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教堂,已經被太多人利用……”神父懺悔著,深陷自己的欲和罪,很痛苦,“我不得已,才接受了那些……神會懲罰我嗎?”
確實,正如神父所言,他身上沾染著貪欲的罪。
但心是幹淨的。
沙利葉沒有出聲,任由他繼續懺悔。
“可我仍放心不下它。”
神父痛苦的說,“我死後,它將被分割接管……”
大多數宗教都將物質財富的積累視為邪惡,尤其是這塊已經被各方資本切割過的巨大蛋糕。
最糟糕的是,接管這間教堂的人們,已經不再是信徒。
所以後面會發生什麼背離教義的事情都不得而知。
沙利葉問,“你在向我祈願嗎?”
他確實有聆聽祈願降下福音的職責。
“我放心不下它,所以尋求您的幫助。”神父說,“我知道我已無法停留在人間。”
很少有靈魂在剛離體時就能清楚的知道自己死去了。
沙利葉柔聲說,“你會上天堂的。”
神父哽咽,“感謝您,感謝神……”
柔和的光霧播撒下來,籠罩著他,在正午十二點的暖陽中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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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曬著後背,有些發燙。
唐念皺緊眉頭,脖子傳來尖銳刺激的疼痛。
她揉了揉脖子,緩慢蘇醒,自己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旁邊有說話的聲音,還有一些轟轟隆隆的嘈雜聲。
身下搖搖晃晃,感覺並不像在教室的桌子上,反而像某種正在移動物體。
這個念頭讓她瞬間清醒了許多,唐念猛地睜開眼,坐起身,發現自己在一輛看起來像由卡車改造移動房車裡。
對面坐著幾個男女,衣著破舊古怪,手腕和腳踝上捆著厚厚的綁帶,座椅旁丟著幾個帶著空氣過濾嘴的生化面罩。
看打扮並不是唐念那個和平時代正常的衣服。
唐念低下頭觀察自己。
她身上的衣服也不太對勁,自己出門時穿的是輕便的長袖長褲,可現在,身上這件衣服更接近於長時間沒有清洗,破損嚴重的某種實驗室白大褂。
什麼情況?
她不是剛剛還在教室裡趴著睡覺嗎?
怎麼會忽然髒兮兮地躺在陌生車輛裡?
對面幾個男男女女正在躁動不安地爭執著什麼。
“所以呢,距離基地還有多遠?”
“200公裡,油箱損耗嚴重,我們的能源已經不多了。”
“唯一的辦法就是繞近路。”
“你的意思是……該不會要穿過那個高度汙染區吧!”
“不,我警告你別那麼做,我們會死的!”
“高度汙染區縱穿長度隻有十公裡,隻要我們足夠謹慎動靜足夠小,是可以保證在二十分鍾之內穿過的。”
“你這是拿命在賭!”
“一會兒要進入感染區,空氣中可能存在病毒,大家記得戴好面具。”
“可是一旦失去驅動能源,車停在半路上,我們一樣會死!沒有人會來增援我們!”
“……反正都是會要命的,我贊成賭一把。”
“豁出去了!我也支持賭一把!”
開車的男人出聲宣布,“好,十五分鍾後,我們會進入高度感染區,我需要大家封閉好所有通氣口,所有人保持絕對安靜。”
什麼高度汙染區?
唐念懵懂地聽著,摸了摸脖子,這才發現後頸被烤得發痛。
她躺著休息的地方靠近車尾,上面開了一道小小的天窗用來通氣。
整個車全金屬封閉,看樣子私人改造過,車壁上層層疊疊疊加了許多層的鐵板,嚴密地護著車輛,隻留出一小塊地方換氣。
唐念搜尋記憶,自己並沒有來過這個地方,應該是一個新地圖。
等等……
不久前收到的果凍快遞,沙盤背景好像就跟什麼末日病毒實驗有關。
是不是這個地方?
可她依稀記得馬賽克像素小遊戲上,遊戲背景的科技程度,看起來比她所在的現實世界更先進一點。
實驗室裡關著未知外形未知生物,研究儀器也相當精密,現在怎麼會變成這副模樣?
很快,她從男女對話的細節當中聽到了大量關於病毒感染,汙染區以及幸存者基地,廢土,重建,高塔新城市等等字眼。
各種細枝末節,加上身上這套損毀嚴重的破舊實驗服。
她猜測現在的時間線應該比像素小遊戲的時間線晚很多。
繼續推算,恐怕是實驗失敗了。
所以人類終於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為了證實這種猜測,唐念坐起來,裝作沉重的模樣跟身旁的女人搭話,“我都快忘了,這個世界變成這副樣子,已經多少年了。”
女人斜她一眼,沒理。
套話失敗了。
唐念正想繼續發問,忽然聽到角落裡一直默不作聲的男人開口。
“整整十年了……”
他的聲音很輕,像自言自語。
唐念頓時來了精神,“十年,時間過得好快,你還記得當初那間實驗室嗎?好可怕……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天。”
本來隻是套話而已,也不期待地方能給出什麼有效信息。
沒想到男人聲音因憤怒而微微發抖,“忘不了?你是該忘不了,就是因為你這種人,世界才會變成這樣!”
“埃比!”
短發女人皺眉制止,“不要衝動,基地需要技術工。”
“衝動?我要是衝動就不會讓她活到現在了!”
男人回過頭,唐念這才看清他的臉。
不像亞洲人,一隻眼睛被粗暴的針線縫合起來,使整張面孔看起來有些扭曲。
不用想也知道是在末日裡受到過傷害,唐念被遷怒了。
她不再搭話,想要得知的信息已經足夠多了。
果然是實驗基地的原因才使世界走向末日。
理論上講,任何一種文明發展到一定高度都必然會走向滅亡,這是無法避免的歷史規律,就仿佛熱力學概念上的熵。
自然系統更傾向於變得更加混亂和無序,熵增是萬物必然的走勢。
即便它聽起來是那麼令人絕望。
第329章 惜命
不知吵了多久,終於有人開口打斷了他們的爭執。
“前面即將穿過高度汙染區,大家安靜一點,一會兒不知道會遇到什麼。”
前方開車的男人一句話讓一車的人不約而同安靜下來。
“記住,無論多害怕,都不準發出聲音。”男人鄭重地警告,“想要活下去,就都安靜一點。”
唐念跟車上另外兩個女生一起檢查通氣口,確保不會有人類的體味從通氣口泄露出去。
短時間內,車內將處於絕對密封狀態,有人熟練地打開車上的方形制氧機,以保證大家不會窒息。
車輛封閉得很嚴實,別說活物,就是一絲空氣都透不進來。
同樣的,車裡的人也出不去。
二十分鍾,很快的。
隻要穿過這片高度汙染區,就能將剩下的路程縮短至七十公裡,這是他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透過厚重的三層鋼化玻璃,唐念終於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這就是末日嗎?
她感受到了一點震撼。
這麼美麗?
天空透出一絲不尋常的紫粉色,變異的植物高大茂密,巨型蕨類上鋪散著一層淡黃色的厚重孢子,隨著微風,如橘黃色的煙霧般一團一團散在空氣裡。
色彩斑斓的巨型蘑菇此起彼伏,像童話中夢幻的小房子。
和她想象中的末日截然不同。
人類文明退出舞臺後,植物果然迅速地佔領了世界。
厚重植被下,依稀可以看到殘存的建築。
這裡曾經似乎是城市。
所有人都佩戴好了防毒過濾面罩,抓住武器,眼睛透過車壁上一扇扇厚重的小窗緊盯著窗外。
神經高度緊繃。
行駛速度放慢,破舊的卡車在崎嶇渾濁的汙染區緩緩行駛,車輪碾壓過叢生的枝條,發出令人心驚膽戰的動靜。
厚重的鋼板是他們在這個殘酷末日中的最後防線。
末日已經十年了。
也不知道那個果凍怎麼樣了。
她的夢中情狗如果和她再見面了,還能認出她嗎?
正想著,視線忽然凝在窗外某一個屋棚上。
唐念確信自己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可路過這片被掩蓋在厚重植物中的棚戶區時,莫名覺得有些的熟悉。
就好像,曾經來過這裡一樣。
她抱著胳膊,皮膚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像應激反應。
同行的人高度緊張地監視著窗外。
忽聽,車上某個女人違背隊長之前的叮囑,壓低聲音發出微弱的質疑聲。
“埃比,你在做什麼?”
“噓!”
立即有人示意女人噤聲。
可很快,視線就被某種古怪的動靜吸引了。
唐念轉頭,看到不久前蹲在角落裡的那個男人,此刻正背對著大家,隔著衣物用力抓撓著自己的皮膚。
動作粗暴而怪異,力道奇大,衣物被拉扯得變形,透出某種不祥的血色。
“好痒……”
男人聲音帶顫,像是處在極度驚恐中。
“我覺得好痒,我身上好痒……”
唐念頓時起身後退。
男人不停抓撓,自言自語,很快就撕扯掉身上的衣物。
“好痒!好痒!好痒好痒!”
“有什麼東西在我身體裡!它在吃我!”
“它要鑽出來了!”
“艹!”離她最近的男人終於爆了聲粗口,壓抑著嗓音警告大家,“他被感染了,快離他遠一點!”
唐念看到,男人裸.露的皮膚下,藏著無數蚯蚓一樣的肉狀物,正密密麻麻扭曲蠕動,像是要撕裂那層薄薄的人體組織鑽出來。
身前的男人已經迅速在槍口上套上消音器,對準男人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