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作為天翼種的他,在精靈和邪魔面前天生帶著一種傲慢,有罪。
當得知他們與她之間的親密關系後,他感到了強烈的嫉妒,想要將他們殺死,再也無法出現在她眼前的暴怒,有罪。
他對她的渴望無窮無盡,想要將她鎖在古殿裡永生共死,是貪婪,有罪。
一旦得到她,又被無盡的欲望驅使,沉溺於放縱的享樂之中,是色欲,有罪。
他放棄了天翼種的責任,不再聆聽世人喜怒哀樂,選擇了自我放逐,背離了他的使命,是懶惰,有罪。
得到她時又被欲與愛潮逼迫的不停吞食,是暴食,有罪。
然而,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好。
與其成為一個無欲無求的神,他更喜歡成為一個被嗔痴貪念左右的墮落天使。
漫長到近乎無盡的的生命中,他第一次感受到被戲耍的感覺,以及反復被所愛之人愚弄的苦澀。
和那些同樣被她騙過的東西們簡單交談後,便輕易的戳破了唐念那漏洞百出的謊言。實際上,她連欺騙他們時都未曾真正用心。
他和那個名叫希瓦納斯的精靈擁有同樣手法的編織環,和叫塞繆爾的黑暗神,也都曾經歷過在受傷後得到她的細心照料,沙利葉鎖在神殿裡,塞繆爾關在籠子裡,殊途同歸。
而他們三人也都曾耳聞一模一樣的承諾和甜言蜜語,她隻是更換了稱呼,但內容卻是驚人的相似。
“我想我好想牽你的手,你祝福我一下好不好。”
“我想摸摸你的翅膀,你會保護我的對嗎。”
“我想要你的血,你聞起來好香。”
這些蹩腳的謊言他們之前不是沒有思考過,但每一個人都覺得自己是最特別的那一個,都覺得別人才是橫插進來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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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路西法出現在這裡。
他的到來使場面變的緊繃,因為那個精靈和黑暗神靈的第一反應是路西法,也是和唐念有過特別關系的新增人物之一。
幸運的是他不是。
某一時刻,沙利葉也對路西法出現了戒備。
他冷冷地質問,“路西法,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裡?”
路西法尚不明白沙利葉為什麼會用這麼冷漠的眼神看他,“因為拉斐爾的求助,我告訴過你了,沙利葉。”
但緊接著,沙利葉反問,“那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個世界的?”
路西法似乎回憶了一下。
“我循著某種蹤跡找到你……沙利葉,我可以找到你很正常,你在懷疑什麼?”
“沒什麼,”沙利葉陷入思索,“我隻是覺得這一切太巧了。”
所有的一切。
仿佛有第三個人在他們不知不覺中操控著一切。
他和他最看不順眼的精靈是情敵。他一定會制止精靈接近唐念。
而那個令他感到棘手的黑暗神靈又會來制止他,這樣一來,他們之間便形成了相互脅迫的局面。
是什麼讓他感覺到了被算計?
他和精靈都不是神,但黑暗神靈卻是。所以路西法出現了。同時他又同屬於黑暗一系,這一切就像一個穩固的多邊形,每一個環節都恰到好處,但這個環節似乎少了些什麼。
少了什麼呢?
邪惡的黑暗神在反應過來後,露出了善解人意的神情,搖頭說,“她對你們都很殘忍。”
沙利葉和希瓦納斯都看向他。
他平靜地說,“但我是她的所有物,我從不期望她隻愛我一人,所以我並不會感覺到生氣,但代入到你們的狀況,是遭到了背叛。”
“她怎麼這樣對你們呢?”
“你們真可悲。”
“如果我是你們,一定會將事情問清楚,她確實撒謊了,你們也最好劃分好所有權……她會選擇你們之間的誰呢?”
“主人做了不好的事,確實需要受到懲罰,如果你們衝她發火,我不會阻止的。”
黑暗神擅長編織謊言,沙利葉對此反應十分冷淡。
盡管他很生氣,但也不會蠢到受到情敵的挑唆,真的去質問唐念。
他陪同路西法離去,在重返這個世界之前,他特意前往了某個地方。
在與世隔絕的神域,空中島嶼上,絢爛的花朵鋪陳,蒼翠的樹木投下斑駁陰影,瀑布從天際傾瀉而下,銀鏈般清澈的河流在島嶼間蜿蜒出絲絲縷縷裂痕。
溫暖的陽光慷慨地灑滿這片島嶼,賦予每一處景致金色的柔光。
春神在這裡棲息。
他在午後醒來,花瓣般姣好的面孔上殘留著一絲困倦。
他的樹下跪著一個虔誠的青年。
那是個出身高貴的王子,拉克達古國的繼承人,被人間的追隨者稱作太陽神後羿,他以絕對謙卑的姿態祈禱,他想要求見掌管春天萬物復蘇的春神,請求神靈結束拉克大古國的瘟疫。
這位溫和的神靈從夢境中睜開雙眼,張嘴便是如沐春風的舒適,讓小王子連靈魂都輕盈起來。
他想,這便是春天的力量吧?
“我不該幹預你們人間的事。”春神柔聲說著,下了逐客令,“你必須離開這裡。”
拉克達的王子更加虔誠地祈求,祈願春神能給他們的國度帶來一場復蘇的春雨。
春神仍舊拒絕,話剛開口,天氣忽然變得陰沉。
恐怖的威壓聚集在這座空中島嶼的上方,前一刻還宛如仙境的世界瞬間變得壓抑,悽風苦雨。
春神頓時從花枝纏繞的樹梢墜落,如同一片失去生命力的花瓣。
他仰起頭,露出了那張驚慌失措的姣好面龐。金色的發絲在狂躁的罡風中飛舞,眨眼之間失去了神靈的高高在上。
拉克達古國的王子被這樣的場景震撼到。
是什麼使春神如此倉皇?
“沙利葉大人。”
他呼喚,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
在翻湧的烏雲中,漸漸顯現出一道影子。
撕裂雲層,走了下來。
是什麼?
拉克達王子以頭觸地,被壓迫得無法呼吸。
片刻後,人影緩緩開口,聲音平靜,“我需要一束花。”
沙利葉拿著花離去時,春神仍舊未從緊繃的情緒中緩和過來。
他剛剛展現出了無與倫比的耐心與謙卑友善的態度,細致地詢問沙利葉需要什麼樣的花朵,大概要多大,要在什麼樣的環境養育。
那種無微不至的細致與友善,給了拉克達王子希望。
在那個恐怖的身影離去後,王子再一次虔誠地跪地求救。
"掌管萬物復蘇的春神大人。"他拿剛剛那個人舉例,“聽說他找您要花是為了取悅他在人間的戀人。這是否為幹預人間的事?那請問你是否願意為了拯救拉克達古國的民眾,逃脫瘟疫的苦難,而降下一場春雨?"
春神神色黯然,氣息疲憊。
他回到了花枝纏繞的枝頭,輕輕搖頭,"你應該離開了。"
"那為什麼您願意為他準備區區花束?"王子急切地說,“這不公平。”
"因為他是沙利葉。"春神發出一聲嘆息。
在沙利葉面前,不需要公平。
他帶著鮮嫩欲滴的花束返回,面色平靜,空洞的銀眸中含著不易察覺的期待。
他想,另外兩個東西應該都在生氣,所以他不氣。
至少在她面前不氣。
如果她被他們嚇到,害怕了自然會到他這裡,他會安撫她,擁抱她,原諒她,然後帶她走。
他會讓唐念知道誰才是最適合她的那一個。
來到她的房間門口,沙利葉敲響門前,先檢查了一下蒙在眼睛上的綢帶。
她從未見過他真實的雙眼,這一直是他的遺憾。
他的雙眼會讓一切對視者石化。
他的眼睛其實是海洋般瑰麗的色澤,而非空洞的銀白,他想她如果看到自己的眼睛,一定會喜歡。
但因為他有墮落的跡象,而他的雙眼會使生靈塗炭,所以神一早剜去了他的雙目,現在也隻帶回了一隻,封印在綢緞之下。
拋開這些念頭,他伸手敲門。
“咔噠”一聲,裡面的人打開門。
沙利葉所有的溫柔與笑意一同封死在眼底。
門後,是黑發紫眸的少年。
他含笑噓了一聲,低聲說,“她睡了,別吵醒她。”
一瞬間,氣氛凝固。
第489章 演到一半
倚在門框上的少年眉眼精致,似笑非笑,以一個主人的姿態,擋在沙利葉面前。
他的衣領開著,細膩壓褶的乳白色襯衣松松垮垮,脖子上有一抹指痕,像是被人扣住脖頸掐過,又像被牙齒咬過。
裝扮中透露著骯髒的心思。
穿著及膝的黑色短褲,露出一雙修長筆直的腿,腳踝處露出一段長條暗紋柔軟線襪,半脫半套堆在小腿以下,腳上踩著女式的粉色拖鞋,是誰的不言而喻。
像個可以任‘人’宰割的傀儡。
他就是穿著這樣的衣服引誘她的嗎?
人類天真而純良,生命也短暫,沒有見識過黑暗種族的陰險與狡詐。
使用這樣的手段,實在骯髒卑鄙。
沙利葉手中的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枯萎,被他一把丟開。
面無表情地伸出手,無視眼前的障礙,直接穿透了空間的束縛。
他迅速而精準地接近,一把抓住了眉眼挑釁的少年。
塞繆爾依然保持著他的笑意,甚至多了一絲嘲諷。
沙利葉的眼神冰冷,像在看一團死物。
可少年笑了,用一種善解人意的語氣說,“她醒了哦。”
沙利葉抬眼。
錯開少年肩頭,看到不遠處坐在床上,睜著眼睛錯愕地看向他的唐念。
眼神是明顯的被嚇到了的神色。
更雪上加霜的是,傀儡的胳膊無力地垂落向下。
塞繆爾緊捂著受傷的肩膀,眼中泛著紅,望向唐念,
“我隻是不想讓他打擾您休息,看到主人那麼累,好不容易能夠……”
邪惡的黑暗種族。
沙利葉一把推開那具傀儡,踏入了結界的領域。
動作不帶一絲猶豫,抓住了床上女孩的頭顱,五指收攏,冷冽的一施力。
伴隨著一聲清脆的“咔嚓”,女孩的頭部與軀幹分離,
她的身軀失去了生命力,抽搐著扭曲,無力地歪斜倒落。
“用這種伎倆欺騙我。”丟開那顆頭顱,沙利葉回頭,“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蠢。”
少年卻不笑了,眼裡都是擔憂和恐懼,一副被嚇到了的模樣。
……沙利葉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塞繆爾下一秒就轉過身,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主人,您相信我了嗎,他是真的想要殺您,如果不是我準備了一具傀儡,可能他就要……”
少年面對的方向是一面鏡子。
鏡子裡倒映出與腳下一模一樣的房間,隻是中間多了穿著一身睡衣,捂著脖子,滿眼驚恐和後怕,震驚地看著他的唐念。
“念念,我……”沙利葉剛開口,就看到唐念後退一步。
空氣中像隱藏著一根危險的斷電線,從他這端一路滋啦燃燒到唐念那裡,一間臥室容納三個人還是顯得有點擁擠了。
帶著淡淡沐浴後香氣的房間湧動出危險的氣息,玻璃上漸漸出現了白霧,寒氣變得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