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在一片花圃前停下,交錯的藤蔓後便是圍牆。
莉莉娅等了一會兒,雙手合十,默默誦念了什麼,接著啪嗒啪嗒的聲音響起。
唐念後退一步,看到一隻潔白的鴿子拍打著翅膀,從天空掉下來,她下意識去接,卻發現鴿子落地的瞬間變成了一個小瓶子,咕嚕咕嚕滾了兩下,停在她腳邊。
瓶子上還有一串文字,唐念看不懂,遞給莉莉娅。
接著那張紙條便消散在空氣中,是非常絕妙精細的魔法。
莉莉娅將瓶子塞到她手裡,一根一根合攏她的手指,“你一定可以的。”
唐念滿臉憔悴,我可以什麼?我的任務你的任務好像不一樣。
佣人間重新分配,唐念不得已將地板下的東西挖出來,她仍然記得那個被認為光明細作的少年是如何悽慘死去的。
新來的少男少女們紛紛被血族迷人的外形吸引,他們骨子裡帶著優雅和抑鬱感,模樣精致,吸血的滋味又格外迷人。
幾乎像是時間輪回,到了宵禁時刻,女孩們再一次用被子蒙著頭,微微紅著臉,在佣人房中討論著被吸血的滋味。
唐念餓得渾身發軟,一日比一日消瘦下去,險些在樓梯上昏倒。
人類的食物根本無法讓她飽腹,在她眼中,身旁這些血僕同事們才是絕好的食物。
隻是她並不想吸她們的血。
古堡每天都會有血僕死去,這是這裡的生存法則。
看多了死亡,唐念本能抗拒,甚至在嗅到血液味道時想要嘔吐。
可是她要補充體力,這具身體的能量流失太快了。
Advertisement
她雙腿發軟的將託盤和匕首送到那個昏暗的房間後,扶著牆壁一點一點走出來,期間有幾次險些在房間裡跪下。
背上的視線如影隨形,她不得不強撐著,將房門關緊。
吃點東西吧。
進食的本能已經到了一定程度,唐念渾渾噩噩,在偌大的城堡中轉圈,找到後廚。
壁爐上放著剛烤好的面包,是用來喂養人類血僕的,還有一些模樣精致的蛋糕,是吸血鬼貴族們每天賞花和闲談時會享用的甜點。
後廚幾個女佣正湊在廊檐下看著遠處英俊的貴族闲聊,唐念躲在壁櫥後,抓了一塊面包,蹲在角落裡小口小口地咬著。
她很餓,嘴巴裡沒有滋味,松軟的面包像是一團團棉花,幹澀地被咽進喉嚨裡。
胃裡脹脹的,身體卻仍舊沒有一絲力氣,虛弱得快要昏迷。
窗外傳來吸血鬼女佣們壓抑又興奮的討論聲。
“那位就是格拉夫頓伯爵嗎?他比想象中的更加英俊!”
“這位伯爵是純血貴族,他的姓氏也是極少數保留下來的古老姓氏,數百年來一直居住在遠離月光城的富饒海島上,主人不討厭這些偏遠地的貴族們,所以他一直活得很好。”
“但格拉夫頓公爵想要投靠黑暗……他這次來是想獲得主人認可,將資產封地搬來大陸。”
“他進貢的那個東西叫什麼?”
“寧芙,一種……自然幻化的精靈。”
精靈?
唐念一怔,恹恹地抬眼,朝窗外看去。
窗外的女佣們忽然接連發出驚叫,還有一些雜亂的腳步聲,好像在朝著某個方向跑去,嘴裡還呼喚著,“伯爵這是怎麼了!”
“格拉夫頓伯爵,小心他的身體。”
唐念毛骨悚然地頓了一下。
什麼聲音?怎麼感覺有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你吃這個沒有用。”
清澈動聽的嗓音冷不防在身後響起。
唐念猛地抬起頭,看見不遠處象牙白的臺階上,託著下颌看遠處的少年。
牛乳般的白皙柔嫩肌膚上都鍍了一層淺淡的暮色,像極了古希臘雕塑中俊美的少年神,他緩慢轉動眼睛,目光中帶著一層晦暗不清的陰霾,沒有溫度地看向她。
窗戶上逐漸攀爬上一層濃鬱的黑色,將不遠處嘈雜的動靜隔絕在外。
他不是在頂樓的房間裡嗎?
什麼時候跟著她的?
第266章 她是那樣可憐
黑暗中的膠狀物質向她靠近,又悄悄離開,好像不確定眼前這個是否是主人要找的人。
少年垂眸看著她,從臺階上走下來。
他來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博弈,稍有不慎便會迷失在過分逼真的幻想裡。
可有些人,看到她的那一眼,就知道她是真的。
強烈的血脈壓制讓唐念瞬間像隻被逼近牢籠裡的待宰羔羊。
垂著纖細的頸,在他面前低下頭。
塞繆爾的步伐並不快,一步一步朝她走來,修長的腿停在她面前,白衣黑褲,像午後散步停頓在某處景致前的慵懶貴族。
抬手,捏著唐念的下巴。
將她的下唇捏開。
“你需要的是血液。”
冰涼的指腹抵著唇瓣,聲音愈發輕柔,“張嘴。”
塞繆爾有一雙極其好看的手,像工藝品一樣白皙無瑕,手背上的皮膚極薄,透著下面淡淡的青筋,指骨修長,猶如精心雕刻成型的羊脂玉。
唐念從始至終沒有發出過一點聲音,張著嘴,任由工藝品般漂亮的手指探進自己唇裡。
冰冷的觸感碰到了舌尖,她渾身緊繃,卻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身體被血脈壓制得死死的,好像塞了一團又一團棉花,骨頭都被抽走。她毫不懷疑,隻要塞塞繆爾松開鉗制她下巴的時候,她就會像爛泥一樣摔倒在地。
冰冷的指腹貼著她圓鈍的齒挪動,一寸寸仔細地摸索。
少年微微皺眉。
“沒長牙。”
唐念: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
這不叫沒長牙,隻是沒長出吸血鬼狩獵的尖牙而已。
對方垂下眼眸,對上唐念的神情,那雙紫色的眼睛緩慢亮起來,在昏暗的後廚裡泛起瑰麗驚人的暗紫色光暈。
他好像讀懂了唐念的表情,忽然輕笑了一下,語氣分外繾綣,
“不高興了?”
聲音莫名的勾人,唐念耳根痒痒的。
香甜的氣息順著口腔裡的手指一點點刺激著她,拉扯著唐念本就搖搖欲墜的理智,她極力克制,口腔裡的唾液卻越分泌越多,被引誘得頭暈目眩。
忽然,塞繆爾捏捏她的下颌。
“咬一下。”
咬哪?
他的指腹抵在她牙齒上,輕柔地蹭動一下。
彎下腰,貼著她的耳畔蠱惑,“咬我。”
唐念差點就要咬下去了。
她強撐到現在幾乎已經到了極限,思維渾渾噩噩,腦海深處似有一聲又一聲的鍾響,像心跳,卻又不太一樣,她極力忍住口腔裡的酸軟,沒有用力咬下去。
她與他現在的地位不對等,她是奴隸。
她不能咬,萬一……
大概看懂了她的眼神。
塞繆爾說,“不會責罰你。”
那唐念就不客氣了。
就是現在。
口下用力,咀嚼用的大牙上下閉合,在柔軟的指腹上用力碾過,她的腮幫微微鼓起,眼睛也泛紅,表情有一絲兇狠。
幾秒後,她呆滯地抬眼,模樣有些無助。
竟然咬不破。
她是由下等吸血鬼偷襲換血,才從人類變成血族的,用於吸血的獠牙沒有進化出來,牙齒還是平的,圓鈍的形狀隻能用來嚼碎人類的食物,無法咬破少年看似柔嫩實則堅韌的肌膚。
隻能看不能吃的痛苦讓唐念眼睛發紅,她繼續咬,愈發兇狠,隱隱用力到下颌都在發痛。
眉毛也皺起來,整個人顯得有些猙獰。
塞繆爾捏住了她的下巴,將手指從她嘴巴裡抽出來,制止了她的行為。
修長漂亮的手指上還沾著唐念亮晶晶的口水,指腹邊緣有幾個不明顯的淺淡牙印。
他抽出絲帕擦了擦手,又將絲巾仔細地折好,放回襯衣口袋。
抬手捏開唐念的嘴,認真的觀察了一遍,提著她纖細的胳膊把人從地上拉起來。
腳下陰影處的黑色物質悄無聲息拉長變形,像一根尖銳的黑刺。
塞繆爾沒有回頭,將指腹朝身後探去,尖刺立刻扎破了他的手指,隨後,他將破了皮的手指塞進滿臉哀怨的唐念嘴裡。
“吃吧。”
唐念應該保持警惕的。
可她太餓了,極度甜美的滋味讓她不自覺吮吸起來,顫著睫毛閉上眼。
好甜。
他的味道比記憶中的還要香甜。
唐念幾乎流淚。
長期以來的飢餓在得到滿足後產生了巨大的眩暈感,像是一腳踩進了雲霧中,有些上癮。
他實在是太香了。
眼睛越發猩紅,終於有了一點吸血鬼的樣子,她微微眯著眼,沒有察覺的塞繆爾手著手指,兩個人的距離已經貼得極近。
黑暗無聲擴張,緊緊的封鎖了這個房間。
他垂下眼睛,溫聲說,“慢點,不要著急。”
眼中透著黏糊潮熱的溫柔。
胸腔鼓動著飽脹又洶湧的情緒,仿佛無聲編織出巨網,將他籠罩在其中。
清瘦的少女唇瓣上沾著一絲沒舔幹淨的血跡,紅紅的,像成熟的櫻桃。
她貪心地吮吸舔舐著他指腹上的傷口,想要從破皮的血肉中得到更多。
心碎了。
變成一片片,像被用力碾壓過的水晶。
讓他感到生疼。
他的主人。
他高高在上的主人。
放在心尖的主人。
曾經精心呵護,用鮮血供養,不忍心讓她受一點點傷害的主人。
可現在呢,她滿身傷痕,不會說話,喉嚨不知被誰割斷,又被粗暴的縫合,四肢瘦弱,就連吮吸他的血液都會露出膽怯又惶恐的模樣。
她在怕什麼?怕他嗎?
為什麼怕?
流淌著劣等血液的吸血鬼下巴消瘦,臉頰微微凹陷,皮膚白得發灰,不是健康血族應有的色澤,渾身籠罩著一股瀕臨死去的氣息。
她看起來是那樣可憐,緊緊地揪住他的心髒。
塞繆爾幾近病態地緊盯著她的動作,看她舔食受傷的指腹,好像跳進窗戶的野貓,偷偷舔舐貴族們放在桌子上的奶油慕斯。
他熱切地渴望主人從他身上掠奪更多,可她隻是怯怯地將那一點傷口的血液舔幹淨,然後抬眼悄悄看他。
好像在看眼色。
他高貴的、驕傲的主人為什麼會看他的眼色?塞繆爾好像陷入了某種陷阱的困獸,四肢被釘死,骨骼被敲碎,仿佛被獵人抓住的野兔。
好疼。
她離開他,就把自己過成這樣嗎?