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兒既有爵位,又有官身,做他平妻,也算不得辱沒你們。」
裴老夫人臉皮已經被揭下,索性破罐子破摔,將不要臉進行到底。
31
眾人都被她的無恥驚呆了。
陸將軍一拍桌子站起身,氣得吹胡子瞪眼:
「無恥!無恥至極!
「裴家這是要貶妻為妾了?!」
楊大人直接朝桌上丟過一本律書:
「好叫裴老夫人知道,天子腳下還是有王法的。
「裴家既然早有妻室,顧家這樁婚事自然做不得數。
「裴家族譜劃去顧清瑤名字,兩人各自歸家吧。」
柳雅寧大喜,裴景洲也是松了一口氣,對楊大人深深鞠躬:
「多謝大人做主。
「下官這就去拿婚書。」
楊大人橫他一眼:
「我還沒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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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家退回各自的聘禮和嫁妝,裴家有錯在先,另外還需賠償顧家五千兩銀子。」
裴老夫人臉色大變:
「憑什麼!」
楊大人冷哼一聲,朝裴景洲瞪眼:
「裴侯爺這是不滿意本官的判決?
「也是,這事情還需再三斟酌。
「到時候判你一個停妻再娶,或者騙婚,可別怪本官不講情面了!!」
裴老夫人臉色鐵青,還未說話,裴家族長站了出來:
「這事,確實是我們裴家不對。
「楊大人鐵面無私,這判決,我們認。」
至於裴景洲,隻要能和柳雅寧在一起,其他的都不在乎。
而且他現在過慣了揮金如土的日子。
五千兩銀子,也就夠他用上兩個月。
在我和柳雅寧之間,他毫不猶豫選擇了她。
32
裴族長隨身帶了族譜和婚書。
裴景洲也在判書上籤了字。
老夫人氣得癱在椅子上說不出話,卻也知道自己已經無力回天。
婚事已然作廢,接下來自然要搬回嫁妝。
老夫人冷下臉送客:
「嫁妝我會派人送回顧府。
「諸位大人若無事,就請離去吧。」
我爹笑著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上並不存在的灰:
「不勞裴老夫人,我帶了人來,這就將嫁妝一並搬走。」
老夫人板著張棺材臉,吩咐站在身後的劉嬤嬤:
「派人盯著,別讓他們碰壞了咱們侯府的東西。」
我娘派人將一隻大箱子扛到廳中,朝陸將軍和楊大人行禮:
「小女的嫁妝單子都在裡頭了,還望兩位大人做個見證。
「一個個還愣著幹嗎,還不動手?」
寶珠聽到這話,立刻像猴子一樣蹿出去衝到柳雅寧身前,把其他人都嚇了一跳。
柳雅寧嫌棄地甩了下帕子:
「你這丫鬟盯著我做甚,真是沒禮貌!」
下一瞬,寶珠已經伸出手,飛快地拔光她頭頂戴著的珠釵:
「紅寶石鳳簪一支,點翠碧玉鳳釵一對,翡翠滴金耳環一對,七彩寶石金步搖一支……」
等柳雅寧回過神時,她連手腕上戴著的翡翠镯子都被寶珠拔走了。
柳雅寧尖叫一聲,撲倒在裴景洲懷中:
「你這是搶劫啊!這些東西明明是裴郎送我的,裴郎,你要替我做主!」
裴景洲臉上青白交加,又羞又氣站在一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楊大人嗤笑一聲,看向裴景洲的眼神越發不屑:
「裴侯爺用其他女人的嫁妝送自己妻子,這臉皮可真是,嘖嘖!」
33
寶珠動作奇快無比,扒完柳雅寧又扒老夫人。
劉嬤嬤漲紅著臉後退兩步,悄悄將手縮進衣袖中。
眼尖的寶珠一把抓住她手腕,從她手指上用力扯下一枚藍寶石金戒指。
裴老夫人被撸成一隻禿毛雞,坐在椅子上氣得幾乎要背過氣去。
我面無表情地走到她身前:
「麻煩起個身,你坐的是我家椅子。」
陸老將軍看得嘆為觀止:
「裴老夫人剛才說,讓顧家人別碰壞你家東西。
「敢問,這屋裡有什麼是你家的?」
正廳很快被搬空,有兩個小廝開始動手拆窗戶。
侯府之前的窗都是用紗紙糊的,我嫁進來以後換成了琉璃窗。
陸將軍和楊大人都舍不得錯過這場熱鬧。
兩人索性搬著椅子坐到了大門口。
家丁們搬著東西在大門進進出出,早就吸引了無數看熱鬧的人。
兄長一早就請好了說書先生,將事情原原本本說與眾人聽。
另外有兩個嗓音清亮的丫鬟站在門邊,每搬出一件嫁妝就高喊一聲,然後在手中的嫁妝冊子上畫線。
還很大方地給身邊的百姓看,以此證明我顧家並未多拿裴府一針一線。
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幾乎要將整條街都堵住。
「嘖,我說裴府近幾年咋那麼闊氣呢,原來都在吃老婆嫁妝!」
「裴家可真不要臉啊,陰惻惻設計這門婚事,顧小姐十裡紅妝嫁進來,連生日都吃不上一頓肉。」
「那裴景洲以前都是縮著肩膀走路,現如今也抖起來了!」
「什麼豪門權貴,你們呀,都忘記顧小姐嫁過來之前裴府的日子了。」
「我記得我記得,那裴老夫人因為一年就一身新衣服,都不敢出門吃席呢!」
34
後宅幾個院子迅速被清空,其中玉姐兒和鴻哥兒鬧的動靜最大。
玉姐兒死死地抱住懷中的首飾盒,哭得嗓子都啞了:
「你們這些強盜!我要讓爹爹打死你們!
「這些東西都是我的,不許搬我房裡的東西!」
我帶著寶珠走進院子,看到我,玉姐兒小豹子一般衝過來。
「壞女人!你這個壞女人憑什麼搶我東西!」
我彎腰看著她哭得通紅的眼眶,劈手奪過她懷中的首飾盒:
「我隻是拿回自己的東西罷了。
「你不是說親娘最好嗎?想要什麼,叫你親娘給你買吧!」
鴻哥兒和玉姐兒一路追著我來到大門口,就連柳雅寧也跌跌撞撞跑過來扯我袖子:
「你憑什麼搬空我的桃源居!」
裴景洲上前拉她,卻沒拉住。
院牆上擠滿了看熱鬧的人頭,好多人甚至直接騎在牆頭,也不怕摔下來。
人雖然多,大家卻都默契地保持著詭異的安靜。
我十分好脾氣地向她解釋:
「怎麼,裴景洲沒告訴你嗎?
「為了給你布置桃源居,他私自開了我的庫房!
「你自己以前的院子長什麼樣,心裡沒點數嗎?!
「連院裡的桃子都摘掉賣錢了,就剩座空屋子!」
柳雅寧哭得梨花帶雨:
「我不信!
「夫君當官那麼多年,肯定攢了不少銀子!」
我掰著指頭給她算賬:
「裴景洲一年的俸祿是九百兩銀子,但是這錢,還不夠他用半個月的。
「他喝的是雨前龍井,一百兩銀子一斤。
「他寫字用的是松煙徽墨,二百兩銀子一塊。
「就連他身上燻的香,都要三百銀一錢。」
35
柳雅寧徹底崩潰了,捂著耳朵拼命搖頭:
「不,我不信!
「裴郎生性節儉,根本不是你說的如此奢靡之人!
「桃源居的東西都是我的,是我的!」
我聽得十分無語。
他那是生性節儉嗎?
還不是因為窮。
柳雅寧的情緒十分激動,裴景洲去拉她,卻被她推了一把。
這一推,裴景洲沒事,柳雅寧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春日衣衫單薄,她為了好看又穿了條白色的月華裙。
很快,柳雅寧捂著肚子,臉色慘白:
「疼,好疼啊!」
牆上也不知道哪顆人頭大喊一聲:
「快看,她流血了!」
「哎呀,不會是小產了吧!」
「啥?可這柳小姐,不是前兩天才剛剛回家嗎?」
「會不會是兩天前同房,懷上然後小產了?」
「呸,一看你這大老爺們就不懂懷孕的事情,要小產,最起碼得一個月以上!」
「呀,那她回來找裴侯爺,是想找他接盤啊?!」
裴景洲臉色比柳雅寧還白。
他身軀微微顫抖,隻死死盯著柳雅寧捂緊的肚子。
我忙推他一把:
「愣著幹嗎,快派人去請大夫啊!
「你愛妻都要小產了!」
裴景洲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的:
「孩子,不是我的。」
36
我翻了個白眼:
「你這麼愛她,為什麼要在意孩子是不是你的?!
「你不是說隻要她能回來,讓你做什麼都願意嗎?
「怎麼,隻是懷個孩子,你就不願意了?!」
牆上趴著的人頭中,剛好有一個大夫。
白胡子大夫跳下牆,擠進大門。
我一看,還是熟人。
京中名醫,回春堂張大夫。
張大夫摸摸胡子,淡定地拿出金針:
「唔,胎兒已經快要三個月了。
「胎象很好,雖然兩天前因為房事過激有些不穩,但沒什麼大問題。
「略微出血而已,不用慌張。」
「撲通~」
裴景洲昏過去了。
等他醒來時,天色已經快黑了。
圍牆上依然趴著不少人,看熱鬧看得飯都舍不得回家吃。
畢竟,飯每天可以吃。
這種熱鬧,一輩子看不到幾次。
因為嫁妝過多,陸將軍直接讓陸家家僕都來幫忙了。
與我爹娘交好的其他叔伯,也紛紛借出自家家丁和心腹。
等最後一個人離開裴府時,他們連床被子都沒剩下。
裴景洲早就醒了,躺在椅子上眼睫輕顫。
但是他沒臉睜開眼,依舊一動不動裝死。
37
這一場鬧劇最終落下帷幕。
因為擔心裴府拿不出湯藥錢,我特意交代張大夫將賬都記在我頭上。
一定要用最好的藥,必須保證母子平安。
柳雅寧哭著解釋,說自己回家途中被歹人侮辱。
她沒想到自己會懷孕。
我想,她確實是不知道自己已經懷孕了。
不然,也不會那麼大膽回府來找裴景洲。
裴家族老幾乎要被氣死。
揚言要是裴景洲不將柳雅寧送走,就開祠堂,將他這一支單獨分出來。
顯然,裴景洲並沒有他所說的,那麼愛柳雅寧。
玉姐兒和鴻哥兒嫌這親娘丟人。
尤其是玉姐兒,更是提出一根白綾送她上路。
「你要是為我們好,就應該去死!
「你死了,我還能給你上炷香,不然別指望我們認你!」
裴家,真想要柳雅寧死。
就連裴景洲,都默認了這一行為。
裴府的丫鬟中還有不少我的人。
我讓她們在晚上偷偷放了柳雅寧,並送給她一包銀子。
柳雅寧也是個狠人。
她跨著包袱,進了裴景洲死對頭家,做了他的第七房姨太太。
洪大人今年將近四十歲,和裴家有舊怨。
現如今,更是裴景洲的政敵, 兩人天天在衙門裡和鬥雞一般。
38
原來當初柳雅寧離開侯府,就是因為過不了窮日子。
她家原本雖不富貴,但是也算是官宦之家。
不像裴府, 窮得隻剩下個殼子。
她嫁進來以後, 老侯爺為了賭錢甚至偷光了她嫁妝。
她再也忍不住, 跟著一個富商跑了。
做了富商的五年外室,她根本沒想著回來。
誰知道富商意外墜馬而亡, 大房帶著兒子打上門, 將她趕出了家。
辛苦積攢的銀子被大房全部拿走。
她聽說侯府如今十分闊氣, 這才千辛萬苦趕路回來。
隻是沒想到, 自己竟然懷孕了。
為了惡心裴景洲,洪大人沒事情就讓自己夫人帶著柳雅寧出門。
我外出喝茶時, 偶遇過她好幾次。
洪夫人是個仁善的,對她並不苛待, 偶爾還會給她買點衣裙首飾。
柳雅寧經過這些事, 對洪家十分感激,倒是真心想在洪府過日子了。
而裴景洲就慘了。
侯府養不起那麼多奴僕,幾乎遣了個幹淨, 隻剩下幾個老人。
侯府被搬空, 裴景洲發的俸祿都用來添置家具了。
每天出門,那叫一個寒酸。
他再次開始縮著肩膀,低頭走路。
為了不碰到人,現在就連門都很少出了。
偏偏還有個洪大人,每次上朝碰到他都無比熱情:
「裴侯爺, 你是雅寧的前夫,自然也是我的親戚, 不用這麼客氣!
「聽說夏日, 你家用不起冰,要不要送你一車?
「哎呀裴大人, 我家雅寧快生了,到時候滿月酒你可一定要來啊!」
39
京城說大不大, 說小不小。
我經常能碰到裴家人。
玉姐兒和鴻哥兒有時候會出門逛街, 穿得還沒體面人家的丫鬟小廝闊氣。
兩人看到我,都會遠遠地低下頭。
上次李尚書兒子大婚,我去吃喜酒時還遇到了裴老夫人。
「我們村也有彼岸花,老人都說那是癩頭花,摸了頭頂要長瘡的。」
「「「」我看著她羞窘局促的模樣,幾乎不能將這人同以前那個, 趾高氣揚通身氣派的老夫人聯系到一起。
還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當初我也曾經恨不得殺了她,還是兄長攔住了我。
他說裴老夫人最好臉面。
讓她像陰溝裡的老鼠一樣活著,比殺了她還難受。
死是很容易的,我們偏要讓她生不如死的活著。
活著,看自己家道中落,子孫無能。
現在,我希望她能夠在眾人鄙夷唾棄的眼神中, 活得長長久久才好。
從尚書府離開時, 裴景洲遠遠地叫住了我。
他憔悴了許多。
形銷骨立,衣服穿在身上幾乎掛不住。
再也不復曾經的風流傲氣。
「清瑤!」
裴景洲白著臉嚅嗫半晌,才啞著嗓子開口:
「你,你可願, 同我再續前緣?」
我翻了個白眼,嫌棄地轉身就走:
「大白天的,哪來的狗在叫?」
「真是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