白眼,拿著調好的顏料盤走向他,面帶微笑:「看來你還挺想他的,要不我現在就給他打個電話,讓他過來陪你聊聊?」
周漾尷尬地失笑,手指緊張到一直在捏褲腿:「陪我就不必了,主要是他得陪你啊。」
「你看你這麼晚了還在辛苦工作,他一不能陪在你身邊,二不能幫忙減輕你的負擔,這種男朋友,不如趁早分了考慮一下別人……」
我下意識地接了句:「你不會是要我考慮一下你吧?」
周漾微微挑眉:「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我這人從不吃回頭草,尤其是你。」
我輕笑道,用最平靜的語氣打破了他的幻想。
許是被我的態度傷到了,周漾忽然瞪著眼睛SS地看著我,不服氣地質問道:「沈藝,我當初不就是接了其他女性的一瓶水,你至於為了這點小事記恨到現在嗎?」
「至於,反正這輩子是不可能復合的,你S心吧。」
我一邊回絕周漾,一邊兢兢業業地在他的心口上紋玫瑰。
隻要工作的時候思想夠專注,我就不容易受情緒影響。
接下來,周漾還在說對方的壞話,但我已經聽不進去了。
隱約隻記得他好像在說,為什麼對方和別的女性一起吃飯我都能忍著不分手,憑什麼他隻是接了別人的一瓶水,我說分就分了。
我淡然地扯了扯唇角,沒有搭理他。
有些事情,是注定沒法解釋得太清楚的。
周漾浪費了半天的口舌,見我不為所動,終於不再提我的「男朋友」,而是指點我房間裡的娃娃熊。
「沈藝,既然不在乎我,那你為什麼還要把我當初送給你的娃娃熊留在身邊?」
剛好快紋完了,我的意識在這一刻回歸。
我皺眉想了下,才盡量平淡地回應:「你不說我都忘了這是你送的,讓你誤解了不好意思,我這就還給你。」
娃娃熊就放在我床頭,我每天夜裡都會抱著睡覺。
我正要起身去拿給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大半夜的很少會有人給我打電話,除非是……
5
我急忙跑過去拿手機,利落地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那邊傳來清澈的女音。
「請問是沈蘭的家屬嗎?我這邊是市醫院的,病人目前情況非常不穩定,急需動手術,您如果有空的話,麻煩過來籤個字,繳一下費用……」
「我是病人的女兒,請問這次動手術大概是什麼時候?手術費用是多少錢?」
「目前醫院已經去請主刀醫生了,預計會在一個小時後開始手術,您如果方便的話,請盡快來一趟醫院。至於費用的話,預計要十幾萬,請做好準備……」
十幾萬?
這可不是小數目啊。
我現在手上所有賬戶加起來的錢,連五千都不到。
這一個小時裡,我要上哪去湊十幾萬出來?
那邊掛斷電話後,我握著手機仍在神遊,大腦仿佛宕機了一般。
直到文身房傳來周漾的一聲咳嗽聲,我才反應過來家裡還有其他人。
我趕緊揣著手機躲進了洗手間,而後,打開聯系人列表,給我爸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對方的聲音還夾雜著幾分朦朧與不清醒。
「喂?」
「小藝嗎?怎麼不說話?」
我攥緊手指,掙扎了幾秒才匆忙開口:「爸,我媽現在急著做手術,您能借我點錢嗎?」
那邊停頓了一下,而後才傳來略帶滄桑的聲音。
「小藝啊,我和你媽離婚都十幾年了。當初她執意要帶你走,是說好我給撫養費養你到成年,然後再給你買一套房子,我們之間就兩清了。
「這些年,撫養費我一直沒斷過,你媽說的房子我也買了,包括給你陪嫁的車我也買了,甚至,她還從我這要了二十萬的嫁妝錢……
「小藝啊,爸爸也不是就你這一個孩子。雖說當年離婚確實對不住你和你媽,可這麼多年了,我對你們母女的償還也算差不多了吧?你總不能讓我一把年紀了還要被家裡人指著罵胳膊肘往外拐吧?」
「對不起爸,可是我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了。」
不知什麼時候,淚水模糊了視線,我連說話聲都帶著哭腔。
「這樣吧,過兩天我就要發工資了,我到時候勻一萬出來給你。小藝,你也別怪爸心狠,我隻能幫你到這了兒。」
……
掛斷電話後,我趕緊又給其他的親戚們打電話發消息。
這大晚上的,能接電話的人很少。
我打了十幾個電話,也就二姨接通了電話。
但在得知我要借錢後,二姨的聲音瞬間就勉強了起來。
「小藝啊,真不是二姨不肯借錢給你,主要是你媽媽之前在我這借的十萬塊錢都沒還,我現在哪還有多餘的錢再借給你?
「上個月我生病住院,都是找你大舅借的錢。對了,你可千萬別找你大舅借錢,你媽還欠你大舅二十萬呢,前幾天你舅媽還為這個事和你大舅吵了一架,你這會兒可別再去添亂了……」
「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
二姨的勸告讓我實在不好意思再向親戚們借錢了。
可是,不找他們借錢的話,我要上哪去湊十幾萬塊錢出來?
經濟上的壓力壓得我喘不過氣,我在洗手間待了很久很久,直到周漾察覺到不對勁,緊張地跑過來尋我。
「沈藝,你怎麼了?沒事吧?」
「我沒事。」
我匆忙打開水龍頭,洗掉臉上的淚痕,假裝平靜地走了出來。
其間周漾一直在盯著我看,許是見我臉色不好,他兀自在旁猜測:「你是上廁所的時候扭到腳了嗎?還是來大姨媽痛經了?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
「沈藝,如果哪裡不舒服一定要說出來,別硬撐著。有什麼困難你也可以跟我說,我會盡量幫你的……」
他一直在我耳邊叨叨個不停,我本就煩躁抑鬱的情緒被他攪得更亂,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要衝他發火。
但是,在抬眸瞪向他的那一霎,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
「周漾,你身上真的帶了三百萬嗎?」
6
「額……其實還不止。」
「那你能借我點錢嗎?」我看向他的目光都充滿了興奮與希冀。
許是我變臉的速度太快了,周漾明顯被驚嚇到了。
他的眼睛在我身上來回打量,好在很快,他就應了下來。
「借錢可以,但是,我有個條件。」
「除了復合這件事,都行。」
怕他有復合的想法,我幾乎是立刻脫口而出。
聽聞這話,周漾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來。
「錢我可以借給你,但是你要借多久?什麼時候還……」
「這個你放心,我會打借條的,而且利息我也不會少給。」我怕他猶豫反悔不肯借了,急忙向他保證。
周漾被我打斷了話,隻是輕扯了下唇角,而後以一副饒有興致的目光打量著我:「要不這樣吧,你給我當保姆,一個月給你五萬,同吃同住,能隨叫隨到就行。
「畢竟咱倆現在也沒什麼關系了,你要是借了錢跑路,到時候我要上哪去找人?」
雖然我沒有跑債的想法,但周漾的擔心不無道理。
若不是眼下缺錢缺得急,我一定不會和他再扯上關系的。
但以我現在的經濟狀況,借錢難不說,還錢也一樣難。倒不如以身抵債,十幾萬的手術費,我幹三個月差不多就還完了。
「行,但我要求現在預支三個月的工資,可以嗎?」
「可以,你要掃碼還是現金?」
幾分鍾後,我成功收到了十五萬的巨款。
我揚頭向周漾回以誠摯的謝意。
「感謝老板,時候不早了,我該休息了,明天再到崗行嗎?」
拿到錢我就開始趕客,周漾雖然面露不滿,但還是聽話地先回去了。
送走周漾後,我趕緊攔了一輛車急奔醫院。
交完款,等手術結束,已經是上午十點了。
醫生說,我媽已經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後續還需要觀察一段時間,目前還得住在重症監護室裡,不能進去探望。
我勉強松了口氣,回到家後,我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就去了周漾的家。
周漾的房子在市中心,家裡裝得跟個豪宅似的,明明已經有做衛生和做飯的保姆阿姨了,卻還要額外花錢請我去給他做保姆,真的是有錢燒得慌。
這個問題我問過周漾,他說我的活不一樣,我得貼身伺候,照顧他的飲食起居。
比如,他每天的穿衣搭配,吃穿用度,以及行程安排,都由我來安排。
看似簡單,實則幾乎一整天都在圍著他轉。
好在適應以後,也能擠出一些空闲時間出來。
比如周漾每天下午會有一小時的午休時間,而我則可以趁著這段時間去醫院看看我媽。
但是,我不過是抽空去了三次醫院,第四次的時候,竟然被周漾逮了個正著。
7
「你要去哪兒?」
周漾不知什麼時候醒了,此刻正好整以暇地站在房門口睨著我。
我握著大門把手的手指隻得悄然縮了回去,正想著要怎麼跟他解釋,周漾竟直接冷嗤了起來。
「又去醫院?見你那個心理醫生男朋友?
「沈藝,他知道你在我這打工抵債嗎?」
我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了一絲嘲諷,原本心裡還有些心虛愧疚來著,此刻莫名窩出一團火來。
「你什麼意思?雖然我確實收了你的錢要給你打工,但是沒說要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吧?」
周漾不知道是發什麼瘋,臉色越來越沉,說話的聲音也大了很多:「但你現在是我的保姆,沒我的允許,我不許你去找他!」
他霸道的口吻讓我聽得很不爽,幾乎下意識地就反駁起來:
「周漾,我隻是給你打工而已,你管得了工作上的安排,可你管不了我的私生活。
「我想去找誰見誰,這你管不著。」
我轉過頭去,手指重新握上門把手。
周漾卻突然衝過來,將我的手重重地拉開了。
他緊緊攥著我的手腕,腕間的那朵玫瑰都被他捏皺了。
「周漾!你是瘋了嗎?」我朝他大喝。
周漾咬著唇沒有說話,也沒有松手,仿佛要與我這樣一直僵持著。
我用力掙扎了好幾次,手腕被擰得發紅,他也仍不肯松手。
我抬頭狠狠瞪向他,可他隻是紅著眼睛看著我,沒有半點松口的意思。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周漾還是這樣僵持著。
我深吸了幾口氣,迫不得已地採取激將法。
「周漾,你不覺得你現在對我過於曖昧了嗎?
「你又不是我的誰,我去找我的男朋友關你什麼事?
「都分手這麼久了,你該不會是還沒忘了我吧?那你可真沒骨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