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攔住張辰皓，他臉色緩和了一些，語氣也放軟了。
「靜雅，這事真不是什麼大事，90 多萬聽起來很多，但是我們再攢個五六年也就有了。」
「我會更努力工作的，這次聽你的不捐款了，先買房再說。」
10.
我都氣笑了，輕飄飄的一句 90 萬，卻是我無數個不眠不休的夜晚。
再攢個五六年，攢到我快 40 歲嗎？
「張辰皓，把你卡裡的 2 萬還給我，還有我存在你卡裡的另外 63 萬，你得給我寫個欠條。」
聽到寫欠條，張辰皓愣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嘴唇抖了抖，眼眶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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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靜雅，你當真要和我算得這麼清楚？」
我面無表情地點點頭，「捐款是你的個人行為，我錢放你卡裡是因為你說幫我理財。」
「那是我買房子的錢，你沒資格替我捐了。」
「怎麼，你是要賴賬了？」
聽到「賴賬」兩字，張辰皓尷尬地朝劉芳姐妹看了一眼。
他是個很愛面子的人，而且自尊心很強。
「寫就寫，63 萬而已，既然你不想捐，我肯定會還給你的！」
在幾個陌生人面前，張辰皓實在是抹不開臉不認賬，他話剛說完，唐軒就掏出一張借款合同遞了過來。
見到我驚訝的目光，唐軒笑了笑，「吃飯的家伙，就隨身帶了。」
在唐軒的指導下，張辰皓硬著頭皮寫完了借條。
借條寫得極為詳細，把我每一條轉賬時間和金額都記錄了下來。
籤完借條，張辰皓氣呼呼地帶著兩姐妹走了，說東西明天再來收拾。
唐軒見我臉色難看不想說話的樣子，也嘆了口氣告辭了。
11.
我默默地收拾著張辰皓的東西，眼淚噼裡啪啦往下掉。
從 18 歲到 28 歲，張辰皓陪著我度過了我的整個青春歲月。
他家條件很差，爸爸又是個病人。
但是我家也沒有嫌棄，我爸媽說莫欺少年窮，隻要我和張辰皓認真努力生活，日子總歸會越過越好的。
兩家早已商量了婚事，我爸媽一分錢彩禮也不肯要，他們說沒能力出錢給我們買房已經很慚愧了。
張辰皓家裡條件很差，但是他媽媽還是很慎重地跑去給我買了金镯子和項鏈戒指。
想到這，我哭得的更傷心了，我們畢業那年我就把錢交給他了，他不是騙了我一天兩天，而是騙了我整整六年。
張辰皓隻是發了發善心，卻把我們兩家人都拖進了泥潭中。
收拾完東西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了，今天是周末，我答應給幾個公眾號寫的稿子還沒完成，但是我躺在床上，不想動彈。
所有的奮鬥好像突然失去了意義，從此以後，我就是孤身一人了。
還沒等我感傷完，電話響了起來。
手機那頭是唐軒焦急的聲音，「靜雅，你還好嗎？」
唐軒還挺關心我的，我有點感動。
「我很好，怎麼了？」
清潤的聲音頓了頓，唐軒似乎在考慮該怎麼開口和我說，安靜了半天，唐軒才嘆了口氣，低聲說道，「你，你上熱搜了……」
12.
我有點迷茫，熱搜？
打開手機，一個熟悉的身影躍入眼簾。
看角度，應該是張辰皓帶來的其中一個女孩子發的，她甚至沒有給我打馬賽克，我蒼白瘦削的臉就這麼清晰地暴露在鏡頭裡。
視頻顯然被剪輯過，文案也寫得含糊不清，隻說了自己是個大學生，因為被一個好心的男生資助，導致男生女朋友和他分手了。
「我們分手吧，請你帶著你朋友，現在馬上，立刻離開我家。」
「菩薩是不能成家的，除非你再找個女菩薩，顯然我不是，所以我們分手吧。」
嘲諷的話語，冰冷的眼神，視頻裡的我不近人情，世俗又麻木。
評論區炸了鍋，好多男的都在說我根本配不上這麼好的男人。
還有人安慰博主，說你幫那個男生篩選了女朋友，他值得更好的女孩來愛他。
一時間，我成了拜金女、物質女的代表。
還有好多人說我之所以急眼，是因為本來想花男朋友錢，結果沒花上。
不少人都用特別難聽的話罵我，甚至還有人詛咒我全家。
我翻著評論區，隻覺得低血壓都快被氣好了。
張辰皓資助了這麼多年，就資助了這麼個玩意兒？
同事們紛紛發來信息關心我，當然，也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13.
我氣急敗壞地給張辰皓打了個電話，讓他把那女孩的聯系方式給我。
「靜雅，你別生氣，她還隻是個孩子。」
「孩子？會惡意剪輯視頻，誘導網友的 22 歲孩子？」
張辰皓明顯不高興了，我昨天將他趕出家門讓他丟了面子，他心裡還憋著股氣呢。
「芳芳也是因為關心我，替我鳴不平呢，你和她計較這幹啥？」
「周靜雅，你為什麼越來越小氣了？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
我懶得和張辰皓廢話，直接掛斷了電話。
他既然要護著那個劉芳，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本來我想著讓她說明一下情況刪了視頻，再道個歉，事情也就算了。
我努力壓著氣將張辰皓的東西全部拖到門口，忙得一腦門汗。
「周靜雅，你鬧夠了沒有，你還真要和我分手啊！」
張辰皓今天沒去打工，他眼底一片青黑色，胡子拉碴，顯然一晚上沒睡。
見我把他東西拖出門外，張辰皓神情有些慌亂，「靜雅，10 年的感情，你真為了幾十萬塊錢要和我分手？」
顯然，張辰皓到現在都不認為我們是真的結束了。
他用力按著地上的袋子不讓我往外拖，「好，這次算我錯了，我們從頭來過。」
「我給你買房，行不行？再有個五六年我們就能攢一套首付了。」
「這次就算我錯了，行不行？」
14.
「不行，你沒機會了。」
我用肩膀撞開張辰皓，將他所有東西一股腦都丟到了門口。
「我知道你沒錢，但是既然你有能力做善事，肯定也有本事還錢。」
「每個月 1 號你給我卡裡準時打九千塊，打 7 年，多的就算是你的利息錢了。」
「如果不按時打錢，你就等著被起訴吧！」
說完不等張辰皓的反應，我用力關上了門。
這房子是個兩居室，我和張辰皓一人一間臥室。
我睡眠淺，他睡相很差，可以翻來覆去折騰一整晚。
所以為了更好地工作，我們一直都是分房間睡的。
現在按照我的收入，住一套兩居室有點奢侈了，我得把這套房子退了，換個小點的。
還有網上的那些謠言，那個被惡意剪輯的視頻，我忍不住按了按太陽穴。
原本平淡的生活變得紛亂而復雜，這一切，都是因為張辰皓。
我沒有心思再工作，剛好周末，索性仔仔細細地收拾了一遍房間。
有張辰皓的欠條在手裡，我不怕他不還錢。
銀行卡有轉賬記錄，手機裡有聊天記錄，唐軒作為房產中介還能當我的證人。
人證物證都在，就算打官司我也不會輸。
唐軒見我沒什麼反應，風風火火地跑到了我的屋子。
「我就知道你沒吃飯，我特意買了川菜，你最喜歡吃的那家。」
唐軒一邊拆包裝盒，一邊偷摸打量我的臉色。
見我還算淡定，他也松了一口氣。
15.
「網上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辦？」
唐軒給我夾了一筷子白嫩的酸菜魚片，抬眼小心翼翼地看著我。
「他們掛我，我也去掛他們，誰怕誰啊！」
「不過這個周末我得趕兩篇稿子，等忙完手頭的工作，我馬上就去掛他們。」
見我一副鬥志昂揚的樣子，唐軒的眉眼總算舒展開了。
他和張辰皓是完全不同的類型，
張辰皓白皙瘦弱，而唐軒，身材高大，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
他大學是體育專業的，因為喜歡跑來跑去，就當了房產中介。
「周靜雅，這才是你嘛！」
「認識你這麼久，我就沒見你垂頭喪氣過。」
「你別灰心，以後有好的房子我會給你留意著，我相信憑你的努力，很快就能再攢夠一套首付的！」
我用力點點頭扒了一大口飯，沒錯，張辰皓離開了，但是生活還是要繼續！
唐軒說得對，工作了那麼多年，我還是有一點積累的。
我除了在一家雜志社寫稿外，還在幾家自媒體平臺也投了稿子。
經過這麼多年的寫作，我的兼職收入已經超過我本職工作了。
現在攢錢的速度其實已經比之前快了很多，就算是沒有張辰皓，我也能憑借自己的能力買房子，到時候就把爸媽接來城裡住，也讓他們享享福。
16.
在昏天黑地忙了兩天以後，事情朝我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了。
在這個流量為王的時代，哪裡有爭議和話題，哪裡就有錢賺。
各家媒體就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蜂擁而至，我隻是兩天時間沒看手機，張辰皓居然已經被包裝成了網紅，一夜之間漲粉上百萬。
鏡頭下，他露出樸素的笑臉，清秀的面龐溫柔而儒雅。
「我隻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
「因為自己淋過雨，所以想給別人撐把傘。」
「我吃差點穿差點，就能換來別人一個截然不同的人生，我覺得很值。」
「其實，我前女友也沒錯，她隻是和我不是一類人而已。」
秀氣的長相，溫柔的嗓音，張辰皓很快就俘獲了不少粉絲的心。
她們有多喜歡張辰皓，就有多討厭我。
很快就有人查出了我的公司地址，在各路網友的騷擾下，我老板面露不忍地遞過來一封辭退信。
「靜雅，我知道這些年你為公司付出很多，但是我也要吃飯。」
「算我對不住你，我讓財務給你卡裡打了 15 個月的工資，就當是補償了。」
同事們都對我的遭遇很同情，但是她們在網上幫我說話的，無一例外都遭到了大批不知情網友的圍攻。
在有些人的刻意引導下，我成了愛慕虛榮，因為花不到張辰皓錢而惱羞成怒分手的拜金女。
17.
短短幾天時間，唐軒嘴角都急得冒了一串水泡。
他恨鐵不成鋼地戳著我的腦門，「不是說要去對撕嗎！周靜雅，你為什麼連個屁都不放，由著那幫人汙蔑你！」
我躺在沙發上吃著水果，對唐軒翻了個白眼，「你懂啥，讓子彈再飛一會。」
唐軒一愣，神色頓時認真了起來，「怎麼說？」
我往嘴裡扔了顆葡萄，嘖，好甜。
「欲使其滅亡，必使其瘋狂，聽說過嗎？」
「站在平地摔個跟頭算什麼呀，站在高處往下跌才慘呢！」
「張辰皓爬得越高，摔下來，才會越疼。」
和張辰皓在一起這麼多年，我手機裡的點點滴滴，我那成堆的銀行轉賬，還有我無數的加班和兼職記錄，都可以公眾見識到一個真正的我，還有真實的張辰皓。
本來我不想和他撕得那麼徹底的，可是張辰皓窮了一輩子，突如其來的鮮花和掌聲讓他站在了聚光燈下。
他從未如此萬眾矚目過，於是他不顧一切想抓住這些東西。
張辰皓由著媒體汙蔑我，詆毀我，冷眼看著他們將一盆盆髒水潑到我頭上，卻一言不發。
18.
這件事唯一的好處就是，張辰皓有錢了。
他開始在各大直播間幫人帶貨，儼然一副正義使者的模樣。
在吃到一波流量福利以後，張辰皓很快就把剩下的 63 萬全部打給了我，甚至還大方地補了幾萬利息。
時隔半個多月再見到張辰皓，是在某個商場門口，他牽著劉芳的手，笑得一臉幸福。
好多人認出了他，紛紛要上前和他合影。
張辰皓態度溫和耐心地挨個合影，果然又收獲了一堆好評。
我站在街角看了他們一會，然後轉頭走進了蛋糕店。
雖然沒了工作，但是我寫稿的兼職也有了穩定的收入，比以前更高一些，因為不用上班，人反而輕松了不少。
現在的我開始學會逛街，看電影，吃甜品，吃火鍋……以前拼命趕路而錯過的風景，我要一一撿起，那些虧欠自己的，我也會全部補上。
就這麼優哉遊哉又過了幾天，一個千萬粉絲級別的某節目主持人楊靜找上了我。
她是個著名的情感博主，經常發一些關於女性主義的話題。
我知道我翻身的機會來了，所有的證據早就已經仔細收集好，隻等著這一天。
博主提前在自己視頻下發了預告，說晚上會在直播間對我進行深度採訪。
這事情稍微冷卻了一點的熱度再次被炒起，張辰皓的人氣也空前爆棚，烈火烹油。
19.
晚上 8 點，直播間準時開始。
我化了個淡妝，因為最近的休息，臉頰也長了一些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