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壓抑帶來扭曲,他們將無處疏解的惡欲發泄在山羊身上。因為它溫順安靜,不會叫也無法反抗。
於是山羊就變成了原罪本身,它們繁殖期長,不停地交.配,這與中世紀提倡的禁欲主義相衝突,因此被視為邪惡和墮落的象徵。
虐待了山羊的人跪在教廷中,向神求饒,口口聲聲說山羊是惡魔的化身,自己是被它引誘而犯下錯誤。
可山羊又與惡魔有什麼關系呢?塞繆爾再清楚不過,它們沒有絲毫相似性。
山羊柔順,安靜,雪白又慈悲。它又是如此軟弱,被捕獵者捉住,剝去皮毛,榨幹血肉,因為那種該死的溫順而被誣陷成惡魔的象徵。
乖巧就是它最大的原罪。
塞繆爾按著她的手。
細細親吻她,從發絲吻到小巧的耳垂。
聽她嗚嗚咽咽地哭。
胸腔中翻湧著即將燃燒他靈魂的欲。
可憐的羔羊。
作為一個奴隸,他犯了不可饒恕的過錯。
卻又忍不住在想,想讓她哭。
哭得更可憐一點。
哭到哽咽抽搐,哭到昏迷疼痛,哭著向他求饒,哭到主動彌補這上百年來拋棄他的罪過。
既然主動接近,就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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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教會主人這一點。
第280章 破碎瓷器
黑暗中,時間變得模糊不清,唐念昏沉一段時間,又清醒過來。
在沒有自由的情況下,度過了磨人又格外曖昧的三天。
她意識到自己翻車了,她被塞繆爾帶進城堡深處鎖了起來,在這期間她沒有見到一個吸血鬼僕人,所有事情都有塞繆爾親力親為,甚至洗漱都是由他完成,可以用無微不至來形容。
他不讓任何人見她,將她完完全全地藏了起來。
昔日乖巧溫順的奴隸撕開了那張無害的面具,她不記得自己被親吻了多少次,又被他情難自禁地抱住多少次,總之是一種極其被動的狀態。
最糟糕的是,她沒辦法說話。
所以絞盡腦汁想到的借口和想要彌補他的歉意,都在這種暗無天日中消磨一空。
她開始焦躁,也開始向塞繆爾表露自己的怒意。
在最後一次,少年仿佛求愛般的輕柔撫摸中,唐念積蓄起所有力量,揚起手扇了他一耳光。
隨著“啪”的一聲脆響,少年的頭偏到一側,蒼白的面頰彌漫出極為動人的薄紅。
他被打愣了,不說話,停下動作。
在黑暗中良久地沉默著。
唐念的胸口急促起伏,掌心火辣辣一片,可見用了多大的力氣。
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眼睛在黑暗中無法視物了,以至於她看不清塞繆爾的神色,她在這昏昏沉沉的三天中好像失去了所有吸血鬼的能力。
隻能豎起全身的刺,渾身顫抖地瞪著少年的方向。
她相信自己的憤怒被已經被塞繆爾收入眼底。
一條不忠誠的、冒犯主人的狗。
唐念垂眸,攥緊手指。
他不冷靜,她也不冷靜,她無法開口,他也不給她解釋的機會。
但是不是不應該打他?
在這短暫的沉默中,唐念的腦海中一閃而逝過少年孤獨站在城牆上的身影,那道寂寥的影子仿佛在她的腦海中生根扎土,留下深刻的印記,稍有不慎就會鑽出來。
像花藤上沒削幹淨的刺一樣,扎她一下,讓她感到短暫的疼痛。
她對他,確實不好。
事實上失去自由的這幾天,少年也一直在討好她,取悅她,渴望唐念可以接納他。
唐念都感受得到。
隻不過她很快就又一次憤怒起來,動了動唇,像是要說出什麼難聽的字眼罵他。
即便她先做錯了,即便她隻是為了活下去,隻是為了做任務接近他,後面又一走了之……呃,他也不該強迫她。
她可以解釋的。
她隻是受制於遊戲而已,她難道不無辜……嗎?
唐念一句話都講不出,卻知道塞繆爾一定猜得到,但凡能張開嘴,她嘴裡就是刻薄憤怒的斥責。
兩個人在僵持了許久,終究是塞繆爾敗下陣來。
他太害怕唐念會厭惡他,也無法承受唐念此刻的目光,彎下腰,抿唇伸手碰到她的腳踝。
唐念緊張地向後退去,大力地避開他的動作。
瞪著眼睛,好像在質問:你又要做什麼!
於是塞繆爾又一次僵住,停頓了幾秒,他不容拒絕地握住她的小腿,任由唐念如何焦躁地掙扎都不為所動,手指仿佛鋼鐵一般禁錮著她。
咔嚓一聲,有什麼東西從腳踝上掉了下去。
是鎖鏈。
唐念慢慢停下了動作。
這條鎖鏈由某種黑色物質變成,一直拴在她的腳踝上,看不到盡頭,似乎可以無限蔓延。
也因為這個鎖鏈,讓唐念一直有種被束縛的囚禁感,導致她越來越暴躁。
她愣了一下,沒想到塞繆爾伸手抓住她,是為了給她解開腳鏈。
他要放她自由了?
黑暗中傳來他的喃喃自語。
“卡莉夫人……”他改變了語言,喊說,“莉莉安娜。”
真是異曲同工之妙。
“您甚至連名字都未曾告訴我。”
真是一個惡劣自私的騙子。
她不是卡莉,也不是莉莉安娜。
她用假身份接近他,一定有目的。
塞繆爾卻可悲地發現,自己在期待對她還有用,至少能被她利用,也是一種親近。
“我們,扯平了。”
牆壁上的鯨油燈被點燃,偌大的房間明亮起來,唐念微微眯著眼,適應著光線,看到少年慢慢離開了。
模樣很是落寞。
修長筆直的腿上遍布破碎的痕跡,有種快要崩壞的美感。
他的身體並沒有恢復,反而在這三天中一日比一日糟糕。
親近她要付出代價,可最大的傷害不是來自於那些光明一族在她靈魂中刻下的烙印,而是她的眼神。
塞繆爾關上門之前又看了她一眼,用一種很受傷的眼神。
唐念回憶起過去三天裡時不時會感受到的扎手觸感,還有頭發被不小心掛住的微微刺痛。
原來那些,是少年身上崩裂的碎片,他一直在極力避免自己割傷她,因此連親近她時都壓抑而克制,每個動作都小心謹慎。
這一想,又讓唐念心底湧出不合時宜的內疚。
她應該關心一下他的,所有問題兒童都是有原因的,他們或許遭到過傷害,或許是叛逆期……越有問題越應該疏導,更別提塞繆爾這種時不時發瘋的美少年。
鎖鏈被拆開後,唐念可以在房間裡自由活動。
她探索著這間屋子,仔細觀察著。
眼前的畫面與某一次記憶慢慢重疊了,她來過這個房間,就在第一次進入這座荊棘古堡時,當時她被腐爛女佣追逐著,還在床上發現過一個人。
就是這間屋子……好像也就是這張床。
這個發現令她毛骨悚然,同時有些不明所以。
塞繆爾和當初自己見過的那具身體一點都不像,從氣質到外形都很割裂,可毋庸置疑,他就是臭名昭著的男巫。
這個發現讓唐念有些不安。
她受不了塞繆爾離開後,空曠房間的寂靜。
推開門走出去,一眼望不到頭的走廊回蕩著她的腳步聲,牆壁上掛著不知道是誰的肖像畫,已經被全部塗黑掉。
這些肖像畫恐怕就是城堡當初的主人。
唐念徘徊了許久,發現整層樓隻有自己一個人,下去的樓梯被封鎖住,每一道窗戶也被濃鬱的黑色物質鎖死。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觸摸上去,手下的觸感細密而又柔韌,不會傷害到她,也絕對撕不開。
這還是一種變相的軟禁,塞繆爾沒有打算放走她。
唐念轉了幾圈,像是從一個小一點的籠子換到了大一點的籠子。
她知道,塞繆爾恐怕不會放她走,哪怕她會因此記恨他。
他到底要怎樣?
不知道是害怕唐念生他的氣,還是不敢面對她,那一個耳光起到了遠超預期的效果,塞繆爾一直沒有再出現過。
效果似乎太好了。
失去塞繆爾之後,整層樓變得更加安靜,復古華麗的建築讓唐念總是聯想到某些中世紀鬼片,而過分無聊的狀態讓她整個人愈發暴躁,像被火燒到尾巴的貓。
同時,無數次痛恨遊戲生成了一具這樣的身體,讓她張不開嘴,發不出聲音,甚至沒辦法將塞繆爾喊出來。
唐念又一次想到他離開時受傷的身影,以及殘破瓷器一般的身軀。
像個難哄的問題兒童。
第281章 自欺欺人
塞繆爾很長時間都沒再出現過。
像是害怕唐念生氣,但她知道他一定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暗中觀察她。
這種習性讓唐念再一次聯想到大學裡散養的貓咪,喜歡站在高高的臺階上,每次抬起頭時都會發現圓圓的貓瞳正居高臨下注視著她們的一舉一動。
事實上,唐念猜得差不多,塞繆爾的確不敢面對她。
他害怕繼續出現,唐念會更加討厭他,他從來沒有獲得過唐念的偏愛,也沒有得到過她的垂憐,所以不敢妄想她的溫柔。
即便他把自己搞得奄奄一息,即便唐念已經親眼目睹過他岌岌可危的精神狀態,卻並沒有因此憐惜他,那一巴掌就是最好的佐證。
塞繆爾此刻就站在她面前,但是她看不見。
煩躁地在房間裡踱步,像因遊不出魚缸的狂躁的小魚。
少年在她一步之遙,貪婪而小心地注視著她。
塞繆爾害怕對上她厭惡的目光,因此隻能在她看不見的維度貪婪而卑微地注視著她的面孔,這種窺視讓他疼痛,也讓他病態的滿足。
怕她會消失,所以選擇逃避。
不面對就不會走,自欺欺人。
他知道自己這張面孔是好看的,有許多人會對他這副軀殼產生骯髒痴切的肖想,可惜這張臉從來沒有吸引到過她,她不會因為這張臉而給予他疼愛。
塞繆爾眼裡流露出一些茫然。
他甚至不知道該稱呼她什麼。
主人?她好像不想要自己這個奴隸。
卡莉?她也不是卡莉,甚至,她都不是莉莉安娜。
她究竟是誰?
在對方看不見的視角中,塞繆爾就站在她面前。他看到少女的眼睛轉了轉,忽然抬起手,用力推倒了桌子,象牙桌上精美昂貴的擺件就這樣摔落在地。
她又研究起牆壁上的油燈,拽著帷幔,似乎想點燃這裡。
她不停地制造出一些動靜,想要利用這些動靜將他引出來,可她不知道,他已經在了。
唐念很快就意識到沒有用。
她發現自己無論想要制造出什麼樣的麻煩都會失敗。
象牙桌會被出現的黑色物質扶起,厚重的羊絨毯也保護了那些黃金玉器,連窗簾都無法點燃,浸泡了再多鯨油,任由烈火燎烤都沒有用。
如果塞繆爾想刻意躲著她,那麼她根本沒辦法讓他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